明末逐鹿天下 第910章 洪水與饑荒（三）
監軍伍小奇穿着雨靴，採在洪水退去的泥濘道路上。
他看着眼前這一片麥田，小麥經過洪水浸泡，看上去被淹死，軟趴趴的倒伏在淤泥地里。
他就是農戶子弟，只看了一眼小麥田，就知道這些小麥完全無法拯救，面前的田地肯定會絕收。
如果是水稻，只要不是長時間浸泡，洪水退去還有活下來的希望，只是會減產。
小麥不能被水長時間浸泡，洪水過後，顆粒無存。
伍小奇惋惜的說道:「我們佔領波蘭立陶宛聯邦，不能為大軍補充物資。
還要用珍貴的物資，救援因為洪水受難的當地人。
大災之後很可能爆發大亂，統帥部讓我們維持當地的秩序，保證後方的秩序不會亂。」
伍小奇監軍搖了搖頭，他轉身走回營帳。
事情已經發生，抱怨沒有任何作用，做好自己的事情最重要。
第一師有着第三軍唯一的戰車團。
遇到難度較高的戰事，統帥部必然要用他們。
伍小奇監軍返回營帳附近，他看到參謀長花振雷正在指揮工程兵，在軍營附近打井。
柴油鑽井機效率很高，波蘭這裏屬於大平原，只需要不到十米，甘甜的地下水就涌了上來。
花震雷參謀長看着水井打通，他指着遠處如同沼澤一般的地面，上面還飄着破爛的雜物。
其中有很多人和動物的屍體，第一師的士兵穿着雨靴，正在收斂人和動物的屍體，把他們一把火燒掉。
「大家已經看到，周圍小水坑裏的水，已經全部變成了髒水。
洪水在各地沖刷而過，攜帶了大量不乾淨的東西。
人畜屍體和人畜糞便，裏面蘊含了大量的致病菌。
我們喝了這些不乾淨的水也會患病。
只有打出井水，並用鍋燒開之後，才可以飲用。」
伍小奇監軍聽到花震雷參謀長這麼說，他連連點頭。
洪水的災害，只是在初期破壞力太大。
但洪災依舊是讓您深刻的天災，那就是洪災過後，必有瘟疫發生。
華夏的先輩只能憑藉長期的經驗，把兩者聯繫在一起。
現在生物技術獲得進展，帝國的人知道大部分瘟疫，都是由那種看不見的小東西引起。
帝國的學者早已經發現，這些名為致病菌的小東西，人畜的屍體和糞便，存在着大量的致病菌。
它們在沸水中很難存活，特別在大災之後，廢水已經成為難得的資源。
伍小奇監軍走上前詢問道:「我記得咱們軍中沒有鑽井機這種機器，應該是新的一批後勤物資到了。」
花振雷參謀長點頭說道:「伍監軍出去不久，後勤部隊已經把新的物資運過來。
還好這次洪水，沒有殃及到我軍的後勤補給線。
後勤部隊在距離我們五里左右，找到一塊地勢較高，還能連通後勤補給線的地點，成為物資的集散地。」
伍小奇監軍點點頭說道:「洪水退去，新一批物資也已經運到。
我們也應該去執行救災的任務。
這個時候，當地人存糧被洪水沖走泡壞，還可能因為洪水生病。
這時候我們前去救災，至少能收穫一些人的民心，趁機把僕從軍組建起來。
有一隻僕從軍在這片地獄鎮守，我們只需要留下小股部隊，就能控制當地的局勢。
我們想要撤離這片地區時，統帥部繼續阻攔的可能不大。」
他們兩人立刻找魏景師長商量，一致決定前往災區救災。
魏
景師長負責維持秩序，鎮壓可能出現的判斷。
伍小奇監軍負責代銀髮放糧食藥品，在當地選拔一些投靠他們的人。
花振雷參謀長負責留守在營地，保證營地的安全。
洪水泡過的土路，汽車根本無法在上面行駛。
第一師的將士們，只能像先輩那樣，通過肩挑手扛的方式，運送一些糧食、食鹽等生活必需品。
他們在前往華沙城的路上，經歷一個小村落。
這個小村落周邊的小麥田，已經全被洪水衝垮。
很多村民站在麥田邊上發愁。
魏景對於這種情況，有些似曾相識。
當時他還小，那時還是大明朝。
家裏因為天災受災，老爹和爺爺就是這樣站在田邊唉聲嘆氣。
天災百姓還能扛過去，隨之而來的人禍卻無法扛過去。
那時在大明朝，因為天災受災，大明朝的皇帝可能會給當地免賦稅。
但當地的官員，依舊按照往常一樣，向受災的百姓徵收賦稅。
朝廷免了賦稅，能徵收上去多少錢，那就全是衙門的錢。
家中受災還要交稅，只能向士紳老爺借幾輩子都還不上的高利貸。
一旦借了這筆錢，自家的土地很快就會變成士紳老爺的土地，他們一家成為士紳老爺的佃農。
地主士紳的田地，基本都是因為天災，利用各種手段急劇擴張。
張景看到眼前的景象，他發現無論是在華夏，還是在遙遠的西方。
底層的百姓，過的日子都差不多。
魏景立刻派出翻譯，詢問田邊這些人的情況。
他很快等到翻譯的匯報，具體情況與他所想的情況差不多。
這個村落的木質房屋，在洪水來臨之後，還比較堅挺。
洪水沒有沒過屋頂，他們在屋頂躲避幾天，等到洪水退去。
他們立刻查看田裏的情況，已經快要成熟的小麥，經過這次洪災，基本處在絕收狀態。
哪怕是田地受災絕收，他們也要給官吏交足額的稅。
他們的糧食已經被洪水浸泡發芽。
發芽的糧食這幾天能吃，但無法長時間儲存。
他們再過幾日，已經開始要斷糧，哪還有多餘的糧食和錢交稅。
魏景讓翻譯通知村民，波蘭王國已經滅亡，這個地方從此由他們漢人統治。
天災導致糧食絕收，已經決定免收今年的田稅。
他們也將會派遣官員，對所有人進行人員登記。
只要登記完，就能領取糧食，直至明年收糧，費用從田稅裏面扣。
村民們了解這個政策，他們激動萬分，立刻跪下行禮。
魏景走得很慢，他路過了很多村落和小鎮。
這些村落和小鎮的情況，它們與之前遇到的都差不多。
只是有的情況更好一些，有的情況更慘一些。
這些人愁容滿面，眼神中對未來已經沒有了光。
當他們知道波蘭王國，壓迫他們的貴族，已經被關進大牢。
這些人的眼神，重新恢復了光芒。
魏景指着前方大門敞開，依舊有着硝煙痕跡的華沙城。
城牆上下涇渭分明，能看出洪水浸泡過後留下的痕跡。
「伍監軍，接下來我就聽從你的命令。
行軍打仗，鎮壓叛亂我在行。
處理這些救災的瑣事，我是真的一竅不通。」
伍小奇監軍點頭說道:「我們的分工不同，如果城內發生叛亂，還要仰
仗魏師長的能力。」
他們進入華沙城，發現華沙城內完全失去了秩序。
大街上有着很多人畜屍體和淤泥，根本就沒有人來清理。
他們望向大街兩側的情況，很多當地人面露驚恐，有行動能力強的人，正在洗刷自己的屋子。
還有一些人，他們繼續坐在房頂上，手中緊握着黑麵包喝一壺水。
他們害怕洪水會再度漲起來。
伍小奇監軍商量道:「魏師長，我們要用糧食僱用一些當地百姓，清理城內的環境。
現在天氣炎熱，在陽光的暴曬下，城內的人畜屍體很快就會腐爛。
如果不進行處理，很容易在城中引起瘟疫。
一旦瘟疫徹底爆發，對於所有人都是不分敵我的傷害。」
魏景師長看着腳下的淤泥，這團淤泥還散發着惡臭。
「我也同意這個意見，我們要先把華沙城清理乾淨，才能做別的事情。」
伍小奇監軍立刻派遣翻譯，招募城中的當地人。
他本以為城中的當地人，對於他們的到來，會感到恐慌。
伍小奇卻沒有想到，這些當地人聽到僱傭他們清理城內雜物，當天就能發糧食。
城中的人踴躍報名，大街都快擠不下了。
魏景師長有些詫異的說道:「這是怎麼回事？我們作為征服者，立刻就能被當地人接受。
西歐這片土地，那也太好統治了。」
伍小奇監軍在之前也很好奇，他了解完具體的情況，這才解決了心中的疑惑。
他聽到魏景師長疑惑的聲音，這才解釋道:「老祖宗就說過，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
肚子餓的人，他們不會在意我們到底是誰？他們只會在意我們發糧食。
飢餓的人，為了一口吃食，能做出任何事情。
我們接到舉報，有一些人已經在吃同類。」
伍小奇監軍說這話時，哪怕是長期在軍旅生活，他也做出一副噁心的模樣。
魏景師長詫異的問道:「怎麼會出現這種情況。
當地人家中的存糧應該足夠，我們也沒動華沙城的官倉。
不至於出現人相食的地步。
這些當地人，在未來是我們最佳的勞力。
真想讓他們生不如死，撤退之時一把大火點燃全城，隨後又遭遇洪水，華沙城不知道還能剩幾人。」
伍小奇監軍解釋道:「我已經派人調查，華沙城官倉中的糧食，已經全部消失不見，倉庫之中別說糧食，連老鼠都沒有一隻。
城內米店的存糧，也大量的消失。
有一些人家熱愛儲存糧食，他們家中的糧食還夠吃。
一些家境不富裕，經常需要購買糧食的家庭。
他們已經失去獲得糧食的渠道。
再加上華沙城內失去了秩序，有一些人心中的惡，就被釋放了出來。」
魏景師長聽到是這個原因，他結合自己掌握的消息，皺着眉說道:「我認為這件事情，應該是法蘭西人做的。
不只是華沙周圍地區，北方地區也出現了人為導致的河堤潰堤。
有這種能力的勢力很少，法蘭西的概率最大。
再加上他們運走華沙城內的糧食，明顯是要用饑荒作武器。
法蘭西人這就是在用陽謀幹擾我軍。
無論我們管或不管，法蘭西人的目的都已經達到。」
伍小奇監軍也認同道:「綜合各種信息考量，這件事情不是波蘭人做的。
他們下手不會這麼幹脆，一點
後路都不給自己留。
法蘭西人用陽謀對付我們，但他們的國力有限，做不出來更多的選擇。
只希望我們解決完這攤子事，法蘭西依舊存在。」
兩人聊了一會兒天兒，他們看到周邊的街道已經被清洗。
除了久久無法消散的淤泥惡臭味，華沙城內的情況，比他們來時要好很多。
瓦利爾排着隊，他不斷抽動着鼻子，聞着前方剛出爐的麵包香味兒。
這種不摻木屑的麵包，聞者就讓人胃口大開。
他肚子忍不住咕咕直叫，他已經四天沒有吃飽飯，飢餓的味道太難熬。
家中唯一的一點存糧，給三歲的兒子和懷孕的妻子享用。
要不是他這幾天機靈，在周邊找到一隻飄來的鴨子，他們一家都可能活活的餓死。
他隔壁的鄰居，因為洪水時土屋垮塌，被房梁砸斷了腿。
艱難的爬到房頂，卻因為飢餓，活活餓死在房頂上。
瓦利爾回想着這幾天餓肚子的記憶，他身體都不斷的冒冷汗。
隊伍前進的速度很快，誰都不敢耽擱時間，就怕麵包發完了。
輪到了瓦利爾，他看着案台上擺放整齊的麵包，不斷的咽着口水。
他面前的漢人，遞給他兩條麵包和一個鹹魚，這是他工作一天的工錢。
瓦利爾接過麵包和鹹魚，他聽不懂這個漢人說什麼，但知道手中的糧食可以活命。
他心中也在擔憂，大街已經清掃完，今天能吃飽飯，明日又斷糧了。
他正準備走回家，與親人一起分享食物。
他卻聽到有人用熟悉的母語在大喊:「漢人老爺們明日要繼續僱人重新修道路和河堤，這是長期的活計。
依舊發放糧食，至少是今天的兩倍。」
瓦利爾聽到這個消息，他邁着輕快的步伐，回家同家人分享食物和這個令人喜悅的消息。
他認為新來的貴族老爺，比城中之前的貴族老爺好很多。
華沙城又不是沒有受過災。
他聽爸爸講過，之前受災時，那些貴族根本就不會理會，活活餓死的人太多。
這些漢人大老爺們，還是心太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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