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流雲有幾分愕然,沒丟半個字,就算是沒有占他半點便宜麼?
這丫頭……咳咳,有點無恥啊。
隨手一抓,紙張在掌下化作灰燼,他正了正臉色,雖然俊顏上因為緊張和心虛生出來的暈紅還在,但至少人是鎮定下來了。
長這麼大,這還是頭一次幹這種出賣良心的事情,原來天底下任何事情真的都沒有公平可言的,至少,人心做不到完完全全的公平。
「馬兒怎麼辦?」設防圖沒了,說句話也能大聲點,壓下心頭的局促不安,他問道。
看樣子清風是真的不願意和七七親近,那三匹馬兒也入不了她的眼,這坐騎的問題,還是沒有解決。
「有沒有性子烈一些,但至少願意聽話的寶駒?」七七問道。
太溫順的不夠野性,太野性的不夠聽話,難。
「只有更烈的。」楚流雲搖了搖頭,一絲無奈:「整個楚國的人都知道,四皇兄的驚世是天下第一神駒,就連清風都怕它,不過,我怕你還沒靠近就已經被它踹死了。」
七七不說話,別說玄王爺的寶座,就是玄王爺本人,這兩日她都沒有見到。
一想就泄氣,不想也罷。
「謝謝你。」這句道謝是真的,雖然連自己都說不好和雲王爺現在這樣算什麼交情,他是她的前未婚夫,自己今日卻是為了競爭他的四皇嫂妃座而戰,兩個人的關係該是說不出的尷尬和噯昧。
但,很難得的是,現在雲王爺看着她的時候已經沒有剛開始那些或是情深或是痴迷的目光,如今,如同多年的好友一般。
知道她在想些什麼,楚流雲只是淺笑,不語。
既然她選擇了四皇兄,不管心裏還有什麼,這一刻也只能祝福了。
他曾經不知道珍惜,錯過了便是錯過了,就算會一輩子遺憾也只是他自己的事情,與她無關。
「不管怎樣,先去看看馬兒。」就算比不上血紅和暮雪,但至少也是汗血寶馬,腳力還是不差的。
七七隻好往馬圈裏返回,正要再次仔仔細細研究一下那三匹寶馬,不料就站在他們身旁不遠處的清風忽然嘶鳴了一聲,邁步便狂奔了起來。
身後,又留下一陣喧囂的塵埃。
自來自去,連半聲招呼都不打,楚流雲這個主人還真是有幾分失敗。
「大概是看到望夕了。」對自己那匹坐騎,楚流雲還算是熟悉,這世間能讓清風如此在意的馬兒只有兩匹。
四皇兄的驚世,清風害怕,每次見到都想遠離,五皇兄的望夕卻是他最喜歡的,每次見到都要嘶鳴親近一番。
「望夕?」名字有點熟,只是忘了在哪裏聽說過。
在楚流雲的示意下抬眼望去,人群之外,只見一抹素白翩然而來。
楚江南和沐初一樣,都喜歡素色的衣裳,但,兩個人的氣質卻又是截然不同的。
沐初溫潤淡漠,看着溫和,實際是個冷到極點也是內斂到極點的人。
南王爺一樣的溫潤如玉,卻是完完全全不愛說話,與世無爭,他不冷,不寒,不熱,也不暖,安安靜靜的,做事隨心所欲,從不在意旁人。
這一襲素衣迎風而來,又在瞬間奪去了多少姑娘們的心跳和呼吸?
這世上,風采和俊逸能和玄王爺媲美的人有幾個?南王爺便是這千載難得一見的一人,卻因為他常年患病,一生淡然,名氣遠遠不如戰神玄王。
七七敢保證,若他不是自小體弱多病,若他也能有機會像楚玄遲一樣保家衛國征戰沙場,南王爺的名聲就算不能和玄王爺並駕齊驅,也一定相去不遠。
可惜了,這麼風采翩然的絕美之人……
「別見到美男子就失了魂,你今日是來競選玄王妃的。」身旁的楚流雲敲了她一記,也不知道心裏該感覺無奈還是氣餒。
她為四皇兄痴迷,為五皇兄失魂,就是不見她為自己費過半點心思。
說起來,他也不差是不是?
七七斂了斂神,不理會他的取笑,目光落在楚江南的坐騎之上。
望夕……光是想着這名字,腦海中便會浮起他站在斷崖前,望夕默然的畫面,南王爺……該是個害怕孤獨的人,可卻像是註定了一生如此孤單。
斂去心底多餘的情愫,看着清風在高貴冷艷的望夕跟前那副賣力討好的勁兒,和剛才那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模樣簡直天淵之別,七七忍不住淺笑,向楚江南和沐初走去。
楚江南從馬背上一躍而下之後,隨意擺了擺手,望夕便邁着端莊高雅的步伐走到一旁,對殷勤賣弄的清風完全視若無睹。
七七沖楚江南頷首示意算是打過招呼後,舉步向望夕走去。
「這傢伙是公的還是母的?」纖纖玉指指着一身純良雪白的望夕,忍不住好奇道。
這話一出口,一旁的清風頓時又哼哼起來,很明顯在責怪她說話不注意禮儀……咳咳,如果馬兒的世界也有禮儀的話。
楚流雲看瞭望夕一眼,現在才想起來似乎從來沒有注意過這個問題,再說了,五皇兄的坐騎,怎麼可能會是母的?
「若望夕是公的,那便是你的清風是母的。」要不然,清風如此追着望夕做什麼?這年頭,連馬兒都知道玩斷臂了麼?
「咳咳……」楚流雲頓時反應過來,臉一紅,差點忍不住在她頭上又敲下一記:「惺惺相惜,惜英雄重英雄,懂麼?」
這小小的腦袋裏都在想些什麼?什麼公的母的,虧她說得出口。
七七也才知道大概是自己想太多了,雖然望夕看起來真的很美,美得如同仙子一樣,但,那也肯定是因為它自家的主子就美若天仙。
南王爺騎母馬……想想都不可能。
「你好,我叫七七,我喜歡上你了……」衝着望夕的高貴冷艷,她真的喜歡上它了。
「……」身後的楚流雲抿緊薄唇,忽然發現,在這丫頭身邊,有時候保持沉默是最聰明的舉動。
楚江南和沐初的目光只是在七七身上一閃而過,見她想要靠近望夕,楚江南給楚流雲丟去一記警告的目光,讓他知道分輕重後,便不再理會。
有流雲在那裏,七公主應該不至於會被望夕傷到。
旁人是不知,以為望夕看起來安靜,相處起來也容易,卻不知,它的烈性子就連清風也趕不上。
「沐先生,下月本王要下一趟江南,不知沐先生能否幫忙弄一批效力更強的藥?」他本不打算來這裏,只是今晨去無塵閣的時候聽說沐初來了狩獵場,才會親自來這裏跑一趟。
沐初抿着唇,看了他好一會,才淡言問道:「多久?」
「一月余。」他臉色如常,眼底沒有任何波瀾,說到這次下江南似乎還和過去一樣,只是隨意出門走一趟。
但,沐初很清楚,以他現在的身體情況,這時候下江南,怕是為了身後事……
「好,我回去準備。」他曾勸過他接受自己的治療方式,但對方不願意,他也不強迫。
楚江南頷首,認真道:「多謝。」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追求和衡量,就算分明看出沐初眼底的不認同,只要他答應幫忙,其他事情他也無須再多說。
最近病發的次數越來越頻繁,他知道,如沐初所說,自己的生命已經走到最後一程了。
只是,師父的心愿尚未完成……
忽然一陣驚呼響起,人群裏頭傳來了幾聲女子的尖叫。
楚江南和沐初一怔,抬眼望去,只見一抹玄色倩影高坐在純白駿馬上,一人一馬,如箭一般迅速沒入前方密林。
望夕和七公主!
「楚流雲!」饒是溫和如南王爺也頓時變了臉色。
七公主是海角的主人,若是隕在望夕馬蹄下……
「五皇兄,我……抱歉,我去把人追回來。」楚流雲也被嚇了一跳,誰知道七七說要上去,竟真的一步跨上了馬背,而望夕居然沒有拒絕!
他不是馬兒,不懂望夕在想什麼呀!
一個利落的翻身落在清風背上,正要追去,卻見一抹素白在眼前晃過,只是眨眼的工夫,眼前哪裏還有五皇兄的身影?
他……追進去了。
「駕!」用力一夾馬腹,楚流雲策着清風,也迅速追了過去。
沐初忍下心頭的不安,剛才下意識邁出去的步伐用力收了回來,看着在侍衛的擁簇下策馬進入狩獵場廣場那一襲玄衣,紊亂的氣息慢慢調整了回來。
舉步,向他走去。
楚玄遲遠遠便看到一人一馬闖入狩獵場,雖然看得不真切,卻還能看出來是七七的身影。
那丫頭,果真不是個閒得住的主兒,武鬥尚未開始就已經鬧出動靜來了。
「發生何事?」修長的五指在韁繩上微微緊了緊,他卻依然面無表情,臉上連一絲起伏都沒有。
「回王爺,屬下這就去查看……」
「是七七不小心驚動了南王爺的望夕,和望夕糾纏了起來。」沐初來到他跟前,雖是抬頭仰望,卻也不見有半點謙卑和侷促:「玄王爺,可否借一步說話?」
聽說七七和望夕糾纏起來,楚玄遲握着韁繩的大掌止不住又是一緊,隨意瞟了眼密林的入口,目光幽深,看不出在想些什麼。
片刻後,他從馬背上一躍而下,步到沐初跟前,一擺手,兩旁侍衛頓時全部退下:「沐先生有話直說。」
「在下想問王爺借點東西煉藥。」
「何物?」
沐初看着他,平靜道:「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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