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昏倒在沐初懷裏之後就一直沒有醒過來,昏昏沉沉中,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也不知道是誰在身邊照顧。
眼前昏暗的一片,看不清前路,也聽不清旁人在說什麼,偶爾會有幾張臉在腦海里出現,所有的臉孔最終停格在一張俊顏中。
他淡漠地看着自己,眼底淌過的是她看不清的複雜神色,似有幾分憐惜,又像是有幾分不屑。
其實七七知道,一切不過是她的臆測,全是她自己想像的。
哪怕明知道只是幻想,她也還是想要過去抱抱他,告訴他自己的委屈和不安,告訴他其實她也會有害怕的時候。
不知道他們之間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麼疏遠,她原以為他是自己這輩子唯一能依靠的人,甚至,他們已經那麼親密了,可是短短數日之內,他們變得莫名生疏,如同最熟悉的陌生人。
甚至,他從未跟她說過一句分手的話語……
或許他覺得不需要,因為,他們從未真正在一起過,是不是?
不管心裏在想什麼,她還是忍不住一步一步走了過去,一步一步靠近他。
而他卻在她靠近的時候忽然轉身,背對着她。
「玄遲……」她很清楚自己又犯傻了,但這是在夢裏呀,難道在夢裏,她也不能好好犯傻一次麼?
「你心裏究竟在想什麼?」她啞聲問道,因為不確定,也因為想不透。
他心裏是怎麼想的?一會兒冷得像塊千年寒冰,一會兒又熱得如同一團火,這樣若即若離,知不知道她心裏真的瘮得慌?
楚玄遲沒理會她,只是丟給她一個僵硬的背影。
「如果真不喜歡我了,能不能給我兩句絕情的人?」她咬着唇,努力忍着屈辱,用力道:
「只要你說一句,你已經不喜歡我了,我也可以徹底死心,我絕不會糾纏你,若你真的不想和我在一起,就不要總是如此反反覆覆,別再讓我抱任何幻想。」
若即若離,只有混蛋的男人才會如此!
她不想說他是個混蛋,可他……真的很混蛋!
「玄遲……」
「我怎麼會不喜歡你?」忽然,他的聲音傳來,卻是嘶啞而邪惡的,「我若不喜歡你,怎麼會三番五次救你,又怎麼會夜夜想你到不能眠?」
回頭,出現在七七面前的竟是一張帶着銀色面具的臉!
看不清他的面容,卻能看到他眼底的邪魅與無情。
七七還來不及驚呼,人已經被他攬了去,用力禁錮在懷中。
她拼命掙扎,咬着唇就是不願求饒,但,他的武功太強悍,所有招式在他面前完全施展不開,在他懷中,她猶如一頭小困獸,再怎麼努力也掙不脫他一絲一毫。
「放開!」她用力咬着唇,低吼道:「夜修羅,再不放開,我殺了你,我殺了你!」
夜修羅不僅沒有放開,甚至低頭在她臉色親了下去。
當他涼涼的薄唇觸碰到七七小臉那一剎,她整個人如同被石化了一般,渾身冰冷,連反抗都忘了。
只是兩片薄唇不斷顫抖,溢出驚恐的話語:「放開我,夜修羅,放開我……」
夜修羅,是她一輩子的惡夢……
沐初執起浸過溫水的軟巾在她臉上輕輕擦過,聽着她不斷溢出的囈語,感受着她在夢裏的驚慌恐懼,一顆心被擰了又擰,握着軟巾的大掌也在不斷收緊。
心魔,能助她揮去的只有她自己,這時候,哪怕是仙醫也幫不了她。
房門忽然被推開,抱着天涯的楚江南踩着皎白的月色進門。
如他出去時一般,剛進來便聽到七七的夢囈,他在長椅上盤腿坐下,將天涯擱在腿上,淡淡掃了眼床上的人,才伸手,修長的指落在琴弦上,慢悠悠彈奏了起來。
悠揚的琴聲漸漸充斥於整個四周,驚恐中的七七驀地睜開眼,眼前已經沒了夜修羅的身影,只剩下一片迷濛的霧色。
她揉了揉酸澀的眼眸,強壓下恐懼,調順了呼吸,慢慢朝前方光亮之處走去。
光線越來越大,周圍的東西也越來越清晰,一種莫名熟悉的感覺闖入心扉,再走兩步,她頓時眼前一亮,一顆心猛地顫抖了起來。
他們的操場,她居然回到了他們的秘密基地,平時他們訓練的操場!
大師兄習慣了晚睡,一般十二點之前他都會在操場練功,大多數情況下還會拉上她。
大師兄……眼淚差點滾落了下來,但她死死忍着,作為一個軍醫,她沒有太多落淚的資格!
被大師兄看到,他會心疼的。
大師兄……才是真正會心疼她的人,比親兄長還要親的人!
那高傲的玄王爺,就讓他躲在他的世界裏傲嬌去吧,她再也不伺候,再也不會為他難過了。
連同夜修羅,也讓他們留在那個莫名奇妙的世界裏,本姑娘再也不會怕你們了!
連蹦帶跑地往操場最角落的練武場奔去,毫無意外,在練武場看到那道高大的身影。
夜澈練武練得出了神,竟沒發現有人在靠近,當那一聲「大師兄」從練武場外傳來時,他心頭轟地一聲炸開,動作一頓,整個人頓時僵硬了起來。
「大師兄……」
身後,那腳步聲在靠近,那一聲呼喚也在靠近,他卻連回頭的勇氣都沒有。
整個部隊裏,只有兩個人對他的稱呼不一樣,一個是團長,一個是……她。
也只有她,才會叫他大師兄,其餘所有人,全稱呼他隊長……
可是,她的遺體是他親自找到,也是親手打理送去火化場的……是誰,是誰敢戲弄他!誰敢拿七七來捉弄他!
「大師兄,我回來……呃!」喉間一緊,夜澈那隻大掌已經落在她咽喉上。
五指一緊,看着眼前這個被自己掐得紅了臉的小丫頭,夜澈瞳孔一陣收縮,眼底殺氣滿溢:「我不管你是什麼人,以後再讓我聽到這三個字,我一定殺了你。」
那聲音還是一如往常清冷卻磁性,只是這時候愣是多了幾分蕭索的寒意,讓人不寒而慄。
七七張大嘴想要呼吸,卻完全吸不進半點空氣。
「滾!」夜澈低吼了一聲,手一揚,也不管人家只是個十五六歲嬌滴滴的小女生,竟就這麼一揚手將她甩了出去。
若不是七七懂武,懂得在半空踏上自己雙足卸去一點力道,讓自己緩緩落在地面上,換了其他小姑娘,這會還不得被他摔得重傷!
這才兩個月不見,大師兄居然變得這麼冷血殘酷!
可她一點都不介意,見到大師兄的喜悅蓋過一切,落地之後,她又向他靠近兩步,依然笑嘻嘻道:「我不知道你說的是哪三個字,難道是……大師兄?」
「你……」夜澈臉色一沉,雙眸滲出的殺氣比剛才還重:「別逼我對女人動手!」
什麼事都能忍,唯獨這事不行!七七已經不在了,若有人敢拿她來戲弄自己,他一定要讓那人付出代價!「滾!」
若不是對方只有十來歲,看起來還一副嬌弱的模樣,他早已經出手了。
見他轉身背對自己,不知道低頭在看什麼,七七心裏其實也有幾分難過,她知道,自己現在這身子這模樣是慕容七七的,而不是慕七七,大師兄已經不認得她了。
就算她說她是七七,他也一定不會相信。
心裏難過着,好一會就這麼站着,直到夜澈從回憶中回神,發現她還站在那兒,正要直接過去將人丟出去,並警告守門的人不許再放任何不相干的人進來,否則將會嚴懲之際,七七忽然往天地鐲摸去,迅速取出一根短槍管。
「大師兄,看招!」「刷」的一聲,短槍在瞬間變成長槍,七七單手握槍,「鏘」的一聲,一招送了出去。
招式凌厲,比起過去慕容七七所懂的厲害數十倍,畢竟她現在已經有內力了,但,出招的姿勢和槍頭走動的軌跡,卻是夜澈所熟悉的。
她眼底閃動的是一份他最熟悉不過的調皮,那是七七獨有的眼神,別人不可能有的,是七七……
就這麼一個分神,七七的長槍槍頭已經靠近他的面前,「嘶」的一聲,從他長臂外險險擦過。
若不是七七及時收了槍,這一槍一定會擦傷他!
「大師兄,對敵的時候怎麼可以走神,你不要命了麼?」是他過去教她的,任何時候對敵都要全神貫注,稍微一個走神,輕易就會搭上自己的性命。
夜澈眯起一雙星眸,憤怒已經聚到極點。
這女孩一而再再而三拿七七來驚擾他,就算是個女娃子,今夜,他也絕對饒不了他。
大掌一揮,五指成爪,在這個幾乎無人懂內功這東西的年代,他憑空抓來靠放在一旁的長槍,不給七七任何防備的機會,「刷」的一聲,槍頭朝她心門送去。
七七半點不敢大意,立即提槍相迎。
若是這年代以武力值來衡量一個人的話,在他們部隊裏,大師兄的武力值為一百,那麼,不對第二高手的武力值就連三十都不到。
大師兄是罕見的古武修煉者,她自己也是,只是可惜修練的程度比起大師兄要落後太多。
一來一往,兩人在練武場激鬥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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