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5日,午夜12點。
伴隨着一瞬間的失重感。
雪白的天花板,變成猩紅的絲絨幕布,造型現代的吸頂燈,變成點着無數蠟燭的鎏金水晶燈。
李風單膝跪在地上,看着眼前的產床。
產床上有個腹部隆起,但面容模糊的女人正在分娩,那女人看上去很痛苦,目光似哀求的看向產床另一側。
希婭正站在那裏。
隨着回到無盡之海的遊戲世界,回到悲傷劇院一層大廳的舞台上,李風又失去了身體的控制權。
「怎麼辦?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吶?」
站在李風對面的希婭,焦急的通過契約問李風。
她現在的面部表情,被悲傷劇院控制成極為冷漠,但從聲音聽來,她差不多快嚇哭了。
確實,自己給自己撥皮這件事,太扯淡了。
與上一秒沒主意不同,李風在玩家世界生活了15天,現在已經有了自己的打算。
「先冷靜,希婭你現在聽我說。」
李風現在的表情,被悲傷劇院控制成滿面虔誠,但通過契約他語氣堅定:
「感受那些控制你的力量,然後在心裏吟誦:
何物會失去?
何處覓仁慈?
是何話語使大地變得甘甜?
開啟這條道路前,請允許我通過白晝之門,獲取先祖的力量。」
李風說出了,他從石像鬼頭顱上翻譯出的短詩。
在見到紙人僕從前,李風一直不明白那是什麼意思。
但當他在紙人僕從身上,感受到了黑龍的力量後,忽然明白了最近發現的所有線索。
早在上古時期,無盡之海還是一整塊大陸時。
以黑龍為首的巨龍族,曾和熔岩領主開戰。
為了壓制熔岩領主,黑龍先祖放棄成神,並將足以成神的力量,注入大地。
但大地承受不住兩方的戰爭,最終破碎成無數小塊。
面積稍大一些大陸的形成島嶼,而那些碎小的,就帶着黑龍的力量,沉入海底,成為失落之地。
悲傷劇院就是其中之一。
之後日月輪替,星移斗轉,大海潮漲潮退,數十萬年轉眼過去。
直到上一代黑龍女王,也就是希婭的媽媽,她發現了無盡之海的島嶼,還有失落之地上,存有先祖的力量。
為了獲得那些力量,她開始嘗試某些法術和儀式。
李風雖然猜不出她的具體手段。
但通過史料,李風發現黑龍女王曾命所有巨龍,大量捕殺石像鬼,並留下它們的頭顱。
李風猜想,這或許會和她獲取先祖力量,所需要的儀式有關。
只不過,在黑龍女王的統治下,巨龍族內部肯定是出了什麼變故,最終導致其他顏色的巨龍叛變。
他們倒戈人類,並幫助龐洛斯·費爾殺死了黑龍女王,並屠戮了整個黑龍族。
至此,黑龍女王隕落,她獲取先祖力量的計劃也就此擱置。
失落之地依舊封存海底,之後又這樣過了許多年。
直到作為失落之地的悲傷劇院現世。
沉沒多年,帶着黑龍先祖的力量,以及海底詭異力量的悲傷劇院,引誘腐化了玩家紙鶴。
悲傷劇院的力量,使紙鶴猛然晉升五個等位,並成功成為控紙者,還製造出了一個僕從。
但陰差陽錯間,李風在遊戲世界遇見紙鶴,還殺死了他。
並從後者身上得到了一顆帶字的石像鬼頭顱。
之後第五周期結束,玩家全部回歸玩家世界。
紙鶴身死,但他的僕從為了復活他,需要仇人李風的心臟,便去找李風尋仇。
李風因為曾經垂釣過雷電海鰻的關係,知道紙人和紙靈懼怕雷電,所以用電削弱紙人僕從,並殺死了它。
但打鬥過程中,李風發現了紙人身上的黑龍力量。
他回想之前讀過的上古故事,猛然明白,誘惑紙鶴的悲傷劇院,竟真的蘊含着黑龍的力量。
而他從紙鶴身上得到的石像鬼頭顱,極有可能就是當年黑龍女王,為了獲取失落之地上的先祖力量,所使用的超凡材料。
那麼這頭顱上的短詩,也極有可能就是獲得力量的關鍵咒語。
而且,這個發現,也同樣印證了李風從悲傷劇院回歸後的占卜。
占卜者的拆信刀告訴他,想逃離悲傷劇院,需要:
「黑龍女王尋回先祖的力量。」
可上一代黑龍女王已經隕落,那麼現在的黑龍女王,不就是她的女兒希婭嗎。
想通這一點後,李風不禁唏噓,直直感嘆真是太巧了。
無盡之海那麼大,自己卻剛好和這一代黑龍女王一起遇險。
其實以上都是李風的推測,但關於希婭,有一點倒是讓他極為確定的。
之前因為垂釣漁點,他和希婭惹上和悲傷劇院有關的詭異燈塔島,繼而又一起做了那個怪夢。
在夢中,他們應對危機時,用了完全一樣的處理方式。
但當夢結束後,李風卻什麼改變都沒有。
而希婭,卻從一階五等位,突然晉升到二階。
她和得到悲傷劇院力量的紙鶴一樣,一瞬間就晉升了五個等位。
但和紙鶴不同的是,紙鶴為了獲得力量,已經變成了瘋狂失智的,被悲傷劇院控制的奴僕。
但作為黑龍的希婭,就真的像傳說中的那樣。
得到了先祖的力量,卻什麼副作用也沒有。
所以現在,李風讓她念出石像鬼頭顱上的短詩。
如果這顆石像鬼頭顱,真的是希婭媽媽為儀式準備的,那麼那頭顱上的短詩,就極有可能是獲取先祖力量的咒語。
總歸,成敗在此一舉。
「什…什麼?」
希婭被李風的話弄愣了。
李風的結論,是通過在玩家世界研究了15天才得出的,但對於希婭來說,只不過是一瞬間而已。
她想不通,明明上一秒還和她一樣不知如何是好的李風,怎麼突然就有了這麼奇怪的主意。
「別想這麼多,先按我說的做。」
見希婭懵懵的,李風有些着急。
因為現在,那產床上的女人痛苦加劇,而自己握刀的手,也已經被控制着慢慢抬起。
眼看就要對着自己下半身,瞄準揮下。
雖然是在夢境中的遭遇,但李風可不敢賭,這夢不影響現實。
「何物會失去?」
沒時間再解釋其他,李風開始引導希婭吟誦短詩一樣的咒語。
「何物會失去?」
因為李風的堅定,希婭也不疑有他,開始在心中跟着李風,念起她從沒聽過的短詩。
「何處覓仁慈?」
「何處覓仁慈?」
「是何……」
「是何話語使大地變得甘甜?
開啟這條道路前,請允許我通過白晝之門,獲取先祖的力量。」
讓李風沒想到的是,這咒語他只教了希婭前半段,希婭就像覺醒了什麼記憶一樣,順利念出了後面所有。
而隨着那咒語的念起,整個悲傷劇院猛然進入一種靜止狀態。
產床上的女人停止了痛苦,頭頂水晶燈上的燭光停止搖曳。
被詭異力量操控着的李風,也頓時感覺拉扯手中匕首的力量停止了。
眼前目所能及處,所有的一切都靜止了,除了希婭。
不知何處來的風,吹起她的衣裙,長發。
那些風好似向她身邊匯聚,又好似根本就是她,在控制那些風吹向四周。
但靜止只是一瞬,隨着咒語繼續,整個悲傷劇院的一樓大廳內,霎時狂風呼嘯。
李風能感覺到,在那些風中,似有巨大力量,正在從西面八方湧來,湧向黑龍希婭。
而希婭在最初的驚愕過後,很快就適應了這些力量,她索取,並將祖先的力量從劇院裏奪回。
腳下大地震動,鋪着猩紅地毯的地面碎裂成一片片,又被力量裹挾着浮在空中。
「嘭——」
耳邊頭頂響起一連串的爆炸聲。
已經脫離擺佈的李風抬頭望去,是吊在大廳天花板上的,那些輝煌並燃着燭火的水晶燈。
它們承受不住巨大的壓迫,繼而紛紛爆裂。
但碎裂的金屬和水晶碎片,並沒有被爆炸推着射向四周,它們以一種安靜的姿態,靜止在空中。
舞台上的絲絨幕布被撤下,大廳四周的柱子在坍塌。
霎時間,剛剛還在要他命的悲傷劇院,現在正以摧枯拉朽的速度損毀。
忽然,眼角有一抹藍色光彩出現。
李風立刻看去,那抹藍色竟是一隻身形飄忽的幽靈。
它似乎不滿希婭取走劇院力量一般,猙獰着撲向希婭。
而在這隻幽靈的後面,還跟着數十隻尖嘯着的幽靈,它們也一齊向舞台撲來。
看着那些幽靈的數量,李風猛然些擔心,剛想出手,卻被希婭拉到身後。
下一秒,他就看到獲得先祖力量的希婭,直接將那些幽靈碾壓。
一片光芒閃爍,那些幽靈們在消失前,甚至連一丁點威脅都沒體現出來。
『原來這就是黑龍先祖的力量。』
李風站在希婭身邊,看着周遭繼續破碎,但絲毫威脅不到他們的大廳,不禁感嘆。
他發現,在存在着黑龍先祖力量的失落之地上,作為黑龍的希婭幾乎是無敵的存在。
並且不光如此,她還能吸取這裏的力量。
『這應該就是當年黑龍女王想做的事情吧。』
正這麼猜測着,李風忽絕眼前一黑。
再睜開眼睛,他竟是坐在藍翡翠莊園,自己房間內的寫字枱前。
而在他面前的桌上,正靜靜擺着那張雪白燙金的邀請函。
『是夢醒了嗎?』
李風微微做了個深呼吸,活動了一下身體。
之後他發現一切如常,完全沒有絲毫受傷。
『呼——』
不管怎麼說,有驚無險,總算安全逃脫了那個地方。
李風有點慶幸,又有點後怕。
幸好和他一起入夢的希婭,全無盡之海最後一隻黑龍。
要不是那地方有她先祖的力量,而她正好能獲取這些力量……
唉,否則這事也難辦。
正這麼想着時,李風眼前那雪白燙金的邀請函,忽然無火自燃。
帶着火星的灰燼飄飛在空中,轉眼消失不見。
心中猛然想到什麼,可與此同時,一行行文字在灰燼飄散的空中,出現在李風眼前。
【你通過了失落之地——悲傷劇院一層】
【你獲得狩獵人的力量,成功晉升二階三等位狩獵人】
【你獲得了戲劇——「硃砂杯的誕生」中的演出道具:硃砂杯】
『呃這……』
隨着眼前文字一幕幕閃過。
一個朱紅色繪着狂躁圖案,造型古樸的圓底直筒杯子,出現在李風身前的桌子上。
『這是…系統獎勵?』
拿起桌上一手就能握過來的硃砂杯,在剛才的演出中,就是這個小杯子,要了騎士和山巒之母的命。
可是,這是系統給的通關獎勵嗎?
李風如是想着,但略微思索,就搖了搖頭。
應該不是,系統給的獎勵,都會直接放入系統背包。
而這個杯子,竟是像那日匕首被帶出夢境一樣,直接出現的。
所以,剛才的系統提示,只是將晉升收穫數據化的提示。
因為通過了劇院一層,自己在狩獵人道路上,竟成功晉升了一個等位。
還獲得了一層演出的重要道具硃砂杯。
但李風隨即意識到,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劇院一層。
這麼說,這個悲傷劇院,應該還有很多層。
回想夢中見過的悲傷劇院高塔,李風覺得的確是這樣。
但相比那時,他現在的心境已經變了。
那時,官方玩家給出的信息說,三階以下的超凡者,一定要設法遠離悲傷劇院。
同樣,李風那時,也是拼命想逃離那個詭異的地方。
可是現在,既然希婭在那個地方是無敵的存在,又既然每通過一層都能獲得晉升。
那麼這塔,現在就是越高越好。
可是,那張邀請函卻……
……
「我晉升了!我現在是二階一等位織法者了!一下就晉升一個等位誒!」
「原來傳說是真的,我的先祖真的將力量注入過大地!」
「所以你說,我媽媽當年就是為了找回先祖的力量,才收集石像鬼的頭顱嗎?」
「可是…你又是從哪裏知道的,那些儀式用的咒語?」
「哦對了!我看那塔這麼高,我們還能去二層,三層,四層嗎?」
「咦?你別睡了好不好,太陽都曬屁股了誒,醒醒嘛!」
翌日,當太陽剛升起來的時候,希婭就跑到李風房間,呱噪的在他身邊問東問西。
和希婭不同,李風為了悲傷劇院的事,在玩家世界緊張了半個月。
現在終於一朝解決,正是準備好好睡個懶覺的時候。
卻一大早就被希婭吵醒。
微微抬眼看了下坐在自己身上的希婭,李風覺得,如果她現在不是變成了貓,自己一定將她拎起來扔出去了。
至於希婭,因為昨晚的事,她激動的一夜沒睡,也憋了一肚子的話想和李風說。
終於挨到天亮,覺得李風會起床了,可又覺得對於人類來說,一大早跑去異性房間似乎不太對。
但她心裏着急,所以乾脆和以前一樣,變成貓來找李風。
可令她意外的是,今天這個人類竟反常的睡起了懶覺。
『看樣子是累了呢——』
見此希婭也不吵他了,安靜趴在李風身上,看着他等他睡醒。
良久,差不多睡夠了的李風終於睜開眼,開始回答希婭的問題:
「第一,多看書就能找到儀式用的咒語。」
關於帶字的石像鬼頭顱的事,李風扯了個謊。
「第二。」
在希婭期待的目光中,李風繼續說道:
「想去劇院二層,三層,四層,必須再收到邀請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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