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1章 火藥桶
可以說只此一樣便直接將林氏未來近百年的希望給徹底斷絕。
任是誰都清楚,林氏一族未來三代之內的子弟不能夠參加科考,那麼便意味着林氏一族自此之後便失去了進入官場的機會。
而這個時代,如果林氏只是地方上的豪強那倒也罷了,大不了就是多花費一些銀錢,同官場之上的官老爺們搞好關係,倒也不至於會影響到他們地方豪強的地位。
但是不要忘了,林氏一族可是錢塘縣最為鼎盛的豪族,不知道佔據了多少令人眼紅的利益,其他不說,單單是那數十萬畝之多的良田,在這江南之地,便不知道引得多少人為之艷羨。
也就是林氏一族族中代代皆有人才出,從來就沒有斷絕過官場上的助力,這才能夠保全林氏那偌大的財富。
如今的林氏卻是一下子喪失了未來,甚至因為受到林苑叩宮一案的影響,幾名出身於林氏一脈的官員也一個個的被朝廷下旨盡數革職查辦。
也就是說如今的林氏完全就是失去了庇護,空有偌大財富的家族,也就是一時半會兒之間,那些垂涎於林氏財富的人還沒有來得及動手,否則的話,林氏上百年的基業可能早就被人給吃干抹淨了。
這一日的林氏祖祠之中,十幾名林氏族老一個個的面色凝重的聚集在祠堂之中。
祠堂內擺滿了林氏歷代先祖的靈位,在族長林嘯的帶領之下,十幾人給祖宗上了香這才各自落座。
林嘯就是林苑之父,也是這一代的林氏族長,在族中還有着極高的威望,哪怕是在錢塘縣也是跺一跺腳便能夠讓錢塘縣震上一震的人物。
只是如今隨着林氏遭劫,林家自然是不復以往的風光。
族老林權看着林嘯,帶着幾分不耐煩道:「族長這麼急着召咱們前來,莫不是答應分祖產了不成?」
先前林氏一族遭劫,但凡是有點見識的都清楚林氏一族怕是要完了,所以族中一些族老便提出趁着林氏一族的產業還在他們的掌握之中,大傢伙將祖產分一分,將來能夠保全多少便保全多少。
只是這一提議卻是被林嘯這位族長給回絕了,按照林嘯的說法,林氏雖然說到了絕路,但是並不意味着是真的到了死地,但凡是有一線希望,他都不會坐視林氏就此覆亡。
畢竟一旦分家,那麼林氏便再也別想恢復到鼎盛時期,甚至還有可能會因為人心離散,自此煙消雲散。
為此林嘯在暫時穩住了族中混亂的人心之後便匆匆離去,這一去便是小半月的時間,昨日方才回到族中,一回來便急匆匆的將一眾族老召集了過來。
看了林權一眼,林嘯只是皺了皺眉頭道:「我說過,但凡我還有一口氣在,就絕對不會坐視林氏就此離散,三弟就不要再提什麼分家之事。」
林權對於林嘯的回答並不覺得奇怪,不過還是看着林嘯道:「那族長你倒是拿出一個能夠保全咱們林氏的主意來啊,只要你有辦法保全林氏,我自然不會再提什麼分家的話。」
林權話音落下,其餘人的目光也都看向了林嘯,他們也都好奇,林嘯是不是真的有辦法,畢竟林嘯離去小半月的時間,肯定是想辦法去了,此番歸來,說不定就真的帶回了什麼辦法。
林嘯神色一正,拍了拍手,就見守在祠堂外的兩名林氏族人緩緩將祠堂的大門關閉,隨即就見祠堂之中光纖為之一暗,所幸祠堂之中點着燭火,倒也不影響什麼。
看林嘯這般慎重的模樣,一眾族老這會兒也都面露期待之色,便是一直同林嘯唱對台戲的林權也忍不住打起精神來。
林嘯緩緩開口道:「諸位,拜那奸賊以及昏君所賜,我林氏可以說是已經到了生死關頭,我這半個月時間親自前去拜見了守溪先生!」
幾人微微一愣,臉上露出幾分愕然之色,顯然是不清楚那位守溪先生究竟是何方神聖,竟然能夠讓林嘯親自前去拜訪。
不過祠堂之中一眾族老也不是沒有人反應過來,就見一人眼睛一亮,帶着幾分驚喜道:「族長所言守溪先生,莫非就是當初被奸賊李桓逼迫辭官的閣老王鏊,王閣老?」
其餘之人這會兒也都是驚喜的看向林嘯。
林嘯在眾人的矚目之下緩緩點了點頭道:「不錯,正是前閣老王鏊王老大人。」
林權皺眉道:「王老大人辭官之後便歸隱於吳縣,與我錢塘縣可以說是相距不遠,只是王老大人終究是已經辭官,影響力大不如前,憑他怕是還護不住我林氏一族吧。」
林嘯點頭道:「三弟所言不錯,單憑王閣老的確是保不住我林氏一族,不過在王閣老府上,我卻是見到了另外一人。」
這會兒眾人的好奇心也是被林嘯給吸引了起來,下意識的道:「何人?」
此時的林嘯也是一臉的凝重之色道:「此人名喚劉養正!」
林權疑惑的道:「江南之地的高官權貴之中,似乎沒有這麼一位劉養正吧,此人是又是何方神聖?」
身為林氏的族老,對於江南之地數得着的權勢人物多少還是有些了解的,能夠讓林嘯提及,並且還是同王鏊這位前閣老一起提及,那麼對方顯然不是一般人物。
只是林權想破了腦袋卻也想不出,這劉養正又是什麼來頭。
林嘯一個字一個字的道:「此人倒不是什麼大人物,可是其背後之人卻身份不俗。」
這一次林嘯也沒有賣關子,直接便道:「劉養正乃是南昌府寧王殿下密使!」
「寧王?」
「什麼意思,我們林氏同寧王又有什麼關係?」
一眾族老一時之間有些反應不過來,他們盤踞於地方上,人脈關係密密麻麻,甚至人脈通天,就連地方上的皇室宗親藩王也不怎麼被他們放在眼中。
寧王雖然說在江南之地名聲不小,可是因為當初意圖以己子入嗣當今天子的緣故而被人視作心懷叵測,窺伺大寶,被天子下旨於王府之中閉門思過。
因為這件事情,寧王之名在江南之地還被人津津樂道過一陣子,不少人甚至暗自嗤笑寧王真是痴心妄想。
便是當今天天子真的無後,想要從宗室之中過繼一人以備將來繼承大統,也不可能從寧王一脈過繼啊。
所以說在許多人的眼中,寧王就是一個野心勃勃,卻又沒什麼腦子的狂妄之輩罷了。
同樣林氏的諸位族老對於寧王的印象也不怎麼樣,這會兒聽到林嘯提及寧王,眾人自然是無比的驚訝。
似乎是對於眾人的反應一點都不覺得奇怪,林嘯一臉凝重的看着眾人道:「本族長已經答應寧王密使,襄助寧王謀奪大寶……」
「噗……」
林權直接一口茶水噴了出去,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的看着林嘯道:「族長,你說什麼?什麼襄助寧王謀奪大寶,寧王他想要造反不成?」
其餘人也是一臉的震驚之色,顯然也是被林嘯的話給驚的不輕,本以為林嘯歸來會給他們帶來什麼驚喜,卻是不曾想這帶回來的哪裏是什麼驚喜啊,分明就是驚嚇。
一位老者捋着鬍鬚,皺着眉頭緩緩開口道:「族長確定是在守溪先生府上見的那位寧王密使?」
這老者開口,眾人齊刷刷的看向老者。
老者的身份可是不簡單,輩分比之在場所有人都長,乃是林嘯他們的爺爺輩,可以說是碩果僅存的存在。
年高八旬的林耿可以說是見證了林氏的興衰,在林氏之中有着極高的威望,要說一眾族老之中,唯一能夠影響到林嘯話語權的便只有這位林嘯的叔爺了。
林嘯忙道:「回叔爺話,我正是在守溪先生府上,經由守溪先生引薦,這才見到了寧王密使。」
林耿沉吟了一番,看了在場眾人一眼,微微一嘆道:「我林氏別無選擇,要麼奮力一搏,要麼坐等被人所吞噬,我想伱們都不想眼看着林氏的產業一點點的被人給瓜分,咱們這些人一個個的被人給算計死吧。」
聽林耿這麼一說,幾乎所有人都是心頭一緊。
想他們以往吞併他人產業的時候所動用的手段,只要腦子還正常都能夠想到那些意圖吞併林氏的人絕對不會留下他們這些林氏的主心骨,也就是說,如果不想辦法自救的話,或許普通的族人生活不會受到太大的影響,但是他們這些人怕是沒有誰能夠活下來。
林權看向林耿還有林嘯道:「難道我林氏就真的沒有其他路可走了嗎?襄助寧王造反,若然失敗,我林氏怕是要死無葬身之地啊。」
林嘯冷哼一聲道:「縱然我們不去相助寧王造反,難道林氏就能夠保全嗎?」
說話之間,林嘯帶着幾分瘋狂道:「我兒林苑何錯之有,竟被那奸賊還有昏君所殺,我林氏一族造福桑梓,為朝廷穩固一方,卻要落得一個家破人亡的下場,難道你們甘心嗎?」
就見林嘯豁然起身幾乎是怒吼道:「我不甘心,便是拼了性命,我也要搏上一搏,一切為了林氏!」
「一切為了林氏!」
江蘇吳縣
一座佔地廣袤的園林之中,一襲常服的王鏊頭髮花白,此刻正與幾人談笑。
若然有人見了必然會非常驚訝,因為同王鏊談笑風生的幾人,無論是哪一個都是身份不俗,放在江南之地,任何人一句話都能夠掀起不小的風浪。
掌控江南水運的孫家家主孫政,江南大糧商之一的祝家家主祝紅,把持着江南數一數二的鹽鐵礦交易的馮家家主馮固,以及名動江南的大名士黃載、毛昀。
這些人物,平日裏任何一個都不是誰人相見就能夠見到的,更何況還是齊聚一堂,談笑風生。
王鏊擺了擺手,就見一旁侍奉着的侍女紛紛退了下去,很快在這亭台之間便剩下了孫政、祝紅、馮固等幾人。
幾人臉上的笑容也漸漸地收斂了起來,隱隱的露出幾分鄭重之色。
「王老大人,不知寧王特使何在!」
王鏊微微一笑緩緩開口道:「文熙,出來見過諸位吧!」
劉養正字文熙,而做為王鏊的門生,王鏊直呼其字自然是再正常不過。
隨着王鏊話音落下,就見劉養正的身影從不遠處的一處亭子當中緩緩走了過來,行至近前,劉養正衝着孫政、馮固等人一禮道:「劉養正見過諸位。」
馮固、祝紅幾人的目光落在劉養正身上道:「劉先生,不知此番王爺如何說?」
原來劉養正這並非是第一次同馮固等人在王鏊府上見面,先前劉養正因為李士實的建議被寧王派來延請王鏊出山,希望能夠藉助王鏊的人脈為其拉攏幫手。
王鏊倒也沒有讓寧王失望,一出手便幫其說動了孫政、祝紅、馮固這些在江南之地有着極大影響力的存在,並且將之引薦於劉養正。
劉養正聞言含笑點頭道:「諸位,在下此番前來便是帶來了王爺的回話,諸位所求,王爺一應允了,只要諸位能夠相助我家王爺奪得大寶,將來不單單是可以公侯萬代,便是諸位的要求,王爺也是一一答應,這些可以由家師還有黃先生、毛先生幾位作證。」
祝紅、馮固幾人聞言臉上露出一絲笑意,雖然知道寧王為了拉攏他們肯定會非常慷慨,不過現在聽了劉養正帶來的寧王的答覆,幾人心中還是頗為滿意的。
就聽得祝紅捋着鬍鬚無比滿意的道:「好,王爺若是不負我等,那麼我等也不會辜負王爺,此番定然全力襄助王爺清君側,除奸佞。」
一想到不久之前被錦衣衛以及稅吏給盯着清算夏稅,從他們祝府拉走的一車車的金銀糧食,祝紅都恨不得將李桓給生撕活剝了。
如祝紅一般遭遇的可不只是馮固、孫政這些人,只不過越是地方豪強越是痛恨李桓,實在是攤丁入畝、官紳一體納糧切實的從他們身上割肉,哪怕是相比他們所得,真正繳納的稅賦並不多,但是誰讓他們以往從來都沒有繳納過什麼稅賦,這一次卻是要大出血,這心理上要是能夠接受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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