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 名留青史之機
因為大量士子匯聚於國子監的緣故,以至於以國子監為中心,方圓數里之內居住了不知多少來自於天下各處的士子。
可以說如果沒有一點身家的話,想要在國子監附近尋一處民居租賃下來都是一種奢望。
都說京之大,居不易,這話對於一般百姓而言的確是至理名言,然而對於那些身價不菲的士子來說,區區數十兩紋銀還算不得什麼。
都說能夠在國子監就讀的士子就沒有多少出身於貧苦之家的,就算是有,在考取了功名之後,擁有了免稅的特權,那麼就會有大量的自耕農選擇將田畝投獻於其名下以換取免稅的待遇。
倒不是說那些自耕農就真的不交稅了,而是他們將原本應該繳納給國家的稅賦交給了這些擁有免稅特權的士子。
只不過這些士子所收取的稅賦比例要比朝廷低上許多,單單是這一點就讓許多士子不用為生計所愁。
這一日正值國子監休沐,國子監之中的士子大多數都不在國子監,而是各自呼朋喚友,要麼出城遊玩,要麼三五一群的前往花樓。
國子監之中,做為監丞的杜源帶着陳耕耘等人很快便召集了一部分呆在國子監當中的底層吏員。
畢竟國子監也是正規的朝廷機構,除了國子監祭酒、監丞等幾名入了品階的官員之外,其餘之人自然就是隸屬於國子監的底層吏員。
十幾名吏員看着端坐在那裏的杜源等人,眼中不禁帶着幾分敬畏之色。
這些吏員在國子監當中那可是地位最低的,甚至就讀國子監的一些士子都對他們呼來喝去,而他們卻是不敢有絲毫的反抗以及得罪。
畢竟這些士子就讀於國子監,誰也不敢保證他們將來會不會高中進士,一朝成為高高在上的貴人。
更不要說這會兒隨同杜源一起前來的都是朝堂之上的官員。
杜源看了這些吏員一眼道:「去將江南林苑、河北董輝、廣東陳碧章、四川趙京幾人給本官尋來。」
聽了杜源的話,那幾名吏員先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道:「大人且稍等片刻,我們這便去尋人。」
看着那些吏員匆匆離去,坐在一旁的陳耕耘、趙野幾人則是頗為疑惑的看着杜源。
似乎是注意到了幾人的目光,杜源微微一笑解釋道:「諸位有所不知,在這國子監之中,有幾名風雲人物,可以說這些人出身不凡,有着極大的背景,一身才學更是不簡單,以至於在國子監當中有着極大的影響力,雖然不敢說登高一呼,應着影從,也能夠掀起不小的波瀾。」
陳耕耘聞言眉頭一挑,捋着鬍鬚輕笑道:「想當年陳某在國子監當中也算得上是風雲人物,就是不知如今國子監內的風雲人物又是何等的風采。」
陳耕耘未高中進士之前也曾在京師國子監就讀過,;就如其所言,當年他也曾以一身才學成為了國子監數得着的風雲人物,如今聽杜源那麼一說,自然是感同身受,對於那幾名被杜源所點名的士子也充滿了期待感。
杜源聞言哈哈大笑道:「絕不會讓陳侍講失望的。」
說着杜源向着趙野等人正色道:「諸位,國子監之中士子眾多,便是我等如果說想要在最短的時間內鼓動一眾士子進諫天子的話,也必須要說動其中一些關鍵人物。」
說話之間杜源便向着幾人解釋道:「就說那江南林苑吧,出身於江南大族林氏一族,掌控着江南之地大半的絲綢貿易,擁有田畝數十萬之巨,說一聲身家千萬也絲毫不為過。而林苑性情豁達,出手大方,在國子監當中身邊就匯聚了一大批出身於江南之地的士子,更是成立了桑林詩社,說動其一人,便可得桑林詩社數百士子之心。」
聽杜源講述林苑的情況,不少官員不禁暗暗感嘆,不愧是國子監的風雲人物,一朝高中,怕是前途要比他們遠大的多。
「還有那廣東陳碧章,身邊匯聚了廣東、福建幾地的士子,尤其是陳碧章背後的陳家在廣東之地乃是當地數一數二的大海商,身家之豐絲毫不在林苑之下。」
隨着杜源一一講述這些國子監的風雲人物,哪怕是身為翰林侍講的陳耕耘都忍不住為之感嘆,只能說在這國子監當中真是藏龍臥虎,絕大多數都非是等閒之輩。
一陣腳步聲傳來,就見一名吏員帶着幾分恭敬之色正引領着一名看上去年約三十許的青年男子大步走了過來。
走進廳中,青年男子目光一掃便上前衝着監丞杜源拱手一禮道:「學生董輝,見過先生,見過幾位大人。」
董輝禮數周到,舉手抬足之間自有一番風度,看在趙野、陳耕耘等人的眼中,自然是連連點頭,心中暗贊不已。
杜源微微一笑道:「今日派人將你請來,乃是有要事相商,且坐下敘話。」
杜源身為舉人,身上自然是有着朝廷的功名,在面對趙野、陳耕耘等人的時候也是絲毫不露怯,聞言衝着幾人一禮,撩起長衫,緩緩落座。
帶着幾分疑惑,董輝看了杜源幾人一眼,心中暗暗猜測着杜源請他前來的目的。
不過董輝顯得很是沉穩,此刻眼見杜源沒有開口,他也不急着開口詢問,而是穩如泰山一般的坐在那裏。
一直觀察着董輝的表現的陳耕耘這會兒頗為欣賞的向着董輝道:「聽聞令尊乃是昔日戶部左侍郎董和董老大人,不知董老大人身體可還安康否?」
董輝聞言忙道:「有勞陳侍講關心,家父身子骨硬朗着呢。」
捋着鬍鬚的陳耕耘一臉感嘆的道:「陳某一直久仰董大人之名,卻是無緣一見,今日得見昌寧,亦可窺得幾分昔日董大人之風采啊。」
昌寧乃是董輝的表字,陳耕耘稱呼董輝表字,親近之意顯露無餘。
董輝自然知曉陳耕耘的身份,對於陳耕耘這位翰林院侍講,董輝自然是不敢小覷,要知道人家能夠進入翰林院,便足可證明自身非是一般人物,未來至少也是三品以上的大員,甚至就是入閣輔政也非是不可能。
感受到陳耕耘的親近之意,董輝忙謙遜無比的衝着陳耕耘一禮道:「陳大人謬讚了,昔日陳大人高中進士榜第二名,為先帝欽點為探花,不知羨煞了多少人!」
自己昔日高中探花絕對是陳耕耘一輩子最為驕傲之事,如今被董輝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提及,正是撓中了陳耕耘的痒痒處,只讓陳耕耘臉上充斥着笑容,看董輝的目光越發的和善起來。
正說話之間,就見一人在吏員的引領之下走了過來。
來人看上去也就二十餘歲,正是風華正茂,英姿勃發的年齡段,腳步之間虎虎生風,大步走進廳中。
帶着幾分川味的話語聲在廳中響起:「趙京見過監丞,見過諸位大人。」
說完趙京又衝着坐在那裏的董輝點了點頭。
趙京可謂是少年俊傑,十幾歲便過了童生試,然後中了秀才,去歲更是順利的高中舉人,二十餘歲的舉人不是沒有,但是卻也頗為少見。
加之趙京性情如火,為人仗義,同樣在身邊聚集了一批士子,國子監的風雲人物有其一席之地。
招呼趙京落座,趙野幾人對於趙京自然是一番稱讚。
不過趙京性子耿直,坐了一會兒便有些坐不住的感覺,看向監丞杜源道:「先生招趙某前來,莫非是有什麼事情嗎?」
杜源看了趙京一眼,微微頷首道:「今日招你們前來,的確是有一件事情相商,不過暫時不急,等林苑、陳碧章幾人趕來再說不遲。」
說着杜源衝着守在外間的一名吏員道:「為何還不見林苑、陳碧章他們前來?」
這都快有盞茶功夫了,按說也該尋得林苑他們才是。
不等外間的吏員開口,坐在那裏的趙京便向着杜源道:「好叫先生知曉,若是不出意外的話,林苑這會兒應該在城外桑林詩社同一群人在那裏舉辦詩會。至於說陳碧章嗎,想來不出意外應該是在秋月樓聽曲兒!」
杜源聞言不禁眉頭一挑,當即便衝着門外的吏員道:「還不快去請人。」
桑林詩社
不得不說出身於就江南的林苑這創建的桑林詩社就帶着幾分不一般。
林苑竟然在京城外花費了一番手腳,種下了一片桑林,並且在其中建造了一處詩社,據說單單是買地、植樹造林,建造詩社便足足花費了數萬兩之巨。
此刻桑林詩社之中,聚集了上百名士子,這些士子明顯是以其中三五人為中心,而其中一人不是別人,正是國子監的風雲人物林苑。
林苑此刻正飲酒作詩,盡顯狂態,雖然詩作一般,可是四周的士子卻是叫好稱讚不已,只聽得林苑滿面春色,看得出心情極佳。
一名僕從氣喘吁吁湊到林苑身邊,低語了幾句,渾身沾染着酒氣的林苑眉頭一挑,當即便衝着身邊幾名士子低語一番,然後匆匆離了桑林詩社,上了馬車奔着國子監而來。
同樣正在秋月樓沉浸於溫柔鄉之中的陳碧章也被貼身的小廝喚醒,得知是監丞相請,只是稍稍猶豫了一番便奔着國子監而來。
終於陳碧章、林苑二人先後抵達國子監,見到了杜源、陳耕耘等人。
早已經等的有些不耐煩的趙京在林苑、陳碧章二人落座之後便衝着杜源道:「先生這會兒總可以告知我等為何請我們前來了吧!」
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的陳碧章、林苑幾人看了看趙京,最後也是向着杜源幾人看了過去。
杜源輕咳一聲,面色之間帶着幾分鄭重之色盯着趙京、林苑幾人道:「今日請你們前來乃是為了一件大事,若是做好了的話,本官可以保證伱們將名留青史,為天下士人所稱頌。」
聽得杜源這麼一說,林苑、陳碧章幾人不禁眼睛一亮,不過很快便冷靜了下來,按照杜源所說,若是果真有這般的好事,怎麼可能會落在他們的身上呢。
似乎是注意到了陳碧章、林苑他們的神色變化,坐在一旁的陳耕耘緩緩道:「你們可知朝廷正在進行稅賦改革?」
聽到陳耕耘提及稅賦改革,林苑當即便忍不住衝着陳耕耘道:「此事鬧的如此之大,我等又豈會不知,諸位大人身為朝廷股肱,怎麼能夠縱容李桓那奸賊蠱惑陛下,擅自改革稅賦之法,難道就不怕動搖我大明江山社稷嗎?」
林氏一族在江南之地那可是擁有數十萬畝良田的,以往之時朝廷施行兩稅制,他們有的是辦法可以逃避朝廷收稅。但是按照朝廷稅賦改革,到時候他們可以騰挪的空間就會一下子變小許多,這已經是大大的損害了他們林家的利益。
所以說林苑這會兒顯得非常的激動。
不單單是林苑,陳碧章、董輝、趙京他們皆是身價不菲,自家至少也是擁有良田萬畝的大地主,自然是對朝廷的稅賦改革頗為不滿。
以往是沒有機會,現在陳耕耘當着他們的面提及稅賦改革,幾人自然是顯得極為激動,張口便對朝廷的稅賦改革一番批判,更是喊出李桓敗壞朝綱,不殺不足以平民憤的話來。
看着反應激烈的幾人,杜源、陳耕耘幾人對視一眼,心中的把握更是大了幾分。
就見杜源微微一笑,壓了壓手,示意幾人停下來,而等到幾人停下來之後,杜源這才緩緩道:「諸位可知今日大朝會之上,那奸賊李桓又提出了何等禍國殃民之策?」
趙京下意識的便道:「何策?」
杜源冷哼一聲道:「官紳一體納糧,李桓那賊子今日竟然當着百官的面,奏請天子施行官紳一體納糧之法。」
「什麼!」
「官紳一體納糧,這怎麼可能!」
「他這是要與天下人為敵不成?」
頓時林苑、陳碧章等人仿佛是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一般,一個個的忍不住驚呼出聲,臉上滿是難以置信以及駭然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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