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神閣 www.bishen8.cc,最快更新從衛所到帝國最新章節!
長白山脈。
「德克濟克,大汗殺了明國那麼多人,你說他們還會買我們的參麼?」
女真少年放下背簍,勞累使他一屁股坐在地上。
另一名面上有須的少年聽到這話,神色卻是極為不屑。
「那些漢人只認銀子,誰管你殺多少人?」
兩人交談之際,一道瘦弱的身影進入視線。
觀其髮辮,應為漢家女子。
女人麻木地走到德克濟克身旁,機械地跪在地上,解下背簍,叫了聲主子。
然而,當德克濟克看到只裝滿一半的簍子時陡然變了臉。
「怎麼只有這麼些!」
啪!
重重的一巴掌落在女人臉上,後者只是抖動着身子,不敢有絲毫怨言。
之前與德克濟克說話的少年看向眼前這個被擄至此地的女人,內心既有同情,更有覬覦。
德克濟克注意到他的眼神,於是指着自己的女奴,語氣有些猥瑣。
「吉勒占,你喜歡這個漢人奴隸嗎?」
吉勒佔一聽,心中頓時泛起波瀾。
他聽過出征的族人說:明國女子是如何如何的溫柔動人。
眼前女子在漢人中容貌或許十分平常,但卻勝過那些粗糙的建州女人萬分。
「你要把她送給我?有什麼條件?」
吉勒占年齡雖小,卻也懂得「天下不會掉餡餅」的道理。
「這女人可是大汗用來獎賞我祖父戰功的,給你無妨,只是怕你出不起價。」
德克濟克索性側身躺在地上,令女奴替自己捶腿,豎起一根手指,補充道:
「一個晚上!將你簍里的東西全都給我,這一個晚上她就是你的。」
充滿誘惑性的話語讓吉勒佔十分心動,現在的他滿腦子都是那個柔弱的女人。
不就是餓幾天肚子麼,忍了!
「行。」
吉勒占咬牙作出決定。
德克濟克嘴裏銜着根草,似是良心發現,感慨道:
「若是你父親還在,你也不至於活成這樣。不過等兩年,你也能提刀上陣,多殺幾個明狗,大汗也會賞你女人。」
家中沒有青壯出戰,大汗的賞賜自然落不到吉勒佔頭上。
建州內部依然是弱肉強食。
吉勒占頓時痛苦無比。
自從父親被派往寬奠打探軍情,就再也沒有回來……
當然他不是為此悲傷。
為什麼?
為何自己的父親不知所蹤?
即便是同德克濟克的祖父一樣戰死,那他至少也能分到一個包衣……
「到時候我二人一起殺光明狗,為我祖父、父親,還有你的父親報仇。」
德克濟克仍在滔滔不絕。
忽然,不遠處的叢林中傳來淅淅索索的聲響,打斷了吉勒占對父親的怨言。
德克濟克立馬閉嘴拿起短弓,吉勒占也抽出了腰間匕首。
二人對視一眼,舉起兵刃,緩緩上前。
待兩人見到樹叢中若隱若現的鹿角,這才暗自鬆了口氣。
在德克濟克眼神示意之下,二人放輕腳步,隨後猛然向前撲去,壓倒一片枝條。
再定睛一看,地上只有鹿角,卻不見半點鹿的蹤跡。
正欲起身,周邊突現數人,幾支短矛抵在二人腰間,又有人取來繩索,將兩人脖子套了。
只聽有「強人」嚷了句兩人聽不懂的話。
腰間壓力一松,頸部突兀一緊,兩人上半身直起,呈跪狀。
後面先各一人拉着繩,又一人踩着膝彎。
拉繩的力鬆了些許,兩人得着機會吸口氣,順帶着偷瞄這些「強人」。
不看倒也罷,一看令人心驚,再見叫人膽寒。
入眼三人,身着短甲,內憑黑衣為襯,肩、背、腰、膊處又以豺、狼、虎、豹等走獸毛皮為飾,手中各執刀、叉。
灰面白牙,不張嘴時,只見得眼珠在動,三分像人,七分像鬼。
如此打扮,二人不由想到漢人口中山神精怪。
吉勒占面色鐵青,全身顫抖着,若不是繩索套着,只怕要栽倒在地。
年長些的德克濟克稍好些,不過依然是頭皮發麻、嘴唇打顫。
見到「鬼怪」們束着發,德克濟克暗道一聲「壞了」。
這些「鬼」好巧不巧還是漢「鬼」!
人是對付不了鬼神的,不過自家人能將漢人殺得潰不成軍,自家鬼按道理也能壓漢「鬼」一頭。
德克濟克當機立斷。
「老爺饒命……」
他本想磕頭,終因脖上繩索而失敗,好在嘴沒被封,先假意討饒,實則在心底祈求自家神靈庇佑。
然而,他面前的並不是什麼鬼,而是對岸朝鮮的義州采參隊。
所以,德克濟克想要呼喚幾個「韃鬼」支援的想法屬實是異想天開。
但此時采參隊內部似乎起了些爭執。
「鍾領隊,他們年紀再小也是韃子,是韃子就該殺,難道你忘記他們在義州殺了多少人嗎?」
「是啊,趙大人只說一顆人頭換一石糧,可不分男女老少。再說了,咱們好不容易過來一趟,參沒搞到多少,至少每個弟兄得拿石糧回去吧?他們幾個有了,我的糧還沒着落!」
「鍾領隊,你未成家,不知柴米貴,我們可都是有家人要養活的。」
聽着同伴們略帶責備意味的話語,鍾樺有些茫然。
只是兩個月,曾經質樸、和善的村民們竟變得如此殘暴。
「乾糧不多了,我們也該回去。帶着這三人走,活人也耽誤不了大家領賞。」
思索片刻,鍾樺最終還是沒能邁過心中那道坎。
眾人雖有不滿,卻也不想同他撕破臉,只好同意了他的說法。
問題解決,回程的氣氛又變得歡快起來。
「洗乾淨臉上的泥,等會別嚇到自家人。」
眾人大笑。
德克濟克這才發現捉住自己的不是「鬼」,但看着身旁兩個磨刀霍霍、冷笑不止的壯漢,他仍覺自己凶多吉少。
「鍾領隊,四支采參隊三百多人一同進了韃子地界,是不是有什麼大動作?」
鍾樺坐在舟首,皺眉看着寬闊的江面,久久不語……
————————————————
噼里啪啦~
趙安騎馬還未入城,便聽到不斷的爆竹聲,已經入城,聲響依然不停。
他有些好奇地詢問隨從:
「誰家有喜事,放這麼多響炮?」
「大人,是那豐生額娶了逃難來的葉赫部寡婦。」
「哦,我倒是忙忘了,幾日前他還稟報過,我還親手寫了幅字給他。」
「將軍贈字是他豐生額幾十年修來的福分……」
馬屁不止。
趙安輕夾馬腹,臉上浮現出笑容,他對自己的書法一直頗為自信。
「待你成婚,我也送你一幅。」
「多謝將軍……」
——————————
豐宅。
豐生額已經徹底拋去原本的姓氏,如今他姓豐,名生額。
之所以沒有改個更合適的漢名,就是為了讓趙將軍、他的主子爺好記得他這個奴才。
新人進門,他連着放了三天爆竹,仿佛是要昭示全城百姓:自己已經在此落地紮根,除了被帽子蓋住的小辮兒,自己與漢人沒有任何區別。
值得一提的是葉赫女人與安奠所的一位蒙古百戶攀上了關係。
豐生額逛着自家小院,處處都讓他那麼順心。
現在院子比過去住的草屋好!
屋裏的新媳婦也比牛毛寨的婆娘好看!
就連白撿的兒子也比牛毛寨的順眼!
對了,自己曾經的妻兒還活着嗎?
豐生額坐在椅子上,面目變得猙獰。
回想起過去野人般的生活,豐生額痛恨老天爺讓自己出生在建州,更痛恨那在牛毛寨虛度的二十年光陰。
不知怎地,他更是連帶着恨上了見證了他恥辱過去的妻兒。
他閉上眼睛。
死了也好,落得我一身乾淨。
他儼然成了「陳世美」般的人物。
豐生額在院裏一坐就是半天,直到夜幕降臨,他看着天上掛着的一輪明月感慨道:
「我們漢人的月亮真是亮……」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07s 3.7803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