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慣跟蹤的人,必然也擅長反跟蹤。
似馬武、趙武這樣的夜行高手,本就相當於這時代的特種部隊了,對反跟蹤之術了如指掌。
幾人各自在城中兜了幾個大圈,穿街竄巷,或屋頂或地上,約莫半個多時辰, 才兜兜繞繞的轉到了南通大街的廢墟處。
一碰頭,各自都是搖了搖頭。
「想是我多心了……」
「身在敵處,小心些好。」馬武點頭道:「那林平之用兵如神、詭計多端,此前將南通大道的平民遣走,也不知是早已識破了我等,還是真只為了放火之故。」
「必不是前者。」趙武斷然道:「那林平之, 我早晨時在北營見了一面, 此人我認識,不過只是一潑皮無賴,遠沒如此見識。」
馬武皺眉道:「我聽說這林平之是漢中侯林憶奴之後,是飽學之士,因此才被郗儉那廝委以重任,怎會如兄弟所說?莫非只是長得相像?」
「五官像,氣質不像,旁人或許會吃不准,但卻瞞不過我。」趙武笑道:「他原名林興業,時常來通殺賭坊耍錢,因欠了那賭坊老闆許多,因此被賭場追債,而負責追這債的正是我,賭場追債,為免債主逃走,都會在他身上做些手腳,我曾悄悄在他脖子上點了一顆熏痣,不但能眼觀, 且那熏痣上有我獨門的氣味兒,便是遠隔數十里, 我也能將他找出來,何況就在眼前,怎會認錯?」
「可若他真是一潑皮無賴,又如何能得到郗儉重用?且有如何知道我等夜襲南門,還能如此從容佈置,火燒我軍?」旁邊有人問:「那這潑皮也未免太厲害了些。」
「這……我此前聽他說要勾引郗儉的小妾以騙錢還債,此人對女人頗有手段,想必是已經得手,然後讓那女人在郗儉耳邊吹了枕頭風。」趙武略一遲疑:「至於火燒南門,這就實在想不通了,此人此前確實不學無術,不像是能做出這樣事兒的人,但……這人,我決不會認錯。」
「或是有高人指點,亦或是……」馬武一聲冷笑,沒將剩下的半截話說出口。
趙武的本事和忠心,他心裏很清楚,必不可能虛言,這林平之若果真就是林興業, 那要麼是高人暗中指點, 要麼就是有什麼高人借屍還魂了!
馬家有自西漢時傳下來的《巫蠱天書》,其中便有記載有亡者借屍還魂之事,不足為奇。
不過也無妨,管他是林興業還是林平之,只要有敢擋馬家崛起之路者,唯死而已。
「無妨。」馬武做了個手勢。
四人會意,貓身隨他鑽進了這片廢墟之中。
只見四人在廢墟中兜兜轉轉,最後在一處燒垮的閣樓前停下。
馬武揮開左右,從懷中取出一根小骨頭夾在掌心中,隨即雙掌一合,口中念念有詞道:「渡法通顯、巫武回靈,遮天蔽地,挪換乾坤。」
咒語完畢時,他手掌心中竟隱隱散發出些許光芒,似是那小骨顯光。
緊跟着,只見眼前的地面上那些燒焦的痕跡竟漸漸隱去,露出一塊厚重的大鐵板來。
身旁幾人恍然:「原來武爺早已在此設下障眼法。」
「古人云,狡兔尚有三窟,何況我等欲成大事者。」馬武笑了笑,蹲下身來奮力一拉,隨即顯現出一密室。
此時只見裏面竄出一蓬濃煙,等那濃煙散盡,馬武一躍而入,很快就從裏面托出一個漆黑的人。
「馬相大哥!」
雖然那人全身都已被煙熏得黑透,可眾人還是一眼認出。
那地窖的入口極小,眾人趕緊一起上手,將馬相拉了出來。
「沒氣息了。」
「密室雖免了火燒之難,卻也並不通風……」
還不等幾人說完,馬武也緊跟着從那密室中跳了出來:「大哥還有些微的心跳,先找個通風之處……」
他臉上帶着喜色,似是想到了什麼,可話音未落時,突聽一個笑聲在身後不遠處響起道:「這可真是踏遍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馬武等人一驚,猛然回頭,卻不見有人。
下一秒,但見剛才說話那位置處,一團黑影微微一晃,大步向前。
眾人都是大驚,眼睛睜得大大的,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雖說此時天色昏暗,空中無月,可再黑也有個限度,幾人身穿的也是黑色夜行衣,但也僅只能說讓人恍惚中看不真切。
可這……這是什麼怪物?有鬼?
不對!
此時只聽腳步聲就在眼前響起,只短短數秒間已邁入身前數米處,此時方才勉強辨出那是一團已經完全融入夜色中的漆黑黑影。
「是人!」
馬武一聲大喝,緊跟着便看到刀光在眼前一閃。
馬武的瞳孔一縮,反應竟是極快,身體往後一仰倒栽,那刀芒幾乎是貼着他胸口擦過,卻聽旁邊距離他最近的趙武一聲悶哼。
唰!
刀芒過處鮮血飛濺,趙武的人頭沖天而起。
鏘鏘鏘鏘!
幾人都是狠辣之輩,同伴身死,只是激起無盡憤怒,幾乎同時拔刀出鞘。
左側那人大喊一聲,手中朴刀已朝着那黑影照頭劈下,右側另一人則是揮刀橫斬,刀速甚急,隱帶破風聲。
可卻見那黑影又是微微一晃,兩刀從那黑影身體中砍過,居然宛若劈在了空氣上一樣。
眾人都是同時睜大了眼睛,只覺平生所遇離奇之事不過如此,而下一秒,刀芒再現。
無雙·疾!
雪花般的刀光在瞬間席捲四周,幾人都只覺寒光耀眼,平時修習的武藝在眼前這刀芒面前竟宛若兒戲。
只因那刀光太亮了,亮得簡直不合常理,就像真在發光一樣,在這黑夜中晃得他們眼花,而那刀速更是不可思議的快,只頃刻間,數人同時中刀,多則七八刀、少則三五刀,刀刀致命。
但見那黑影一閃,已然從三人的包圍中輕飄飄的移了出來,而在他身後,三道身影就宛若被施了定身咒一般靜止不動。
直到那黑影手中的刀芒一收。
嘩啦啦!
三人同時倒地。
馬武被嚇得不輕,他雖與兄長自幼習武,實力不弱,也見過不少江湖上的高手刀客,可卻從未見過如此迅疾要命的刀法,先前雖是躲過一刀,卻是皆因本能的感知提前預警。
與趙武一樣,他的第六感也相當強烈、相當準,甚至比起趙武還猶有過之,自幼通靈,能見常人所不能視之者,對危險的預警,他要遠在趙武之上。
可剛才雖是仗着警覺提前閃避,躲過了那要命的一刀,可面對如此強悍的強敵,多活幾秒又有什麼意義?
斗大的汗珠順着趙武的額頭滑落,他雙眼驚恐的跌坐在地上,可下一秒,只聽一聲暴喝。
前方挺屍的馬相身上猛然有強勁的氣流倒卷。
「真氣外溢?!」黑衣人也是微微一驚,頓時被馬相吸引了注意力。
但見地上的馬相突然翻身躍起,雙眸中炯炯有神、目**光,照着黑衣人的面門便是一拳砸出。
但見這一拳竟帶起周圍沉重的氣流,微光隱現、勢若萬鈞。
黑衣人身影一晃,宛若殘影般輕易繞過,同時反手刀橫削。
馬相就像在背後長了眼睛一樣,一拳落空隨即背脊微伏,剛好避開刀斬的同時往前就地一滾,右手順勢在地上抄起趙武的長刀。
黑衣人的速度極快,不等馬相起身,已然追刀而上。
但見刀芒閃耀。
無雙·斬!
馬相的瞳孔則是沉靜如水,滾地的同時腰部猛一發力,居然側身騰起,同時手中長刀撩砍。
靈元灌注,只見他手中的長刀也是猛然閃耀出光芒,在空中拉出一道亮眼的弧線。
兩道刀芒的速度都是快極,光芒也是亮極,轟然碰撞到一起。
但聽『呯』的一聲巨響,兩抹刀芒交接。
恐怖的兵戈抨擊之聲震盪,怕是在這寂靜的黑夜中傳遍了小半座縣城,而那閃耀碰撞的刀芒,則是將這一小片廢墟都在剎那間映照得猶如白晝。
而在那閃亮的刀光迸發之際,只見中心處兩道黑影交錯而過。
閃耀的刀芒宛若閃電般曇花一現,隨即四周便是比剛才更加昏暗的漆黑,只剩那兩道交錯而過的身影身上還殘留着些許光影。
兩道身影此時均是一動不動,隔了約莫兩三秒,才聽到一聲輕微的刀裂聲。
咔咔……哐當!
馬相手中的長刀,上半截竟齊齊斷開,刀尖栽插到了地上。
而在馬相的額頭上,一抹淡淡的鮮血溢出。
可馬相卻未倒。
他的雙眸此時閃閃發亮,絲毫看不出有受傷之態,然後緩緩轉過身。
「好刀法,好刀氣!」馬相平靜的說道:「想不到閣下不但用兵如神,竟連刀法武藝也勇猛至此!」
「你知道我是誰?」黑衣人似乎有些意外。
「我雖龜息假死,呼吸心跳幾乎全無,可意識尚存,你開口說話時我就已經聽出來了……你這聲音,昨晚便已在我腦子裏深刻下,便是死,我也不會忘記和聽錯!」
見黑衣人沒有吭聲,馬相一聲冷笑:「我說得對嗎?林功曹,林平之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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