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出口,林書航的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那黑衣人的藍色眸子則是微微一閃。
只怪那個傳說太過玄奇,剛才顯然是自己把自己嚇到了。
此時稍稍冷靜下來,立刻便能發現眼前這老人身上毫無真氣,身虛體弱,休說與那傳說中的仙人相比,便是比個尋常老頭兒都還要更虛弱幾分。
想想便知,此人身為刑部尚書、當朝權貴,過慣了錦衣玉食的生活,突然關到這天牢中來,雖是每日有人送飯照顧,但這身體狀態變差顯然是在情理之中。
而那雙與主人相似的深邃眸子也說明不了什麼,這些當官的老狐狸,見慣了人間沉浮,眼中有智慧、有深邃、有城府,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至於說為什麼閉着眼睛都能發現自己行蹤……想是此人在黑暗的天牢中待了不短的時間,就像瞎子的聽力會特別敏銳一樣,他對黑暗的適應能力顯然也會有所提升,加上地牢中本就清淨無聲,或許自己剛才移動時風聲大了一點點,被此人聽到了也未可知。
只是自己跟在主人身邊日久,對那個傳說中的林家仙人忌諱太深,以至於剛才看到一點點不對勁兒,立刻就聯想到了不該聯想的地方,反而是把自己給嚇到了。
此時聽他問話的聲音也是有氣無力,黑衣人心中篤定:「死人需要知道這麼多嗎?」
但見他手中那銀光一晃,正是掛着甲字獄丙五監牌子的牢房鑰匙,將牢門打開直接走了進來。
「殺人似乎不用走進來。」林書航笑着說道。
「尚書大人,自然要有尚書大人的死法。」黑衣人一聲冷笑,伸手抓住林書航的肩膀,只覺入手處綿軟無力,骨骼脆弱,正是行將就木的老人狀態。
練過武又或身負真氣靈元之人,身體狀態絕不會如此。
此時心中最後的一點疑惑也都隨之散去,黑衣人冷笑道:「你若配合,便少受皮肉之苦。」
他一邊說着,一邊伸手將林書航的上衣剝了下來。
「既是將死之人,多聊幾句又有什麼關係呢?」林書航果然沒有反抗,一邊任由他剝衣,一邊說道:「老夫畢竟是林氏後人,你們在府中找到的那幾本書,也未必就是林家所有的東西了,要是陪老夫聊得投緣、聊得盡興,老夫興許送你,比如蜀山的御劍術如何?」
黑衣人微微一怔,眉頭隨即皺了起來。
說要送他寶物什麼的,黑衣人是不可能相信的。
但主人設計讓宗正府查林府,違禁之物是他親手放進去,那林氏族譜,林家標誌的七決劍氣等秘籍也是他偷出來的,皆是事實。
可此事天知地知主人知,除此之外,再無另一人知曉才對,這老頭怎會……但不管對方是如何得知的,這林家果然不凡。
料想此人已是將死,他一邊將剝下來的衣服擰結成繩,一邊冷冷的問道:「你怎會知道?」
「年輕人,別這麼緊張。」林書航淡笑着說道:「老夫年近七旬,早已是知天命之年了,生死於我而言早已看淡,就是想臨死前與人說說話,不想那麼孤獨而已,也不會與你聊什麼敏感話題,比如,你叫什麼名字?」
那人冷哼一聲:「我不稀罕你所謂的送寶承諾,殺人的方式有千萬種,讓人痛苦的方式更是萬萬千千,如今你為魚肉我為刀俎,所以你要搞清楚,現在是我在問你問題。」
林書航笑了笑:「看來你是想吊死我,偽裝成畏罪自殺之象,既如此,那必不會動手摺磨,否則豈不是壞了你背後之人的計劃?所以應該搞清楚的是你,我用不着接受你的威脅,好了,現在可以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了嗎?」
黑衣人沒有吭聲,這些朝堂的老狐狸,看事極明,他雖是主人訓練出來第一流的殺手,但與這等老狐狸玩心計卻還是差了些。
被人玩弄的感覺顯然並不好,此時對這林尚書倒是多了幾分忌憚,更不接他的話,只加緊了手中擰布繩的動作。
看得出來,他幹這個很專業,撕扯布條時也非常小心,一個老人能將衣服撕扯成怎樣、能將布繩擰為什麼樣子,他顯然有過深入研究,看似擰得粗糙,實則細緻入微。
他不答話,林書航卻不甚在意,只是笑着說道:「原來你是遼人,練的卻是玄門正宗,這可罕見,想是從小被漢人收養?你背後那人,想必也是我中土道家人物了。」
黑衣人的眉頭微微一皺。
「昨日你去林府栽贓放蠱、偷竊族譜與秘籍時,我看你對族譜的重視更甚於幾本獨步武林的絕學秘籍,看來你對林家的事十分了解,可是在尋林家那個傳說中人?」
黑衣人越聽越心驚。
對方身為林家家主,了解林家的隱秘自是不足為奇。
但眼前這林特雖一副行將就木之態,知道昨日他去林府偷竊之事,尚且可以說是聰明絕頂,猜到有人覬覦林家的某些東西,可對他去偷竊過程中的一切細節都了如指掌,甚至就像是當時在旁邊親眼所見一樣,這……這又怎麼可能?!
他忍不住多看了這越發神秘的老人一眼。
只聽那老人侃侃而談道:「適才我叫破你行蹤,你着實是驚了一大跳,有些緊張與害怕,莫非以為我便是那傳說中的林家仙人?」
「你的話太多了,閉嘴吧!」
黑衣人的心神已經有些不寧,但布繩已經擰好,此時強壓着內心的惶惶不安,只輕輕一縱,便將那布繩掛到了房樑上,正要打個死結,卻聽那老人突然喊道:「嗨,那遼人!」
「恩?」黑衣人正有些心神不寧之中,聞言間,下意識的回應,轉頭看向他,卻見那老人微微一笑:「這就對上了。」
話音落時,只見那老人身上突然閃耀出一道詭異的光芒,緊跟着,巨大的吸力傳來。
黑衣人那藍色的瞳孔猛然一縮,隨即身體竟不受控制的飄飛起來,轉瞬間化為一道黑光被吸走,隱沒在林特身上那詭異的光芒之中。
水墨山河圖!
這世界雖是靈元稀薄、零維難開,但山河圖本身是二維的寶物,二維世界的規則,可不受零維和靈元的干擾。
它的法力仍舊存在,也是林書航如今處於體力、靈元盡失狀態下,唯一的制敵手段了。
只是本身也存在很多限制,二維的山河圖力量,是無法直接作用在三維生物身上的,要想產生作用,只能先將三維生物進行『降維』,又或是建立起一個彼此之間的關聯通道。
就像曾經西遊記里金角大王的紫金葫蘆一樣,紫金葫蘆需要喊你名字,你答應了,才可建立起彼此的連接,然後將你收入葫蘆中,這種『喊名字、再答應』的過程,就是一種建立關聯通道的方法。
山河圖也是如此,林書航不斷的問對方姓名,便是想要通過姓名來建立起這個通道,黑衣人雖然沒有上當,但名字也好、稱呼也好,都只是一個代號,被林書航套出了其遼人的身份,讓畫中仙先在山河圖中寫下『那遼人』,再趁其心神不寧間喊上一聲,只要對方給出了反應,那效果也是一樣的。
黑衣人被瞬間收復,化為了水墨山河圖中的一個小小圖案。
「主人!」畫中仙興奮的在林書航意識中嚷嚷了起來:「接下來就交給我吧,哈哈,以前還沒這麼玩過,主人可真是聰明啊!」
「修好一些。」林書航淡淡的說道:「身上的皮膚細節也別忘了,休要讓人看出破綻來。」
「放心吧!別的不敢說,畫像這種事,我可是最拿手了!」
林書航點了點頭,閉上眼睛,眼帘中也終於浮現出了這次場景的一次性通關任務。
【一次性通關任務:逃出大牢,解救林氏子孫,查詢帽妖案真相,揪出幕後黑手,為林特平反,重歸朝堂】
和前兩次的通關任務不同,這次沒有細分『1、2、3』步那樣,而是只直接給出了一個最終目標。
當然,這並不意味着任務變得簡單了,無論是逃出去、解救林氏子孫,亦或是查詢帽妖案真相、揪出幕後黑手等等,其實都可以成為一個單獨的單元任務。
之所以一次性給出來所有目標,只不過是給予了他最大的自由度、以及明確的最終目標而已。
林書航心中已經有數,此時在心中輕輕呼喚:「小軟?林家的人如何了。」
「主人!」
遙遠的心靈感應,來自至少數十里外,正是早已被林書航放出去的蠕蟲精。
自楊文廣第二次來送飯時,蠕蟲精便已被林書航放出,並讓其悄悄爬到了楊文廣身上,跟隨他一起去了林家。
這個時代雖然靈元微薄,蠕蟲精休說保持什麼戰力,便連像在現代世界一樣化出一顆人頭都不行,但至少神智還在、感知力還在,行動迅疾,也遠非普通的蠕蟲可比。
它已在林家潛伏了好幾天了。
黑衣人進入林府栽贓偷竊,雖然瞞過了林家人的耳目,但卻逃不過蠕蟲精的監控,一舉一動都被它看得清清楚楚,再通過與林書航之間的心靈感應,將所有信息傳遞迴來。
老林坐在這天牢大獄之中,看似沒有自由,實則卻對外界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而林家人被抓時,蠕蟲精也早就在林書航的指示下,藏在被抓捕的林氏女眷身上,跟到了宗正府的大牢。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一個合格的情報人員,絕對值得好好培養,現在用在凡人場景中更是如虎添翼。
當初自己在仙劍場景中將蠕蟲精給帶走不過只是因為一個承諾而順手為之,但現在看來,還真是能派上大用,等這次場景結束後,倒是可以在因果商城裏買點好東西下注在蠕蟲精身上,將它培養得越強、越忠誠,今後辦起事來也才越方便。
此時只聽蠕蟲精回報道:「祖母寇氏等女眷暫且還算安全,被集體關押在了宗正府的大牢中,只那林維、林洙、林忠,加上楊文廣四人,下午時被宗正府嚴刑拷打,要逼他們承認主人勾結妖道之事,四人抵死不認,如今林忠和楊文廣還在受刑,林維、林洙卻已被打得昏死過去,分別關押在地牢裏,只是……那關押二人的地牢有些特別,居然佈下了道家法陣,我隔得老遠便能感受到法陣中蘊含的惶惶之威,似是禁靈之類,因此未敢靠近,不知兩人具體情況。」
林書航笑了起來,心中已然明白。
「看來,對方是真的知曉林家秘辛,這是早已布好陣勢,在等着我這個救難的穿越者,只是……會是誰呢?」
寒武人?
理論上來說,不太可能。
寒武人自與仙界在歐洲的最後一戰之後,隨着羅馬帝國崩塌,已然是徹底認了慫,認為其無法再通過蠱惑人類內訌的方式取得勝利,也因害怕與仙界大打出手導致好不容易修復的太昊之域重新崩潰,因此遠遁零維深處,已不知去哪裏修行去了,一直到林書航所身處的現代世界也未曾出現,而是要等到靈氣徹底復甦、太昊之域徹底恢復時,才會重新君臨天下。
它的行蹤,連縱橫古今的模擬器都未曾發現半點端倪,怎會突然出現在這靈氣稀薄無比的北宋末法時代。
何況若對手是寒武人,要想對付林家後人、要想對付自己,哪用得着這麼麻煩?
只需查出林氏血脈,直接集體抓走,一天殺一個,就不信這林家的穿越者不出現。
可現在對付個林家還要借用朝廷之手,派來的這殺手,頂多也就只是凡人中算是身手不錯而已,哪夠得上寒武人的檔次。
因此更多的可能,還是來自這個時代的野心家。
此人非但通曉林家的隱秘,且從其能佈置法陣陷阱來看,只怕還是這末法時代中難得的仙道中人。
會是自己的熟人之後嗎?
林書航的嘴角泛起一絲笑意。
牢房門虛掩着,讓蠕蟲精將掛着『甲字獄丙五監』牌號的鑰匙給掛回了門口,林書航依舊坐在牢籠中。
出是肯定要出去的,對方已派來了第一個殺手,很快就會有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可眼下距離自己的狀態復甦還有整整三天時間,倘若自己仍舊呆在這監牢內,單靠山河圖,由於其限制所在,怕是不可能次次都像對付黑衣人一樣順利,但凡有一次對方果斷一些,那死的可就是他自己了。
只是,這天牢四周守衛森嚴,即便自己現在可以走出牢籠,也走不出天牢營地。
離開這裏,是需要計劃的……
內心古井無波的睡了一覺,等得第二天一早醒來時,陳獄頭已來查監了。
看到林特剛剛醒轉的樣子,陳獄頭暗暗嘆了口氣,林家的事,他顯然已經知道了,只是不知該不該告訴這個可憐的老人。
他似是想說,但又在顧慮着什麼似的,終究沒有開口,只是嘆了口氣,轉了個話題說道:「林尚書,對不住了,昨晚有點事耽誤,沒來給你解枷,昨晚睡得可還好?」
林書航笑着點了點頭,突然喊道:「陳獄頭。」
「恩?」陳獄頭下意識的應了一聲,隨即眼前一花,只覺一股巨大的吸力傳來,緊跟着天旋地轉間,整個人已然失去了意識。
林書航伸了個懶腰,笑着說道:「這陳獄頭人不壞,休傷了他,且剝了他衣服扔出來,再把你的作品放出來吧,讓我看看你昨晚這一夜忙活,到底做得像還是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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