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安樂公主的時候,楊帆微微一怔,他知道安樂到了!長卻沒想到她今天會出現在這裏。
古竹婷本來落後他半步,楊帆突然站住時她沒反應過來,倉促間又邁出一步,便和楊帆比肩了,她趕緊又退後一步,依舊保持落後楊帆半步的距離。女人不能走在自己的男人前面,這是老輩兒傳下來的規矩,她可一直記着呢。
眼前的李裹兒依舊是那麼美麗,和以前不同的是,以前她的美麗中有種山野女子特有的朝氣,仿佛山澗清泉般的清麗,也許是因為養尊處優的生活、也許是因為身份地位的變化,現在的李裹兒美麗之中多了幾分雍容與驕矜。
因為生過孩子,她又多了幾分成熟女人的風韻,這種韻味完美地融入了她美麗的姿色,從她完美的身材、絕麗的容顏上,根本看不出這已是一個有了孩子的小婦人,實際上從心理上也是,驕縱如她,何曾有過為人母的覺悟。
李裹兒對楊帆極為痛恨,楊帆與她只有恩,何曾有仇?但是對她來說,恩情總是容易忘記的,仇恨卻很難被她忘記,即便不是仇恨,僅僅是嫌隙,也會隨着時間的流逝在她心底發酵為仇恨。
她恨楊帆,因為楊帆是唯一一個讓她肯放下身段去討好獻媚、他卻棄如敝履的男人;她恨楊帆,因為楊帆是如今世上唯一一個知道她當初曾經如何落魄,以至於只能用她的身體去奉迎男人換取好處的人。
匍匐在她石榴裙下的男人越多,她越記起楊帆的不屑;每當見到楊帆,已然高高在上如同鳳凰的她就會記起當初落魄時不如一隻草雞的羞恥,而這種羞恥最終變成了她對楊帆的刻骨仇恨。
她看了楊帆一眼,又看了一眼站在楊帆旁邊的古竹婷。她剛才看到楊帆和古竹婷悄聲低語,眉眼之間滿是溫柔,他對自己何曾有過這種態度?論姿色、論身份、論年紀,這個女人拿什麼跟自己比?
安樂公主快步迎向前時·杜文天和幾位豪門貴婦也加快腳步想追上去,但是他們隨即就發現公主殿下遇到了故人,於是這些貴婦知趣地站住了腳步。
杜文天自然也不敢逾越,馬上站住了腳步。
他沒認出楊帆·前天尾隨上官婉兒到興教寺大殿時,他在佯裝上香,派去竊聽楊帆談話的是他的手下。而他挨打時,記憶最深的是張昌宗的模樣,楊帆從殿裏走出來時,他已經被打得鼻青臉腫,隨即就被人架着逃走了·根本沒顧得上看看楊帆。
楊帆從容地向安樂公主欠身一笑,道:「見過公主殿下!」
旁邊的古竹婷微微一驚:「眼前這個絕美的女子竟然是一位公主?」
「楊將軍,你可真是命大呀!」
安樂公主眼中的恨意一閃而逝·隨即變成一種顛倒眾人的嫵媚,她上下打量楊帆幾眼,笑眯眯地道:「聽說楊將軍在朱雀大街被人射了一箭,如今看你模樣,已然是大好了。」
楊帆微笑道:「承蒙殿下動問,楊某命大,那一箭險之又險,差點射中要害,幸好只是穿胸而過·不曾射中心臟,楊某才大難不死。」
安樂公主格格一笑,嫣然道:「難怪人家說好人不常命·禍害活千年呢……」
這句話內蘊深意,古竹婷並不知道安樂公主與楊帆之間的恩恩怨怨,聽她這麼說·還以為她是在調侃,能用別人的重傷作為調侃的話題,說明兩人之間很熟,楊帆本就與皇家很多人都有來往,他和太平的風流韻事古竹婷也是聽說過的,心中登時暗想:「阿郎和這位公主殿下該不會……不會不會!」
似乎察覺到了古竹婷關注的目光,安樂公主的目光轉移到了她身上·像打量一件商品似的看了看,淡淡地道:「這是你的女人?」
楊帆仲出一隻手·攬住古竹婷的肩頭,微笑道:「沒錯!她,是我的女人!」
安樂公主說到「你的女人」和楊帆說到「我的女人」時,語氣各有不同,悄然之間已經交手一個回合。古竹婷沒有察覺,當她聽到楊帆當着外人承認她的身份時,心中已是又羞又喜,像喝了蜜似的。
安樂公主淡然一笑,目光突然定在古竹婷牽着的那匹大食寶馬身上,她仔細看了兩眼,不太確定地道:「這是······大食馬?」
大食馬與中原馬的外形區別比別明顯,但是不知道大食馬長什麼樣子的人卻不可能從這種外形的區別認出它的來路,想不到安樂公主卻一下子就認了出來。
其實這也不奇怪,大唐的公主沒有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弱不禁風的嬌小姐,貴族女子大多會騎馬。安樂剛剛回到長安那陣兒,急於躋身上流社會,不想被那些使相千金、豪門貴婦們看低了,所以她曾狠下了一番功夫,努力學習一位貴族女子應該具備的舉止談吐、各項技能。
她是個處處都想比人高上一頭的女人,有一次與豪門貴婦乘馬出遊的時候,她特意向武則天懇請,自御馬監借過一匹大食寶馬,那是大食國派來使節希望加強兩國商貿往來時進貢給大周皇帝的。
當時安樂公主正受武則天的寵愛,御馬監官員大拍馬屁,向她推薦了那匹寶馬,並詳細介紹了它的本領。不過後來安樂公主漸漸惹得武則天心生厭憎,便也沒有這份待遇了。但她還記得大食馬的特徵,囡此一眼就認了出來。
楊帆訝然道:「公主殿下竟然認得大食馬?好眼力!」
安樂公主的眼睛頓時亮了,洛陽那群皇親國戚可沒有一家養有這樣的寶馬,當初她借了女皇的御馬時大出了一次風頭,只可惜那是借來的。想不到楊帆這裏竟有一匹,安樂馬上道:「本宮很喜歡騎馬,不知楊將軍可肯割愛?」
楊帆搖搖頭道:「不好意思,這匹馬是我送給古姑娘的定情之物!」
安樂公主笑了,笑的妍妍媚媚,眼神卻越來越冷:「本宮開口,楊將軍還不肯割愛?」
楊帆淡淡地道:「殿下何必奪人所愛!」
安樂公主臉上的笑容掛不住了·她冷冷地瞪着楊帆,道:「楊帆,你可不要恃寵而驕!什麼將軍大臣,說到底·不過就是我們皇家豢養的一條狗!」
古竹婷心裏深感不安,作為一個殺手,她十三歲就敢奉命去刺殺一位大都瞀a果命令是讓她去刺殺皇帝,她一樣敢下手。從骨子裏說她是最敬畏階級、最重視禮教的人,但她又不畏皇權·敢於挑戰最高的權力。
這些說起來似乎很矛盾,其實一點也不矛盾,當她跳出一個圈子置身於外的時候·她可以蔑視那個圈子裏的一切規矩,沒有什麼是她需要敬畏遵從的。當她心甘情願地跳進一個圈子,她就必須遵從那個圈子裏的一切。
如今,她不再是一個女殺手,她的人生因為他而有了新的意義,她珍惜現在的一切,深愛着身邊的這個男人,她就得一切從他的角度去考慮。
眼前是一位公主,是皇家的人·古竹婷不能不考慮這種衝突會給她的男人帶來的困境,因此縱是百般不舍,她還是低聲道:「阿郎·公主既然喜歡這匹馬,那奴家便轉贈與殿下吧。反正奴家平時也不甚騎馬。」
楊帆還沒說話,李裹兒便尖刻地道:「你是什麼身份·也配對本宮說轉贈兩個字。」
她轉向楊帆,倨傲地揚起下巴,道:「我要你把它送給我。」
楊帆沒有理她,扭頭對古竹婷道:「婷兒,你不需要為了任何人委曲自己,你的男人能有今天,是憑着一場場九死一生的拼搏掙回來的·可不是因為阿諛某位公主殿下。」
李裹兒被楊帆譏諷的怒火中燒,她是尊貴的公主·她比古竹婷更漂亮,她不明白,楊帆為何對她不假辭色,卻把一個卑賤的女人視如瑰寶。
李裹兒又妒又恨,口不擇言地道:「她是個什麼東西?地位、身份、年齡、美貌,哪一樣能跟我比?一個仗着幾分姿色不知廉恥攀附權貴的賤婢罷了,值得你如珍似寶!」
古竹婷被她罵的臉色蒼白如紙,她愛上楊帆,從不是因為他的權勢地位。可是彼此間身份地位的差距卻是明擺着的事實,她之所以常常心生自卑念頭,就是因為這些事實的存在,如今被人如此辱罵,她無法以只言相駁,她緊緊咬着下唇,一絲甜腥的味道漸漸潤進口中,也蝕痛了她的心。
遠處,那群貴婦和杜文天從雙方的神色似乎看出他們並不是故人相見友好攀談,好奇心使他們紛紛豎起了耳朵,可惜他們沒有楊帆那樣超強的耳力,因為站的太遠,坊間不時又響起一陣叫賣聲,所以一個字也沒聽見。
楊帆怒極,他不明白李裹兒究竟是發的什麼瘋,說到感情,兩人之間並不曾有過什麼感情,當日在黃竹嶺上一夕繾綣,她對床笫之事之事的熟練,不曾出現的落紅,就已讓楊帆心生警惕。
之後明白她是為了逃離監禁之地,不惜以身奉獻,楊帆便又看輕了她幾分。接着弄明白了她的真正身份,楊帆就開始疏遠她,等他漸漸發現此女品性大有問題時,更是敬而遠之了。
說到仇恨,更是一絲也不該有,楊帆對她全家有恩,何曾有過仇恨。如果說楊帆是對她始亂終棄,她由愛生恨也算是個理由,可楊帆清楚,自己對她並無愛意,她對自己也只是利用。
安樂公主回京後漸漸傳出的種種風流緋聞,楊帆並非一無所知,這個女人永遠不會把心踏踏實實地放在一個男人身上,既然無情,又談何因愛生恨。
可是除了這些,他實在想不通究竟哪裏得罪了她,竟讓她對自己積怨如此之深。
他卻不知,這世界上真的有一種人,乖張暴戾的難以用常理來揣測。
當初楊帆窺探黃竹嶺情形,恰趕上她被毒蛇咬傷,性命危在旦夕,楊帆身負營救廬陵王的重任,明知救了這村姑有暴露身份的可能,還是為她吮毒救了她性命,可她卻趁楊帆返身離去之際,抓起一塊尖石狠狠砸向楊帆的後腦。
楊帆躲過襲擊抓住了她,她馬上詭辯說是因為不相信楊帆是採藥人,怕他意圖對自己不軌,當時楊帆已經背起藥簍準備離去,哪有可能再對她意圖不軌?她又何曾在乎過貞節清譽?
她之所以想砸死救命恩人,只因為她把楊帆之前的一句戲言當了真,楊帆為了掩飾自己的真正身份,說他是採藥人,因此取了她的那顆成色並不怎麼樣的珍珠作為報酬,她要砸死救命恩人的唯一目的,是要取回她的那顆珍珠。
這種人,心腸狹隘到了極點,湧泉之恩她也不會放在心上,睚眥之仇她卻斤斤計較。這種人,就象她剛一出生,上天就往她心裏塞進了一股戾氣,哪能當成正常人來看待。
楊帆被激怒了,他的臉沉下來,一字一句地道:「你問區別?那我就告訴你,你和古姑娘的區別,是一個婊子和一個女人的區別!」
古竹婷驚呆了,她沒想到楊帆竟然敢辱罵一位公主,那可是公主啊!而他之所以如此,只是因為她受到了辱罵,眼淚開始在她的眼眶裏打轉。安樂公主也駭呆了,她沒想到楊帆敢這麼說話,她驚愕地看着楊帆,一時不知該如何言語了。
楊帆臉色如冰,冷冷說道:「黃竹嶺上的賈星賈旅帥以及他的幾個隊正全都死了,據我所知,他們幾個人的親信扈兵之後也陸續出了各種意外,內中原因,想必你最清楚吧,九彩兒姑娘!」
安樂公主倒退一步,臉色蒼白如紙。
楊帆冷笑道:「公主殿下,請瞪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古姑娘,你從她的眼睛裏看到了什麼?那是一汪清泉!那裏面盛着尊嚴、盛着貞烈、盛着忠誠與純潔!可是在你的眼睛裏,我只看到了貪婪、放縱、虛榮和無恥!」
李裹兒如遭雷擊,忍不住又退了一步,楊帆不屑地道:「一具隨時可以出賣的**,再光鮮也臭不可聞!你拿什麼和古姑娘比!」
安樂公主的嘴唇顫抖着、翕動着,已經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當楊帆說出那個秘密,叫出「九彩兒」這個名字時,就似撕去了她的畫皮,讓她在楊帆面前體無完膚,一時竟失去了叫囂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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