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套曲裾深衣,與前面兩套相比,要華麗許多,深衣與羅裙是鮮嫩的粉紅色,衣邊是銀色的,繡着同色的纏枝海棠,曲裾飄搖,頗有種少女的明麗柔婉,卻又不失端莊之態。一筆閣 m.yibige.com
卿之不由得微微嘆息一聲,半是欣慰半是感慨地輕輕道:「換上這身裝扮,才真的覺得,我家的曦兒長大了。」
曦之不語,只回她一個明媚的笑顏,兩人相視而笑,再次相攜出來,曦之款款繞場一周,儀態優雅得體,步態端莊而不掩婀娜,贏得了一片讚頌之聲。
展示罷,曦之面向順王府老王妃,端端正正地行了個正規的拜禮。這是笄禮中的第二次拜,表示為她加笄前輩的尊敬。
拜畢,曦之依然回到笄者席,面向東面正坐,贊者卿之亦再次洗手,解開她之前的黛螺髻,取過一把羊脂玉如意紋梳子,熟練地為她挽了個望仙髻。與可愛嬌俏的螺髻不同,望仙髻乃是高髻,華麗高貴,卻又有着飄逸婉約之美,宮中女子着正裝時,多偏愛此種髮式。
正賓也再次洗手,再復位;含章郡主奉上精心準備的鎏金鑲玉石蓮花釵冠,此時外面禮讚又一次高聲唱道:「太后娘娘賀林四小姐及笄,賜純金鑲紅寶石牡丹花冠一頂~」
太后娘娘的賞賜再次坐實了眾賓客的猜測,純金鑲紅寶石牡丹花冠,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戴的,這是品級與身份的象徵,也公然昭示了曦之將來的地位。
瞧着坐中無數艷羨的目光,曦之的心卻猛然一沉,最開始皇后娘娘賞賜時,她還只有些隱隱的不安,卻不敢往深處去想,如今太后娘娘的賞賜明明白白地擺在眼前,叫她如何還能迴避。
想起之前祖父母的許多作為,曦之心裏一片通明,原來這一切,都是因為他們已經早就決定好了,等及笄之後,便要送入宮去。出身世家,曦之從未敢奢望過,能像父母一樣,找一個喜歡的郎君,然後一生一世一雙人。
但她也絕對沒有想到過,祖父母會讓她進宮,那是權力巔峰的漩渦,一踏入便是萬劫不復。生性恬淡而又倔強的曦之,要如何才能在那種地方生存下去?
姑祖母林太后與姑姑念靜,都是那個權力遊戲的犧牲品,曦之以為,不管是祖父母還是父母,以他們對自己的疼愛,是絕不會將自己送入這個深淵的。
想到此處,曦之一直充滿着喜悅的心,瞬間變得冰涼,也突然明白了母親這一年多以來,對自己的逃避。因為她滿心愧疚,卻又無力改變這一切。
機械地隨着父親謝完恩典,曦之木然地回到笄者席,繼續笄禮。老王妃接過太后賞賜的牡丹花冠,走到曦之面前,高聲吟頌祝辭道:「以歲之正,以月之令,咸加爾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黃耇無疆,受天之慶。」
卿之忙為曦之去掉之前的髮釵,老王妃為她小心地加上牡丹花釵冠,然後起身復位,卿之依禮幫她正了正花冠,攙扶這曦之回到東房,去房內更換與頭上幞頭相配套的大袖長裙禮服。
這是一套正式的大袖長裙禮服,上衣為朱紅色暗紋雲錦,裹着淡金色的如意紋寬邊,寬廣的袖子垂下時,足以垂落腳裸。下裳亦為朱紅色,裙擺長長地垂在身後,腰間亦是淡金色如意紋腰帶,以及同樣花紋的佩綬。
卿之又替她系上一塊青玉鏤空如意盤雲紋的玉佩,用淡金色絲絛打成梅花連環結。
曦之平日裏着裝多素雅清新,今日穿上這身隆重的禮服,卻顯得格外的雍容大氣,典雅端麗。
卿之見她面無表情,亦知道她心裏不好受,她深知自家妹子的性格,隨和善良,入宮的事情若是攤在別的閨秀身上,自然是欣喜若狂,可對曦之來說,卻是一種災難。
只是這件事情恐怕私底下,早就決定好了,曦之已經無法改變什麼,遂柔聲勸道:「好妹子,不管你心裏怎麼想,可今日是你的大日子,無論如何也要笑一笑,不能讓旁人看了笑話去,也讓叔父心裏難過。」
曦之聽了,勉強沖她一笑,低聲道:「大姐姐放心吧,曦兒不會令父親難做的。」
「嗯,這就好。」卿之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得淡淡地點點頭,不過對於曦之,她還是放心的。
兩人再次相攜出來,曦之臉上掛着得體的淡淡微笑,向來賓展示着自己的禮服。轉到主賓位時,驀然覺得一股凌厲的目光逼視着自己,曦之抬頭卻對上一雙玩味的眼眸。
穆璋唇角斜斜一勾,沖她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曦之身形微微一滯,臉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但很快就恢復了正常,依次向其他賓客點頭微笑。
最後面向家廟中林家祖先的畫像,行正規拜禮,這是笄禮的第三次拜,表示不忘祖宗遺訓,恪守禮教之意。
有司含章郡主已經撤去了笄禮的陳設,林府的丫頭僕婦隨即在西階位置,擺好了豐盛的醴酒席。作為正賓的老王妃依禮請今日的笄者曦之入席。曦之按例站到酒席的西側,面向正南。
老王妃向着西邊,卿之奉上一盅清酒。
曦之遂轉身向正北,老王妃接過醴酒,走到笄者席前,面向曦之,莊重地念祝辭:「甘醴惟厚,嘉薦令芳。拜受祭之,以定爾祥。承天之休,壽考不忘。」
曦之行拜禮,接過醴酒入席,跪着把酒撒了些在地上作祭酒,然後持酒象徵性地沾唇輕點了一下,再將酒置於几上,含章郡主又奉上一小碗飯,曦之接過來,也象徵性地吃一點兒。
曦之又鄭重對老王妃下拜,然後起身離席,站到西階東面,面朝正南。老王妃起身下來面向正東。林青玄亦起身下來面向正西。
接下來便是正賓為今日的笄者取字,亦昭示着曦之從此正式成人。老王妃臉色不再如開始般莊嚴肅穆,滿臉慈祥的笑意,口念祝辭道:「禮儀既備,令月吉日,昭告爾字。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於假,永受保之,曰靜宸甫。」
其實靜宸是林太后早就賜下的字,曦之當時也沒有多想,如今卻明白了,這字中所蘊含的意義。儘管心中波濤起伏,但曦之卻強自壓下了,表情平靜地答道:「某雖不敏,敢不夙夜祗來。」
說罷向老王妃恭恭敬敬地行了個揖禮。
至此笄禮最重要的三加三拜,皆已完成。轉身漫步走至林青玄面前正襟跪下,聆聽他的教誨。林青玄看着正裝高鬟的女兒,心中既高興,又有些愧疚,對曦之情緒上的變化,其實他早就看在眼裏,只是,這件事他也實在是無能為力。
「曦兒從今日起,便已成人,往後當恪守女子本分,謹遵祖宗訓戒。」林青玄這話雖然說得簡短,卻是變相的告訴女兒,事情已成定局,當坦然面對吧。
曦之微微一愣,所幸她一直垂首做恭聽狀,這細微的表情無人能發覺,隨後曦之平靜地答道:「兒雖不敏,敢不祗承!」。此話也一樣婉轉回答了父親的期望,令得林青玄欣慰的同時,心中的愧疚與心疼也更加濃厚。
曦之對着父親深深一拜,這才緩緩起身,立於場地中央,依次從正賓老王妃開始,行揖禮答在場謝諸人,但凡受禮者皆微微點頭示意,表示已承謝意。
團團一圈揖禮下來,也算是笄禮正式禮成了。隨後曦之與父親和大娘並列,林青玄面向全體參禮者宣佈道:「小女曦之笄禮已成,感謝各位賓朋嘉客盛情參與!」
曦之與父親一起向全場再行揖禮表示感謝……接下來,便是正式的宴飲,太后娘娘與皇后娘娘的使者皆沒有參加,觀禮既罷,便相繼告辭而去。晉王穆璋卻大方地留了下來,林青玄只得親自相陪,穆璋滿面春風地與他推杯換盞,聊得倒是十分的融洽。
招呼完賓客,曦之便回到了含章郡主和黃清遙等幾個小姐妹那席,幾個好友這才奉上自己的禮物,紛紛祝賀她及笄之喜。因是笄禮,所以大家的禮物也都不外乎釵環之類,為曦之添妝。
含章郡主送了支鎏金點翠的鸞鳥步搖,做工精緻繁複,一看就是出自大師手筆。黃清遙送了支羊脂白玉的梅花簪子,樣式雖然簡單,卻勝在玉質通透瑩潤,可見亦價值不菲。最特別的反而是梅沁雪送的一隻碧玉簪,初看以為是碧玉雕琢而成,入手細細一看,才發現竟然是木質的,真是叫人嘖嘖稱奇。
幾人好奇地詢問了一番,卻連她本人亦說不清楚,這到底是什麼材質的,只道這是自己在祖母嫁妝里偶然發現的,因為看着喜歡,所以特地拿來送禮的。
曦之心知這支簪子必定價值不凡,心裏記下了這份情誼,嘴上卻只微笑着表示感謝。幾個好友都知道曦之的心性,所以都沒有提起宮中賞賜之事。
一時宴飲結束,身為今日主角的曦之,與父親和大娘錢心蘭一起,一一送別各位賓客,晉王因為身份尊貴,所以最先告辭,順王府老王妃接着離去,其餘諸賓客這才依身份逐一告辭。
至傍晚時分,終於才送走了最後一個來賓,曦之只覺得渾身酸疼,從來沒有像今日這般穿着如此隆重,何況今日本就天氣炎熱,穿着錦緞更是讓人難受。
錢心蘭知道她也累了,於是溫聲囑咐道:「曦兒也累了,先去洗個澡,休息一下,晚上再去拜見你祖母吧。」
曦之聽了也顧不上客套,忙答應一聲回初曦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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