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x; ff37;..xstxt.. u85c0f;8bf4;66f4;65b0;6700;5feb;5c0f;8bf4;9605;8bfb;7f51; 自從武則天封洛水為神河,禁止在洛水捕魚之後,這河上便冷清了許多。
如今正是夜裏,又無漕船經過,河上便僅有幾艘遊船。
這些遊船,也是非富即貴的大戶人家,尋常人家沒那個閒心,即便有那份心思,也禁不起官府反覆登船盤查他們有無攜帶魚網釣具。
太平公主準備的這條船不太大,不是那種豪華的樓船或畫舫,外表看來很普通,而且只有一層,中間是船艙部分,頭尾是甲板,頂多能裝二三十人的模樣。
船和岸間早就搭好了踏板,沿河檢查的公差已經知道這條船的主人是誰,所以絲毫不敢攔阻,太平公主和楊帆上了船,解纜揚帆,船緩緩駛到船心,便沿着洛水向下游而去。
兩邊岸上,還是喧聲不絕,笙歌漫舞,然而距此終究隔了一段距離,船上便幽靜了許多。
前甲板上,只有楊帆和太平兩人,八個健婦已經避進船艙去了,兩岸燈火,上為星河,水光粼粼,漸次朦朧。雖然已經入秋,習習秋風拂來,卻並不叫人覺得有寒意。
不知何時,太平公主已經摘去幞頭,雖然依舊是一身男裝,不過長發飄飄,拂散於兩肩,星光燈影中,有一種異常柔美的感覺。
太平公主輕輕地吁了口氣,望着兩岸緩緩滑過的景致,昵喃地道:「到了這兒,我才覺得輕鬆一些。」
楊帆轉過頭,凝視着她道:「長街上不好嗎?」
太平公主搖搖頭。輕聲道:「孤獨!那兒人太多,所以……我很孤獨。」
這句話似乎很費解,但是楊帆聽懂了。
楊帆沉默了一下,目光迎着對面緩緩駛來的一艘畫舫,說道:「也許對你來說,孤獨已是難耐的痛苦。可是天之驕女真有那麼苦嗎?如果那樣,又怎會受到天下人的羨慕。很多時候,尋常女子不是沒有你這樣的心情,而是她們沒有功夫去憐傷這樣的感覺,因為她們受的苦比你多得多。比這更苦的事,她們也要多得多。」
太平公主的眉尖微微地蹙了一下,沒有得到楊帆的安慰也就罷了,反而被他含蓄地刺了一下,這個傢伙,就沒有一點憐香惜玉之心麼?
太平公主的眉尖只是微微一蹙,便又舒展開來:「唯因如此,他才是楊帆呵,獨一無二的他。」圍在她身邊。願意恭維她的人多了去了,只要她願意。每天都能有無數地男人小意地侍候她,她之所以迷戀楊帆,不正是因為他的與眾不同麼?
也許,他英挺的身影第一次走進這位美麗的公主心中,就始於那次,在這洛水河畔,他對公主的斷然拒絕。太平公主星光般明亮的雙眸凝視着他,柔柔地說:「不管怎樣,今天你肯來陪我。我很開心,真的!」
楊帆同樣凝視着她,認真地道:「可我一點都不開心,我不願意被人強迫、被人擺佈,哪怕她是一位美麗的公主,哪怕有數不清的男人對這樣的邀請求之不得,我說的也是真的!」
他輕輕吐出一口濁氣。又吸進一口秋風,於這一吐一吸之間,沉聲問道:「你說……婉兒的誓言並非不可解,現在可以告訴我了麼?」
太平公主臉上微微漾起一抹慍色。隨即便無奈地苦笑起來:「你對着我的時候,就不能有點兒耐心麼?」
楊帆沒有說話,太平公主的語氣微微帶着些央求的味道:「我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快樂過了,上一次的時候,還是那個上元夜。今晚,我們不談公事,也不談別的男人或女人,好不好?」
沉默了一下,她又追加了一句:「明天早上,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訴你!」
楊帆雙手扶住船舷,迎面那艘畫舫正從船側駛過,激起的水浪讓他們的船起伏不已,楊帆在船頭的起伏中,向太平公主微笑了一下,說道:「好!今夜七夕,有沒有酒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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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上有酒。
有各種各樣的美酒,大唐排得上字號的名酒這兒都有。當然,最多的還是葡萄酒。
葡萄美酒夜光杯,他們使用的就是一套晶瑩剔透的夜光杯,杯子在燈下熠熠放光,殷紅的酒液注入酒杯,紅紅的酒色映紅了他們的臉。
兩個人很有默契地不再提起一切叫他們煩惱的問題,這個夜晚,只交給歡樂。
他們聊的很多,太平公主向楊帆講她第一次看到這個擊鞠少年時的感覺,講他第一次拒絕自己招攬時的意外,楊帆則講他在白馬寺訓練眾和尚,如何想着打敗內廷眾女子。
當然,他也講到了他當初為什麼會出現在洛水河畔,講到了他們用計對付柳君璠,使柳君璠主動寫下《和離書》,最後偷雞不成蝕把米的故事,弄得太平公主非常開心。
酒菜很豐盛,雖然都是魚,做法卻是煎炒烹炸,五花八門。魚的種類也很多,都是從這洛河裏現撈上來的鮮魚,現撈現做。
早在三四年前,武則天就下旨洛河禁漁了,但是這禁令只能對市井匹夫有用,公主要吃洛河的魚,自然易如反掌。
太平公主的八大金剛因為他們進了船艙,於是又避到外面去了,船夫也好,廚子也罷,自然不可能在一邊兒聽他們說話,所以船艙里只有他們兩個人。只有兩個人,卻並不覺得船上空曠。
孤獨這種事,其實並不在於人多或人少,尤其是男人和女人在一起的時候。
酒杯不大,每一杯酒都剛剛好叫人品味到它的醇香便見了杯底,所以酒便倒的勤,酒倒的勤了醉的就快,當楊帆覺得自己的臉龐已經脹脹的有些發木的時候,太平公主的眼神兒也發直了。
「這船要駛到哪兒去?」
楊帆的神志還是清醒的,他有些不安地聽聽艙外的槳聲。
「管它駛到哪兒,開到天邊最好,那樣……我就沒有那麼多的煩惱了。」
太平公主嘻嘻地笑,看見楊帆擔心的神色,又掩口道:「瞧你那膽兒,放心吧,等船……駛到與伊水交接處,便會往回返,天亮的時候……一定會回來了。」
太平公主說完,身子一歪,就偎到了楊帆懷裏。
本來,他們是對面而坐,隔着一道几案,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們兩個已經坐到了一塊兒。
溫香暖玉入懷,楊帆微微一驚。
太平公主柔膩美麗的臉蛋上有抹酒醉的紅潤,她抱着楊帆的腰,撒嬌地說:「我要你抱着我睡,哄着我睡……」
楊帆苦笑,他不止一次推開過公主的擁抱,可是一個醉鬼公主,恰恰因為她現在意識不清,怎好如此。楊帆的手已經扶到了她的肩上,終究沒有用力,只是輕輕地滑下來,一隻手扶住了她柔腴的腰肢,一隻手順着光滑的背滑下去,停在那一凹一凸處。
太平公主一撲進他的懷中馬上就睡着了,整齊的睫毛覆蓋着她的眼帘,紅撲撲的臉蛋兒上一雙花瓣似的嘴唇微微地嘟着,像個嬌憨的孩子。
楊帆向後靠了靠,找了個舒適的位置,本來伏在他懷裏的太平便成了側臥在他的腿上,枕着他的大腿,依舊睡夢甜甜。楊帆長長地吁了口氣,將頭仰在艙壁上,隨着船的微微起伏,輕輕地晃動着身子。
他的人醉了,但是心沒有醉,他的靈台始終保持着一線清明。
此時的太平無疑是可愛的,但是今夜這般,只是今夜。且不說她有丈夫,也不說來自武則天的阻力,就是她自己的個性,也使她不可能成為他楊帆的良配。
她就像一團火,愛的熾烈,卻也因為忘形,會灼痛自己、燒傷別人。她如今能容的讓的,只因楊帆不是她的。一旦他們有了更親密的關係呢?
楊帆從沒懷疑過她對自己的喜歡,可是太平即便表現的再小意,他也能感覺到深藏在太平骨中的高傲與強勢,她就是她,太平公主!這是她的魅力之所在,卻也因此,楊帆從未想過讓她變成自己身邊的小女人。
那是不可能的,皇家不會允可,女帝不會允可,就算太平公主自己,也不會允可,閨房中的服從和溫婉,絕不會成為她生活的全部,一旦離開那張床榻,她還是她,太平公主!
楊帆不是那種長了滿臉青春痘、被荷爾蒙刺激的渾身發抖的無知少年,以為有了愛情就有了一切、就能解決一切、就能克服自身性格和一切客觀的存在。
愛不是一切,愛不能取代一切,愛也不可能戰勝一切。
他輕輕扯過一條柔滑的薄衾,裹在太平的身上,就這麼抱着她,慢慢的,也合上了雙眼。
天上,有條銀河,
地上,有條洛河,
這一夜,牛郎織女鵲橋會。
牛郎織女一年一相會,如果這一年是地上的一年,那他們其實就是天天相會,凡夫俗子只是一群受了愚弄的呆瓜。
如果這一年是天上的一年呢?那在人間便是三百六十年!凡人不是神仙,活不了三百六十年,所以一次相聚已是一生。
楊帆和太平,是在天上還是人間呢?
銀河中,喜鵲正搭着鵲橋,
洛河中,船頭正犁開水面。
天上的,水裏的,岸上的,船上的,眼中的,心中的,織作流光飛舞……
天上人間,混然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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