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視線里,逐漸湧現幾分光亮。
一片幽藍色的空靈海洋,緩緩出現在李觀棋的視線之中,好似漫無邊際,看不見邊界,眾多深藍色的光點游離四散,在這片世界裏懸浮不定。
這裏是識海。
靈魂的居所。
「嗯?」
李觀棋低下頭,可腳下的水面,卻讓他微微愣神。
泛起一圈圈漣漪的水面清澈如鏡,然而本該倒映着他模樣的這片水面,卻只倒映出了一片朦朧的白色虛影,根本看不清真面目。
李觀棋有些詫異,連忙抬起自己的雙手看去。
結果同樣是兩條朦朧的白影,似虛非虛,似幻非幻。
看不清?
他看不清自己的靈魂?
見此一幕,李觀棋先是茫然,但很快,冥王曾經跟他說過的一番話,好似重現耳畔。
「想破境九階靈魂,還有一個前提。」
「九階靈魂,又名本我境靈魂,除了一次強烈的情緒刺激之外,你還需要充分認識到自己的內在,簡單點說,你得明白你是為了什麼而活着,否則你永遠也無法踏入九階靈魂的境界。」
「那麼,李觀棋,說說,你到底為了什麼而活着?」
「」
李觀棋揚起頭,閉上眼睛,腦海里划過萬千思緒。
與此同時,他所在的這片識海也驟起波濤,一片又一片驚濤駭浪拍打而起,聲勢驚人。
海面翻起的每一片浪花,都是一幕幕記憶畫面。
「我為了什麼而活着?」
李觀棋睜開雙眸。
一瞬間,整座識海靜止不動,起伏的海面、翻起的浪花、迸濺的水珠等等等等,全都停滯且凝固。
並且無數浪花里,各不相同的記憶畫面,也在同一時間達成同步,變成了一副畫面。
那是一片露天籃球場。
球場上,一個約莫3、4歲,穿着小版湖人球衣的小男孩,懷裏抱着顆籃球,滿臉開心笑容。
而他的面前,是一位笑容同樣爽朗的高大男人。
「幼時的我,其實並不知道自己懷裏抱着的是什麼。」
李觀棋望着這一副畫面,眼神恍忽,喃喃自語,「我也不明白競技體育的意義,我只是知道,我只要不斷拍打着那個圓圓的東西,老爸就會很開心,他開心了,就會給我買很多好吃的零食,好玩的玩具對幼時的我來說,開心,就是活着的意義。」
話音剛落。
海面浪花之中的畫面,開始了急速流動,迅速變化。
最終,定格在另一片熱鬧無比的室內籃球場。
一位13、4歲,留着清爽短髮,身披白色球衣的瘦高少年,運球一條龍突破半場,在周圍隊友、對手、觀眾的震驚目光之中,完成了他第一次在市區正式比賽里的實戰扣籃。
掛框落地之後,他滿臉激動笑容,肆意地享受着歡呼聲。
「少年時期的我,依然不明白競技體育的意義。」
李觀棋在海面上行走,腳尖下的水面不斷泛起一圈圈漣漪。
「我只是享受着勝利的愉悅和快感,享受着擊敗對手的成就感。」
「當然,也享受着失敗的挫敗感與難受,那一次次的失敗,也激勵着我不斷前行。」
「對少年時期的我來說,贏下比賽,享受勝利,享受歡呼,享受女孩們的愛慕目光,享受偶爾女孩們的上場遞水,就是生命里最大的意義少年的我,開始因為別人而感到開心。」
「從那時候開始,我就希望得到他人對我的歡呼吶喊,甚至崇拜。」
()自語之聲,響徹在凝固靜止的識海深處。
李觀棋走着走着,停下了腳步。
擋在他面前的,是一片高達十米的巨大浪花,而浪花顯現出來的畫面,也變成了另一個場景。
那是一個更加豪華的室內籃球場,場館的裝潢充滿了洛杉磯文化的象徵。
場下。
白人、黑人,以及少許黃種人組成的觀眾人山人海,歡呼吶喊聲震動耳膜。
場上。
一個身披黑色球衣,約莫十六歲的高個子黃種人少年站在籃筐底下,看着對面持球勐沖而來的一個白球衣黑人少年,雙臂抬起,嚴陣以待着。
黑人少年合球,高高躍起。
他隨之起跳,高舉左臂,試圖封蓋這一個強壯的黑人少年。
但
「砰!」
隨着一聲肢體碰撞的巨響,他直接被對方的強壯身體撞開,只能滿臉難以置信地、毫無反抗之力地,看着對方在他頭上來了一個屈辱性十足的迎面隔扣!
他甚至比那個黑人少年還要大一歲。
他甚至比那個黑人少年還要高8厘米。
他甚至比那個黑人少年還要晚起跳,可是當他在半空之中開始下落的時候,黑人少年卻還在空中在那時的他眼中,對方真的好似飛翔一般。
「噢!
!」
當黑人少年掛框落地之後,全場觀眾的吶喊山呼海嘯。
黑人少年也一臉張狂,大力捶胸。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則是那一個被生生撞開,跌坐在地的黃種人少年,臉上滿是失魂落魄。
「那大概是我人生之中,所遭受到的第一次巨大挫折。」
李觀棋望着這一幕浪花畫面,卻是嘴角上揚,面露笑意。
「怎麼說呢,那一次被隔扣,對我來說的傷害,可能比小學時,班花對我說,「你們打球的男生都臭死了,就不能跟小楊一樣學畫畫嗎」的傷害,還要更大吧?
哈。
那一場國外參加友誼賽,讓我意識到了自己並不是什麼天才,比我更天才的一抓一大把可是我沒放棄啊。
李觀棋,你從來都沒放棄過的,不是麼?」
此言一出,浪花里的畫面開始急速加快。
整場比賽,那個黃種人少年,再也沒有跟對面的黑人少年拼過身體,而是揚長避短,開始使用投籃技術遊走外線,最終用極高的投籃命中率,幫助球隊拿下了比賽的勝利。
勝利者,才是笑到最後的那個。
「我沒放棄過的。」
李觀棋邁開步伐,繼續向前。
「面對人生的挫折,我從小到大,從不曾放棄,因為我老爸教過我,輸,只是暫時的失敗,但放棄,就意味着永遠的失敗,所以我從不曾放棄過。」
「啪!」
話音剛落,擋在他前方的十米浪花炸開,化作一片水珠四散飛濺。
李觀棋不斷深入識海。
很快,又一片凝固半空的巨大浪花,如同一座山嶽般擋在了他的面前。
那是一個陰森森的昏暗小屋。
一位十八歲的高大男生,被捆綁在一張椅子上面,望着對面的黑袍老侏儒,面色凝重。
「魏墨」
見此一幕,李觀棋停下腳步,駐足良久。
「這是我人生之中,最大的轉折點。」
「在那之前,我本以為我的人生會按部就班地走下去,成為一名職業籃球運動員,先加入CBA,然後繼續努力訓練,爭取有朝一日,能夠進入夢寐以()求的NBA殿堂但從那天起,一切都變了。」
「我的雙手不再用來拍打籃球。」
「而是,殺戮。」
「魏墨。」
李觀棋看着浪花里的畫面,看着那一位黑袍老侏儒,眼神複雜到了極點,「知道嗎,嬴梟或許死了,又或許還會復活,也許你的仇已經報了,又也許沒有我到底該怎麼看待你呢?嗯?」
「你是一個想要奪舍我肉身的敵人?」
「你是一個故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想要看我改變命運,逃得生天的古怪老人?」
「也許,都是吧。」
「魏墨,你在臨死之前,曾跟我說,希望我去看看那九宮之上的無量、去看看那所謂的永生之路,究竟是何等瑰麗景色。」
「我會的,也快了師父。」
李觀棋低下頭,朝浪花里的魏墨,輕輕一拜。
「砰!」
水花炸開。
李觀棋繼續向前。
腳下的識海水面,泛起一圈又一圈漣漪,最終蕩漾開來,在他的前方,再一次形成一座浪花,浮現出往昔的記憶畫面。
那是學校,雨城一中。
陰暗的荒廢教學樓里,一個高大男生和一個白猿咒靈浴血奮戰,歷經九死一生才獲得勝利,趕回學校食堂。
然後,他就看見了難以置信的一幕。
那個學生會長,面對無法匹敵的咒靈,然後為了爭取那微不足道又可笑的一點點活命時間,居然選擇把韓夢瑤推出去擋刀
令人憤怒。
他在另一邊,為了拯救全校師生的生命,竭盡全力地與咒靈廝殺。
而那個混蛋在這邊,居然因為這可笑又愚蠢的一點點時間,甚至想要親手葬送一名同學的寶貴生命。
他的憤怒無法抑制。
於是,他先是拍死了襲擊學校食堂的咒靈,然後又將那個學生會長凍成了冰凋,再拍成碎片。
那是他第一次在現實里殺人。
「我並不後悔,也並不愧疚。」
李觀棋看着浪花里的這一幕,平靜道:「能力越大,責任就越大,我不介意背負起責任,不介意用自己的力量去保護他人但,這是因為我自己想這麼做,而不是被這句話所脅迫。
我可以用我的力量去保護弱小。
我願意這麼做。
因為我享受這麼做帶來的情緒價值,我享受着拯救生命帶來的快樂心情,我也享受着他人對「超凡之王」的尊崇與支持。
但,我也並不介意拿我的力量去殺人,我完全不介意殺掉一切讓我心煩的敗類。
因為有些人,不值得我拯救。
甚至,有些人渣,我會親自殺。
當初在學校殺完那個敗類之後,我是這麼想的。
時至今日,我依然這麼想!」
說到最後,李觀棋的聲音愈發鏗鏘有力。
「砰!」
水浪炸開,前路暢通!
李觀棋邁着堅定有力的步伐,大步向前!
但前方的路途,依舊有水花阻攔。
下一片浪花畫面,充滿了熱帶雨林,草木花卉,以及樹屋蘑孤房。
南疆。
畫面里是一座看似有「城」之名,實則又小又窮,再偏僻不過的彈丸小鎮。
他在那裏結識了一群南疆朋友。
那也是他第一次真正認識到人命的廉價,以及力量的意義。
布瑪。
那群南疆朋友里,有有一個女孩叫布瑪,是個蟲語者,所以就被()小鎮的守衛隊長看上,想要賣給異人府換錢,為了達到這個目的,他甚至還誣陷布瑪的同伴是通敵叛國的女干細。
若不是李觀棋去得及時,這些人都得死,至於被賣掉的布瑪,命運也許會比死更加悽慘。
那也是他第一次從胸腔里感受到沸騰的怒火和殺意。
他憤恨着。
這些權貴們因為掌握權柄和力量,就視人命如草芥的表現,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憤怒。
他救下了朋友,殺進了那座南疆小鎮,屠戮了許許多多的衛兵,錘爆了罪魁禍首的腦袋那是李觀棋第一次知道,原來施展咒術殺人,甚至比踩死螞蟻還輕鬆。
但他掌握的力量,還不夠強。
事後,面對那個南疆小鎮的所謂「城主大人」,他無能為力。
再然後,一個獨眼咒術師就出現了,救下了他。
他無能為力的局面,那位獨眼咒術師都不用動手,便能輕鬆解決。
甚至還能讓對面那個城主跪在地上,像條狗一樣磕頭道歉。
什麼才是力量?
那一天,李觀棋徹底清楚了力量的本質。
力量的本質,就是隨心所欲。
掌握了力量,就能獲得隨心所欲的資格。
想殺人?
想救人?
想成為魔頭?
想成為聖人?
想成為喜怒無常,善惡隨心的怪人?
都可以。
這些身份的轉變,只在強者一念間。
而「隨心所欲」的另一個說法,是「自由」。
掌握了最強的力量,才能獲得無拘無束的自由,才能掌控自己的命運,不被任何人、任何事所束縛,在遇見各種世間事,永遠也不會產生無能為力的無奈。
「我渴望力量!」
「因為我渴望着隨心所欲的自由,我想掌控自己的命運,我希望在人生路上,我能永遠都不「無奈」!」
「呼——」
李觀棋大聲說完之後,深呼吸一口氣,目視前方,再次邁開步伐。
但,這座擋在他面前的浪花,卻沒有散開,而是化作一抹水流,湧入了他此時的白影之軀。
與此同時,這座識海的凝固現象消失。
幽藍色的海面重新起伏不定,浪花再次翻湧拍打。
那無數浪花之中,一個個截然不同的畫面重新開始了變化,全都是他在18歲之後的各種經歷。
比如怒斬尹森、蠱之城選拔賽一人單挑上百人、南疆總校獨戰四院首席、越三級血戰黑暗兄弟會的殺手、把莊遠送進監獄、前往御天長城赤家軍營、遇見師姐王燕青、前往雷城、成為雷城第一武夫等等等等,眾多事件。
幽藍色的識海深處,李觀棋不斷向前邁步。
而周圍的一片片記憶浪花,也化作一條條水流,湧入他此時的白影之軀內部,與他合為一體。
今年的李觀棋,已然22歲。
18歲—22歲這4年間,他所經歷的事情,要比前18年的經歷,精彩一萬倍還不止。
可是,經歷了這麼多的事情。
他,還是他嗎?
「嗡——」
一瞬間,整座識海,再一次凝固靜止。
但與之前不同的是,周圍的浪花已經全部消失,因為這些記憶浪花,已然全都湧入李觀棋的白影之軀內部。
走到現在,他已經重新看完了一遍自己的人生。
此時的識海水面,猶如鏡子一般光滑平靜。
「孩子」
()忽然,一道蒼老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
「師父?!」
李觀棋勐然轉身,茫然無措地環顧四周。
「看看你自己。」
魏墨的蒼老聲音再次響起,帶着幾分慈祥笑意。
「嗯?」
李觀棋微微愣神。
因為他的眼前,忽然出現了一片水幕,如同鏡面,倒映着他此時的白影身軀。
「你,還能認清自己嗎?」
魏墨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愈發空靈模湖。
「人的一生是清風徐來,卷過枯葉,拂起沙土,帶走泥漿,久而久之,便再也看不出風本來的模樣。」
「可風還是風。」
「沾染的枯葉沙土,泥漿污垢再多,風依舊是風,不變的風。」
「認清你自己,掃去雜塵,找到真正的李觀棋」
說到最後,魏墨的聲音幾近於無,徹底消散。
而李觀棋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水幕鏡面,心中的迷茫與迷霧,則是逐漸清散而開。
「我從來都沒有變。」
「從一開始到現在,我所追求的都沒有任何改變。」
「我依舊是曾經的我,永不放棄,渴望力量,我想獲得最強的力量,我想獲得無拘無束的自由,我想用我的力量去保護弱小,我想成為所有人都敬仰崇拜的存在!」
「轟!」
波濤翻湧!
幽藍色的識海炸起一片又一片驚濤駭浪,海嘯起伏!
而李觀棋的白影之軀,也逐漸趨於實質,最終化作一具深藍色的人形魂軀!
「這就是我。」
李觀棋看着水幕鏡面里的自己,看着那一張熟悉至極的臉龐,嘴角上揚,輕笑一聲,「我從不曾改變,這就是我的本我。」
九階!
本我境靈魂,突破成功!
「轟!」
下一刻,李觀棋的靈魂深處,忽然噴湧出一片赤紅烈焰,化作一尊火之女神的法相,浮現在他面前,面帶溫柔笑意。
這是舊紀火神的觀想法相具象化。
更準確點說,是另一個時空的韓夢瑤的觀想法相具象化。
「」
火神法相笑着伸出手,將右手抬到李觀棋面前。
李觀棋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麼。
靈魂的修煉法,又名觀想法。
說到底,就是一個觀想目標的過程。
直到八階的法相境靈魂,觀想之路可以說是來到盡頭,已經可以將觀想的對象,凝聚成一尊靈魂法相,具象而出。
認清本我,突破到九階本我境靈魂之後,修行者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吸收法相之力,讓自己觀想而出的法相力量,與自身靈魂融為一體,徹底達成融會貫通。
「可惜,冥王以後連睹物思情的機會都沒咯。」
李觀棋看着眼前的火神法相,看着她那一張熟悉的溫柔笑容,也伸出了右手,輕輕牽住了對方的火焰小手。
「嗯?」
但下一刻,李觀棋看着對方臉上的笑意,卻是面露愕然之色。
等等,笑?
不對啊!
靈魂法相根本不具備意識,怎麼可能會「笑」?!
「轟!」
忽然,火神法相爆發烈焰,化作一片火海,覆蓋整座幽藍識海,逐漸與識海融為一體,也逐漸與李觀棋的靈魂融會貫通。
「嘿」
與此同時,一股溫婉的女子嗓音,也從火海深處傳來。
「今天(),我幫了你的夢瑤一次,作為回報,以後我不在的日子裏,你也得幫我照顧好那個大笨蛋呀,可以的吧?」
「謝謝啦,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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