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你具體是怎麼做的。」
李觀棋的聲音,繼續在嬴玄的腦海里響起,「但是,等你死後,如果不出所料,我的靈魂深處,應該會被你施加一個精神烙印吧?
或者說是『強加意志』之類的玩意兒。
就像洛始皇死後,他歧視咒術師的意志,融入御天長城,感染這片土地三千年那樣。
你也會做類似的事情。
給我施加一個意志——竭盡所能保護大洛土地,保護嬴家人?還是更進一步,等有能力之後,幫忙復辟大洛王朝?」
「你什麼時候猜到的?」
聽得李觀棋此言,嬴玄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
「一開始就猜到了。」
李觀棋的聲音很是平靜,「如你先前所說,嬴家人又不是死光了,你完全沒必要把這個寶貴的通感機會留給我。
既然你這麼做,就肯定是有所圖。
但一來,面對你,我沒有拒絕的權力。
二來,我也確實沒有拒絕的理由,互利互贏的事情,不是麼?」
「很好。」
嬴玄略顯讚許地點點頭,「所以你不是個蠢貨,既如此,我對你就更加有信心了。
不過,糾正你剛剛的話,我不會要求你復辟大洛的。」
這位大洛皇帝轉過頭,看着那一具紫發藍瞳的老人屍體,平靜道:「正如安德斯所言,過去的事情,終將過去,強大的索爾帝國會消逝,大洛王朝也是,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
李觀棋,我死後留給你的意志,只會讓你去保護嬴家血脈,僅此而已。
這件事應該不難,甚至你極有可能什麼都不用做。
畢竟嬴家的實力並不弱,不是什麼需要呵護的小鳥,甚至就現階段而言,嬴家對你來說依舊是龐然大物。
至於八國柱他們應該也不至於趕盡殺絕。
照大洛的國情,他們想自立,最好的方法不是徹底剷除嬴家人,而是得到嬴家皇室的認可。
那片土地,終究是大洛人的土地。
而嬴家人,代表着大洛正統。
如果能得到嬴皇室的認可,接受嬴皇室的禪讓皇權,對於他們轉化國運力量,是有很大幫助的,八國柱不蠢,不會拋棄唾手可得的力量。
記住這句話,李觀棋。
也許,你會用得上。
如果有朝一日,你也想涿鹿天下,建立自己的王朝,那你最好去想辦法得到嬴氏皇族的正統禪讓。
因為那樣得到的皇權,就是承襲大洛而來,是正統的皇權延續,王朝更替。
這不是什麼虛名頭銜,而是實打實的身份,與國運力量息息相關。
同樣份額的國運,如果你是正統繼承,那你就能發揮全部力量,但你如果不是,能不能發揮五成,都難說。
國運啊讓人痴迷。
最早發明《國運凝聚法》的那一位,是絕對的劃時代天才,他讓凡人百姓的信仰得以凝聚,化作難以想像的強大力量,連九宮級都得仰望。
好了,就這樣。」
說到這裏,嬴玄擺了擺手,似乎想終止這個話題。
身為大洛皇帝的他,實在是很難心情毫無波動地講着關於大洛王朝解體的事情。
「我還有一個問題。」
李觀棋的聲音卻再次響起。
「」
嬴玄抬頭看了看深沉的夜色,金色眼眸微微眯起,「講。」
「你為什麼不奪舍我?」
李觀棋問道。
「我才剛剛說你不是個蠢貨。」
嬴玄聽得此言,頓時皺起眉頭,「可你現在又問我這麼一個蠢問題?李觀棋,你的這個蠢問題,成功刷新了我對你的信心。」
「我」
李觀棋有些無奈地笑了笑,「不是,陛下,我當然知道有原因,否則你不會不奪舍我,畢竟咱倆非親非故的,但說到底我只是猜測,我現在是想得到一個確切的真正答案。」
「那就說出你的猜測。」
嬴玄聲音淡漠,「讓我看看,你的這個猜測,能否挽回我對你的信心。」
「陛下,你們嬴氏皇族的壽命問題,源頭其實不在肉身,而在於靈魂,所以奪舍了我的肉身,也依舊於事無補,對吧?」
李觀棋直接問道。
「嗯,很好,看來你依舊不是蠢貨。」
嬴玄輕輕點頭,「對,嬴家人的壽命問題,根源在於靈魂,從70歲開始,我們嬴家人的靈魂核心就會逐漸枯萎,有個體差異,每個嬴家人靈魂枯竭的速度,都有所不同。
大部分嬴家人,到80歲左右就會徹底靈魂枯竭,導致死亡。
只有極少的嬴家人,可以活到90多歲。
嬴氏皇族開枝散葉,子嗣眾多,但能活到90歲以上的,歷史上總共也就12個。
能活到99歲的,歷史上更是只有始皇一人。
所以,世人皆言嬴氏皇族壽不過百,可以說對,也可以說不對,畢竟絕大部分嬴家人80歲就死了,離百歲還差一大截。
而我的靈魂,也很快就要枯竭了。
所以,李觀棋,我不會奪舍你,畢竟就算換了一具通幽血肉身,我的靈魂問題也無法改變,依舊即將枯萎。
我不可能在這短短的時間裏,領悟並開啟一個無主的法則神宮。
事實上我這幾十年來都沒能做到。
想解決嬴氏皇血的壽命問題,目前為止,我只知道一個方法嗯,不,其實也不算知道,畢竟我其實並不知道具體的操作流程。
我只知道,我的兄長,也就是嬴梟,他通過使用咒術師的術式器官來融合通幽血,成功解決了嬴家人的壽命問題。
我沒有術式器官,註定沒辦法跟他一樣。
李觀棋,你應該慶幸,因為這是你之所以能活下來的最大原因。」
「嗯?」
聽到這裏,李觀棋愈發疑惑,忍不住問道:「可」
「停。」
嬴玄面無表情,「我知道你想問什麼,但是你想問的問題,幾乎等同於在質疑我的智商。
你想問,我為什麼不先奪舍一個咒術師的肉身,然後用那一個具備術式器官的肉身,來吞噬你體內的通幽血。
你為什麼會想問這個問題?
難不成你覺得,你比我還聰明,你能想到的事情,身為大洛皇帝的我想不到?
開什麼玩笑?
我一路追查嬴梟,因此而發現你這個通幽之子的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這個可能性,但下一刻,這個想法就被我打消了。
因為史書記載,嬴家人奪舍肉身,無論奪舍哪一具肉身,靈魂力量都會自動改造肉身,讓那一具肉身無中生有地產生嬴家人的異血,具備贏家人的『金身』異能。
這個改造行為,完全不可控,更無法中止。
並且,在肉身出現嬴氏皇血的同時,術式器官,又或者是術式器官進化而成的術式之核,都會被皇血排斥,導致急速枯竭,變成一團爛肉。
也就是說,不管嬴家人奪舍誰,都會重新擁有嬴氏皇血,但只能是異血人類,不能變成咒術師。
也許在很多情況下,這都是一件好事。
因為這意味着徹底失去肉身的嬴家人,只要靈魂能夠逃出去,再隨便找一具肉身奪舍,就能重新獲得一副具備嬴氏皇血的肉身,依舊是嬴氏皇族。
但,正因如此,我才感到無奈。
因為這意味着,我根本不可能成為一個具備術式器官的咒術師。
但我還是嘗試了幾次。
因為我不懂,如果嬴氏皇血對術式器官的排斥性如此之高,那為什麼我母后還能生出我兄長那樣,天生具備術式器官,體內又同時共存皇血的新生兒?
而且我兄長並不是唯一的一個。
在嬴氏皇族的歷史上,這種事情已經屢次發生。
所以我抱着最後一絲希望,開始了實驗。
但史書沒有騙人。
無論我靈魂出竅,入侵奪舍什麼境界的咒術師,都會在奪舍成功的一瞬間,術式之核枯竭,變成爛肉。
即便奪舍那些還不到一元級,術式器官還沒有進化成術式之核的學徒咒術師,也依舊如此。
這就是我們嬴家人的特性,好似無法違抗的詛咒。」
說到這裏,嬴玄心中百感交集,最終化作一聲輕嘆,「我的兄長,真的很天才,他是唯一一個,成功擺脫了壽命詛咒的嬴家人。」
原來如此。
李觀棋聽到這裏,這才終於明白了全部事情。
他知道嬴玄之所以不奪舍他,肯定有原因,也有所猜測,但確實沒有想到,這其中的原因居然如此古怪。
靈魂改造肉身?
嬴家人的靈魂和血脈,還真是怪異。
至於嬴梟的成功,當然是因為他天才絕倫,但不可否認,他確實是有點運氣在身上的。
如果他不是生來就具備術式器官,他也沒法融合通幽血。
如果他不具備那一個無需靈力就能發動的【感知】術式,他小時候也不可能在大洛皇宮裏偷學咒術。
努力+運氣=偉大。
以嬴梟的角度來說,他成功改變了自身命運,無疑是偉大的。
「我只剩幾個小時的時間了。」
忽然,嬴玄抬起右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我們嬴氏皇族的靈魂枯萎,並不是循序漸進的一點點虛弱,而是會集中在一瞬間,全部爆發,然後徹底枯萎,死亡。
這是好事,至少我們沒有所謂的『衰老虛弱階段』,在死亡之前,一直都是全盛時期。
但,我們能感覺到那個死亡的時間。
有人說,死不可怕,可怕的是等死。
但是對我們嬴氏皇族來說,從70歲之後,我們就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距離靈魂枯萎,徹底死亡的那一天,正在一點點靠近。
其實,本來我還可以再撐一段日子的。
但是,先前為了對付嬴梟而靈魂出竅,遁入幽界的時候,我的靈魂被幽界的空間屏障所影響,加劇了靈魂枯萎的速度。
我估計」
說着,嬴玄抬起頭,看着夜空之中,被雲霧遮住,只能依稀看見一片朦朧光華的月亮,金色的眼眸微微眯起。
「天亮?」
這位大洛皇帝輕聲自語,「如果不出意外,大概等我看到日出的時候,我就該死了我希望能站在京城的洛陵山巔,看着日出而死,我喜歡日出東方的景象。」
「京城?洛京?可是,地理位置不同,有時差的啊陛下。」
李觀棋的聲音響起,「咱們現在在西方的雷索王國,你現在看天是黑的,等回到東方的洛京,早就天亮了,說不定還是大中午呢,你有沒有考慮這一點?」
「」
嬴玄微微沉默,「李觀棋,玉子說我不懂浪漫,現在看來,原來你也不是很懂看場合說話。」
「」
李觀棋無言以對。
他明明就是好心提醒啊?
「話說,提起那位櫻井玉子」
李觀棋略顯遲疑,但還是忍不住在嬴玄腦海里出聲問道:「陛下,真有殺她的必要嗎?如果要收集櫻花幕府的國庫資源,我覺得,但凡你開口,她都不會不給吧?
畢竟她看向你的時候,那愛慕的眼神都快拉絲了
所以,她,額,以你和她的關係,那女人真有必要殺?
安德斯不是說這世界上還有隱藏起來,連你都不知道是誰的半神嗎?
所以,陛下,你根本就做不到殺死世界上的全部半神。
再加上櫻井玉子這麼愛你,我是想着,如果留着她,說不定她還會在你死後幫忙保護大洛人呢額,當然,說到底,我對你倆的情況知之甚少,如果我想錯了,當我沒說。
但是,你之前看着她的屍體,確實有後悔的情緒滋生。
不必反駁,陛下。
現在的我,能感受到你心境情緒的每一分變化。」
「你不懂。」
嬴玄聽完李觀棋這番言論,沒有太大情緒波動,只是輕輕搖頭,然後看着月光,平靜道:「我了解櫻井玉子,她真心愛我,我一直都知道。
她一定願意把幕府國庫交給我。
她也願意毫無怨言地,自盡在我懷裏。
但,李觀棋,即便如此,也完全不影響她會在我死後侵害大洛土地。
而且,相信我,她絕對會是最先付出行動的那個,讓她活着,對大洛人來說,堪稱危險極大的隱患。
如果非要我說的話,讓她活下來的危險程度,堪比嬴梟復活。」
「嗯?!」
李觀棋頓時一驚,「嬴梟的目標可是屠光大洛人啊那女的有這麼危險?」
「比你想像的還要危險。」
嬴玄沉聲道。
「」
安靜,持續了幾秒。
「所以不再講講?」
李觀棋忍不住心中的好奇,「這就沒了?陛下,按照正常情況,你不應該再跟我講講她為什麼會那麼做嗎?」
「懶得講。」
嬴玄面無表情,「也順帶教你一個道理,在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事情,你都能得知其中詳情,就比如這件事。」
「哦~」
李觀棋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什麼道理不道理的啊,他明顯感覺到此時的嬴玄,心底泛起了幾分「甜意」和些許「遺憾」。
顯然,這件事絕對涉及到嬴玄和櫻井玉子的情史。
但可惜的是,嬴玄顯然不喜歡講自己的情史。
這段愛恨情仇,李觀棋註定不得而知。
「那我能不能再問另一個問題?」
李觀棋忽然又在嬴玄腦海里說道。
「」
嬴玄眉頭微皺,無奈地嘆了口氣,「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現在看來,人到了快死的時候,脾氣也會好很多,放在平時,像你問題這麼多的,我一般都是叫人拉出去斬了,問吧。」
「陛下,你明明就是想在死前,為大洛王朝清除隱患,那為什麼不全滅了?」
李觀棋的聲音裏帶着幾分思索,「比如,對於鬱金香帝國,你只殺半神,九宮級壓根不管,就連九宮級大圓滿的也不管,那不就是留給他們重新誕生半神的機會嗎?
你為什麼不乾脆直接把全世界已知的九宮級都殺了滅口,那不是更加沒外患之憂嗎?
嗯?
我忽然想起了一句話。
『若無外患,必生內亂』。
陛下,莫非鬱金香帝國,是你故意留給大洛人的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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