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後的四月,南昌梅嶺歸園茶居旁邊的寧王精廬里,一陣嬰兒的啼哭聲從屋裏傳來,一屋子的人都哄不住。
「喔,寶寶乖,不哭不哭。」劉青從外面衝進屋裏,從奶娘手裏接過孩子,「來,姑姑抱抱。」
倒也奇怪,孩子到了劉青手裏,就不哭了,睜着漆黑明亮的大眼睛,看着劉青,小鼻子還一抽一抽地,甚是可愛。
「我看吶,你比我還像他娘,我抱他都沒用,只有你一抱他,他就不哭了。」梅琳兒坐在一旁,看着劉青手裏的小傢伙,一臉的憤憤不平。
「誰是好人,誰是壞人,咱寶寶分得可清楚了,是不?姑姑一臉的慈眼善目,寶寶當然喜歡姑姑了,對不?」劉青一臉疼愛地看着小傢伙。
「切,少拿我兒子來標榜自己。」梅琳兒拍了一下劉青一下。
「哇~~」孩子又大哭起來。
「看吧看吧,你欺負我,你兒子都有意見了。」劉青瞪了梅琳兒一眼,又回過頭去哄孩子,「咱炷兒可真能幹,這么小就知道幫理不幫親了,對不對?好了,咱不哭了,咱們可是小小男子漢,男兒有淚不輕彈,咱不哭。咱鄙視她一下就可以了。」
說來也怪,孩子在她說完這番話後漸漸停止了哭聲,烏溜溜的眼睛看了劉青一會兒,然後張着小嘴打了一個大哈欠,伏在劉青懷裏閉上眼睡覺了。
看着這情形,梅琳兒又好氣又好笑:「我真懷疑這小子投錯了胎,本來是你的兒子。偏偏投到我肚子裏來了。」
這話說完,她便看到劉青的眼睛裏慢慢黯淡了下去。梅琳兒後悔得真想扇自己一巴掌——自己口沒遮攔。又勾起劉青的傷心事了。
「沒事。」劉青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麼似的,回過頭來沖她一笑。「我沒事,你不用自責。」
「這麼幾年,你和周公子身體都沒問題,怎麼會懷不上呢?要不,我讓我家的大夫給你瞧瞧?」
劉青搖搖頭:「這世上,誰還能厲害得過醫鬼、藥鬼去?周子冽的醫術這幾年也大有長進,比他師傅都還要強上幾分。他們都說查不出問題,別人就更沒指望了。」
「要不……」梅琳兒看着熟睡的孩子,一咬牙。「要不你把炷兒抱走吧。我……我再生一個就是了。」
劉青驚訝地抬起眼望着梅琳兒,隨即垂下眼睛掩飾自己眼裏的感動,將孩子輕輕放到床上,笑着搖了搖頭,玩笑着想沖淡這份凝重:「他可是郡王,我可不敢要。再說,王爺要知道了,還不得找我拼命。」
梅琳兒痴痴地看着長得跟朱權一模一樣的朱盤炷,輕聲道:「如果王爺他知道我有這個想法。不知有多高興。」
屋裏沉默下來,兩人看着孩子都不作聲。良久,劉青才道:「你為什麼不恨我呢?你不應該跟原來那寧王妃一樣恨我嗎?」
「不恨!」梅琳兒走過去,摸摸孩子的臉。「我感激你,真的。如果沒有你,王爺他根本就不懂得愛。不懂得什麼叫愛。正是因為他曾經深愛過,我才能進到他的心裏。而不是跟府里那些女人一樣,成為傳宗接代的工具。這三年。我雖然不能完全佔據他的心,但我已經很知足了,因為他知道我愛他,他嘗過那種愛而不得的苦楚,所以他對我很好很好,也在竭盡所能的回應我。我相信,再給我一個三年,我一定能讓他完完全全地屬於我。」
「一定會的。」劉青抬起眼看着梅琳兒那美麗的臉,兩人相視而笑。
「讓這壞小子睡,我們出去吧。」
「好。」劉青站了起來。
梅琳兒囑咐奶娘和侍女照看好朱盤炷,兩人這才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
「青兒,快來,你看你相公這一局,以慘敗收場啊!」朱權和周子冽正坐在池塘邊的柳樹下下棋,見到劉青她們走過來,朱權頓時一臉興奮地大叫起來。
「切!十局輸給我七局,好不容易贏一局,就得意成這樣。」周子冽袖着手,懶洋洋地靠在椅子上,嗤笑道。
「前面不過是你的棋路太怪異,我一下適應不了。等會兒你別跑,接着下,下它二十局,看是你贏得多還是我贏得多。」朱權一聽這話,頓時不服氣起來,拿起棋子重新開局。
劉青看着這兩人又開始心無旁鶩地專注起來,跟梅琳兒對視了一下,無奈地聳聳肩。
這三年來,劉青每年都會在這氣候宜人的春天,出來巡視一下各地的茶園和茶莊。而周子冽則對房地產感興趣,在劉青忙着看茶園的當口,他專找各個城鎮繁華地段旁邊的池塘、貧民區,買下來重新建造新街,建好的鋪面一部分出售一部分出租,三年下來,劉青都不清楚周子冽現在的身家到底有多少了。
不過她也懶得問,她自己的銀子都數不清呢。這幾年陸寶成和李植將茶居開遍了大明各大城鎮,茶園也擴展規模,紫砂壺更成為了雅人們爭搶的寶貝。劉青又將玉書煨的圖紙畫給陸寶成,丁蜀鎮的極樂齋又多了一樣可以大規模生產的東西。劉青看着各處欣欣向榮的產業,決定先不把黑茶拿出來。這是她的一條退路,也是準備在產業走下坡路的時候再拿出來的籌碼。
而每次出來,南昌這個大本營就成了劉青他們呆得最多的地方。在交往中周子冽和朱權這一對情敵,倒是互相欣賞成了好友。對於朱權來說,難得有一個像周子冽這般志趣相同的同齡人,可以不用或敬畏或同情的眼光看他,可以拋卻身份地位只把他當作一個真正的人來交往,就像劉青對待他一樣。所以他們每次到了南昌,朱權就死活留住他們住在這精廬里,兩個男人下棋、比武、暢談,交情日深。除了這些,他倆在一起還潛心研究茶道和道教經義,這讓劉青極為無語。
看那兩人專注得已經不知他事了,劉青拉着梅琳兒道:「別理他們,咱們喝茶。叫你那廚子把好點心都通通端上來。」
她們剛在旁邊坐下,小六子就從外面進來了,對朱權稟道:「王爺,門房接到一封信,是給周公子的。」
這話一連說了兩遍,這才將那對棋痴喚醒。周子冽放下手裏的棋,接過信展開來看。
「不會又是歐陽闊和雲朵催咱們回去吧?」劉青問。雲朵跟她一樣,都是三年未孕。雲龍海倒是開明,說可以讓歐陽闊娶妾生孩子,可歐陽闊自己卻硬是不同意,直把歐陽夫人氣了個半死。劉青在桂林時雲朵還有個同盟軍,她這一走,雲朵承受的壓力就更大了。所以每次劉青出來,只要住一個月以上,就會收到雲朵好幾封催回信。
「青青,咱們得快點回去,師兄和你悠然姐,帶着孩子到桂林來了。」周子冽看完,將信遞給了劉青。
「真的?太好了。」劉青放下手裏的茶壺,驚喜地接過信。她和周子冽成親,秦亦安和趙悠然因為孩子太小,交通又不便利,再加上婚期定得急,他們便沒能及時趕來參加婚禮。倒是那一年的秋天,兩人帶着孩子到桂林來住了兩個月。如今這一分離又是兩年,劉青還真想趙悠然了。
「要走?」朱權放下棋子。
「嗯,也玩了一個月了,明天就走。」周子冽極為乾脆。師兄難得來一次,還帶着個孩子,到桂林卻撲了個空,他們不趕緊回去可說不過去。
梅琳兒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欲言又止。
劉青站了起來:「你們別下棋了。明天就走,我和子冽還得回茶居去跟大哥二哥說一聲,告個別。今晚我們就在那邊吃飯了。」每次來,他們就在精廬住的時間多,陸寶成和李植早已對她很不滿了。不過周子冽跟朱權比較合得來,跟陸寶成兩人倒沒多少話講,她也只能對陸寶成他們說抱歉。
「吃完飯還是回來住吧?」梅琳兒問。
「嗯,回的。」劉青看周子冽抬腳準備走,對梅琳兒一笑,「走了。」
精廬離歸園並不遠,劉青也不避諱行人,兩個安步當車,到了歸園去跟陸寶成和李植告別,又在那裏吃過晚飯,這才又走回來。
剛回到自己住的院子,就聽丫環來請:「縣主,王爺請你們到大廳去。」
「好,就來。」劉青正準備沐浴,聞言只得跟周子冽又去了大廳。
「怎麼了?」一進大廳,劉青就看到梅琳兒眼睛紅紅的,似乎剛剛哭過,她詫異地看了看朱權,「哥,你又欺負我嫂子了?」
「說的什麼話!什麼叫做『又』?我什麼時候欺負過她了?」朱權瞪了她一眼。
「那好好的琳兒怎麼哭了?」
朱權猶豫地看了梅琳兒一眼,轉過頭來道:「你們把炷兒抱走吧。」
劉青驚訝地看着梅琳兒。她還以為梅琳兒隨便說說而已,沒想到她卻是真心。她看了看身邊的周子冽,沒有作聲。
兒子她是不會搶別人的,不過她想知道周子冽是什麼態度。這三年她肚子沒有動靜,周子冽百般安慰她,說他喜歡兩個人的生活,不喜歡孩子。可他內心真實的想法,真是這樣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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