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廣告1 望凝青徹底恢復神智時, 已經過去七天了。筆硯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這七天裏她一直半死不活地泡在『藥』浴中,有兩名仙鶴化身的童子照顧着她,並告訴她,她現在正在掌門的仙府之中, 掌門已經率領着門下弟子去凡間抵抗惡『潮』了, 臨行前留了話, 說回來再找她算賬, 讓她別『亂』跑。
望凝青:「」真是受盡了人生的苦。
血月凌空將持續一旬,一旬既為十日, 算下來也快到掌門回宗的時候了。望凝青將自己浸入『藥』池,看見自己不着寸縷也淡定如常, 她沒管一邊尖叫着「誰脫了尊上的衣服」的靈貓, 自顧自地查探起自己這具身體的情況。
如她所料,情況並不是很好。被螭獸甩的那一下, 她這一身血肉險些潰散, 雖然被人捏吧捏吧地拼回來了, 但根骨還是傷了。除此之外,因為螭血的污染,這一身洞徹如水精琉璃的道體也毀了。
雖然司祭長老淨化了殘留的魔氣,但就像染了『色』的衣服再怎麼洗也終歸會留下顏『色』一樣, 道體被污濁後便無法保持原有的純粹, 更別提水精琉璃體這種嬌貴的仙質了。望凝青心想, 儘管和自己預想中的結果有些出入, 但好在還是達成了目的,她可以無後顧之憂了。
望凝青沒再作妖,而是老老實實地窩在仙府里養傷,偶爾透着窗, 看着天外猩紅的天空與血『色』的月亮。
十天後,血月消匿,旭日東升,人間再次熬過了一場災禍,仙門再次完成了自己的職責。棲雲真人帶着金丹期以上的弟子們歸宗,所有人的身上都沾染着濃重的血氣。他們歸來後並沒有立刻上山,而是入了天樞派後山的劍冢,藉助劍冢常年縈繞不散的劍氣鎮壓身上的妖氣,同時將自己飽飲鮮血的兵刃放入冶冰池,洗鍊出一顆澄明無垢的道心。
劍冢洗劍,這已經是天樞派歸宗弟子必須進行的儀式了,主要是為了避免弟子在外降妖除魔時行差踏錯,誤失了本心。要知道,修士雖有達則兼濟天下的胸懷,但修的終究是清靜無為的德行,泉水昭心,冰池洗劍,這是在警醒他們不要忘記。
然而,這與已經成為一教尊長的棲雲真人沒有什麼關係。
他靜坐高山之巔,自入坐忘無我之境,待得皓月當空,夜行宵禁,洗劍的弟子們紛紛回歸了各峰,他才緩緩睜開了眼睛。
被仙鶴載出了仙府的望凝青從仙鶴身上翻下,朝着棲雲真人行了一個弟子禮。棲雲真人不應她,只是漠然地垂眸望着劍冢內的清池,似乎在等待着時機。他不說話,望凝青便也陪着他乾等着,她並不感到忐忑,反而有種久違的、熟悉的安寧。
不知過了多久,天邊的皓月穩穩地居於蒼穹的正中,望凝青這才聽見棲雲真人清越冷淡的話語,講述了宗門內鮮少有人知曉的秘密:「劍冢分陰陽雙魚,其中魚眼處各有一口靈泉,陰泉居陽地,陽泉居陰地,每夜子時,陰陽相逆,恰好便是陽泉現世之時。」
望凝青聞言,也低頭去看,果不其然,從高處往下看去,整個劍冢有如一個巨大的太極陰陽盤,一半『露』於月華之下,一半隱於山壁之間。此時正值午夜,那巨大的陰陽盤悄無聲息地轉動着,白石鑄成的祭壇沒入山間,取而代之的是黑石鑄成的祭壇和一口霧氣升騰的暖泉。
棲雲真人帶着望凝青來到這口暖泉邊,他抬手一招,取了幾滴陽泉的泉水,掬在掌中,淡漠道:「伸手。」
望凝青挽起廣袖,『露』出一截手臂,棲雲真人伸手,任由泉水自他指尖滴落,落在徒弟皮肉稚嫩的腕間。
靈泉水接觸皮膚的剎那,望凝青便忍不住挑了挑眉,因為腕間並沒有水潤的觸感,只有難以言說的痛楚——仿佛無形的刀刃刮在手腕之上,那種刀鋒緩緩擦過皮膚的感覺令人悚然。望凝青驚異了一瞬,但又很快反應過來,這口陽泉中的「水」恐怕並不是真正的泉水,而是純正的陽氣凝聚而成的凝『露』。她是純陰之體,冒然接觸如此純粹的陽氣,自然會感到痛楚。
「取太陽之精粹、凝劍胚之鐵氣,劍冢的冶冰池可鍛劍魂,華陽池可凝劍魄,乃是這世上獨一無二的重寶,位列稀世奇珍榜榜三的『異水』。」棲雲真人說着,毫無人情味地說道,「你身負純陰姽嫿之顏,不成『惑』『亂』眾生的妖姬,便會成大能的爐鼎。待你日後長成,即便心中不願,也會不自覺追求男女之欲,這惹禍的體質必定會害你半生。」
棲雲真人轉身,眸光泠泠地看向望凝青:「現在,為師給你兩個選擇——其一,孤陰不生,獨陽不長,為師會為你尋來純陽道體,你與他結為夫妻,立下天道誓言,易骨成侶,日後攜手雙修,共謀大道,此生不離。」
小小的女童仰着頭,靜靜地望着他,沒有答應。
「其二——」棲雲真人凝視了她片刻,發現她眼中毫無怯意,便垂眸道,「待你及笄,需每夜在華陽池中浸泡半個時辰,借華陽池水鎮壓體內過盛的陰氣,直至鑄成仙體。但你需得知曉,此法雖無後患,卻會令人痛不欲生,若不能成就仙軀,日後苦痛無盡。」
棲雲真人沒有說謊,他也沒必要說謊。
對於一個道體被污、仙骨受損的八歲幼童而言,第二條路實在太過殘酷。她這樣的殘軀想要修成仙身,無異於痴人說夢。
相比之下,第一條路就要顯得輕鬆許多,儘管兩個未必相愛的人會從此綁縛在一起,但哪怕對方是團爛泥,憑藉天樞派的底蘊也能將人糊到牆上去。而且純陰純陽皆為道體,彼此可以共生,自然不存在「採補」這種具有羞辱意味的尊卑關係。而純陰純陽道體共同雙修,雖然渺茫,卻依舊有飛身成仙的可能『性』。
私心而言,棲雲真人欣賞傲骨錚錚、選擇第二條路的人,但他並不期望自己的弟子走如此艱險坎坷的道路,因為會很苦。
所以他沒有選擇日後,而是選擇這個還未知事、心思懵懂的年歲。
孩子都會怕疼的吧?
「當然,你也可以選擇下山,回歸俗世,但你的容貌終究可能會害你一生」
棲雲真人的話沒能說出口,因為那嬌小的女童邁着小小的步子,自他身後走出,不急不緩地走向了華陽池。
她『露』出的手自然地舒張,只剩下殘缺的三根手指。她的腳淌過微燙的池子,似乎因為劇痛而瑟縮了一瞬,但隨即又堅定不移地走了下去,那動作有如投林的『乳』燕,透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之後她便背對着棲雲團坐在水池裏,只剩下一個單薄的、筆直的背影。
急切?為何急切?她害怕「回歸俗世」?害怕到能在這樣的痛楚中一聲不吭?
還是害怕不再是他的弟子?
棲雲真人的金瞳凝視着女童的背影,只是這一回,他不曾再斂下眼眸。
晗光仙君素來沉着,泰山崩於面前也不改『色』,刀劍加身也不後退半步。
——但她唯獨害怕「此生不離」這四個字。
昔年月缺真人情深似海,痴情入骨,給一心向道的晗光仙君帶來的陰影簡直比天狗食月還要廣闊。同修無情道的道友都會因為道心不堅而生他意,更何況是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要她將道途寄托在他人身上,那她寧願受這千刀萬剮之刑,好歹死也能死得瞑目。
望凝青面無表情地沉在華陽池裏,儘可能地讓池水沒過脖頸。她神魂強大,無懼傷痛,但這具稚嫩幼小的驅殼卻不能。那些天火鍛造的仙劍曾在陰陽池中過過一遍水,殘留的冶火之精便難免沾染上了一些屬於劍的凌冽。那些劍氣順着皮膚侵入經脈,隨着血『液』流向四肢百骸,除了痛,便是燙,焚心化骨的燙,以至於她都分不清身上的痛楚是因為割裂還是因為燙傷。
望凝青靜坐了片刻,只覺得華陽池內氤氳的霧氣模糊了視野,她一垂頭,幾滴眼淚墜入了池間。
嗯?女童擰眉,神『色』似有不解。
她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模糊了視野的不是霧氣,而是自己的眼淚;耳邊捕捉到的不是鳥獸蟲鳴,而是自己緊咬的牙根輕顫的聲音。這具稚弱的身軀正在因為痛苦而哭泣,只是因為她強大堅韌的意志,這才沒慘叫出聲。
「夠了。」一道雲氣飛來,將水中的女童團團一卷,望凝青頓時渾身是水地落入了一個寬實的懷抱,「距離及笄還有七年,你還有時間思考以後的路要如何走,不必急於一時。」
說一不二的掌門當場收回了自己說過的話,他一彈指,女孩濡濕的衣衫便升騰起了雲霧,很快恢復了乾爽。他沉默地望着女孩臉上的淚水,還在躊躇是否要為她擦拭,便見女童抬手抹了一把臉蛋,懨懨厭世的眼眸里還氤氳着水光。
這一抹淺薄的水光倒映在女童的眼中,讓她的眼眸比往常還要黑、還要亮,襯得那張不討喜的臉蛋也變得動人了起來。
純陰姽嫿顏,即便被封存至此,也依舊能奪人心魄。
回府的路上,棲雲真人有些沉默,他開始反思自己的所作所為。他所認為正確的道路,是否也是徒弟心中正確的道路?她這個年紀的孩子會怎麼想,是否會因為他的獨斷橫行而感到痛苦?對於棲雲真人而言,「為他人着想」是一件無比陌生的事,哪怕那人是自己的弟子。但,素塵與那些連五官都記不住的人都不同,她身上有棲雲會想要去打磨的品質。
在棲雲真人眼裏,素塵並不是一個有血有肉的女孩,而是一柄鋒芒乍『露』的劍刃——哪怕千瘡百孔,劍器在棲雲眼中也是美的。
比起人族,他更擅長與劍相處。
「丹芷的日課,你以後不必再去了。」棲雲知道她被其他弟子排擠,但他不在意,或者說,不曾上心過,「日後你便住為師的山府,不必下山,我讓掌事弟子將你房內的物品遷來。」
望凝青思忖,這是憂心純陰姽嫿顏會蠱『惑』人心,所以準備將她和其他弟子隔開?
「若無必要,你也不要隨意離開,十五歲之前,你都隨我習劍。」
這是為了給「掌教弟子」體面?還是憂心她這殘廢的根骨會丟了主峰的臉?望凝青繼續思量。
跟隨棲雲真人一同修煉也沒什麼不好,她耐得住清寂,對這個世界的劍術也知之甚少。棲雲真人與晗光的境界相當,又是同修無情道的大能,與他一同修習於她而言大有裨益。而命軌如今也發生了偏差,為了避免情況惡化,不跟命軌中的重要人物過多接觸也是上策之選。但壞處則在於棲雲的眼界極高,輕易不能藏拙。但總的來說,還是利大於弊。
望凝青心中百轉千回,面上卻不動聲『色』地應道:「是,師父。」
她卻是不知道,在她做出決定之時,山門外已經因為她而徹底『亂』了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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