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廣告1 盛唐風華(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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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桐給孩子把被子拉好,回頭在棋盤上落下一白子,四爺隨後便落下一黑個。
這一子落的, 叫桐桐有些沉吟。
本可以進的,進一步可落子的地方有三處, 可四爺這一子依舊是退了一步。
她沒言語, 依舊一子一子的往下落, 可四爺卻在步步的往後退, 直到最後一步,四爺把手裏的棋子往上一點, 擺在棋盤上的便是一條大龍。
林雨桐沒動地方,可卻明白了四爺的意思。
自己若是能步步退,則步步對。
可自己一旦妄圖進, 那便是全盤被否。
四爺就說,「所以呀, 我一直說,按照你的本心做事,心到事則成。你少幾分思量, 事反而好辦了。就比如說眼前, 你想怎麼做……你就去怎麼做。按照你的本心做事,也是怎麼做怎麼對的!有時候,事不一定得你去辦成。只要你去辦了,成不是目的,敗許是效果更好。」他說着, 就慢慢的拾掇棋子,事就是這樣的!不從黑暗裏過一遭,是不知道那一絲曙光的珍貴的。
這黑暗只要不是降臨到百姓身上, 那就是朝廷上的事!在朝廷上,沒有黑,怎麼能對比出亮呢!沒有黑的看不見五指,絕了他們所有的希望,不可能的事又怎麼能變成可能呢?
這些不用跟桐桐往透的說,她本就是一道光,划過黑暗,光才耀眼!
這樣嗎?
那倒是好辦了!
於是,桐桐先找武家兄弟去了,有些事不能挑明,但我還不能收拾你們了嗎?
她先找武承嗣!這小子前年還是個尚書御奉,沒兩個月,內考完,就被武后提拔為秘書監了。緊跟着又叫此人承襲了周國公的爵位,端是風頭無兩。
膽肥了是吧?
給我等着!這天一大早,她早早的起來了,在進宮的必經之路等着,等着武承嗣。
這傢伙騎着五花馬,穿着超品的朝服,一路都是對他拱手見禮之人,他所過之處,別人只有避讓的。
宋獻低聲問:「殿下,就這麼過去嗎?」
對!就這麼過去!
武承嗣正騎在馬上優哉游哉呢,猛不丁的,靠邊停的馬車突然就動了,橫插了過來,擋在了馬前。
跟着武承嗣的隨從呵斥,「哪個不要命的?找死呢!」
林雨桐聊起帘子,叫人把燈籠給舉起來,「喲!這是誰呀?想要我的命呀!」
這一出聲,不止武承嗣聽出來林雨桐的聲音了,便是避開的官員,也都聽出來了。這是……公主又要上朝嗎?完了!今兒得見誰的血呀!
趕緊見禮,林雨桐從馬車上下來,朝其他人擺擺手,「忙去吧!遲了是要打板子的,我找周國公說個話,你們怵在這裏,我們表兄妹也沒法說私房話呀。」
明知道要遲到了,您幹嘛還非這個時候跟周國公說話?
這麼想了,但是不敢問呀,利索的走人吧。
武承嗣躬着身子,謙卑的很,「不知是殿下,臣萬死。」
「萬死?」林雨桐輕笑一聲,「明知道人只能死一次,何苦說出萬死的話來。顯得我這個公主,對舅家人這般的不尊重,不念情分。」
「臣該死!」武承嗣是真有些怕了,這位公主屬於油鹽不進的!他是沒少想辦法巴結,可就是巴結不上。便是那位駙馬,也是如此!受之坦然,全無情分可言。人人都說公主和駙馬平易近人,可其實,他們作為姻親,從沒能進過公主府的大門。便是天后而今肯扶持娘家人,這位公主的態度依舊毫無變化。
今兒這突然把自己攔在路上,究竟為何呢?
他不懂,不懂就問,真要到時間了。因此他就問,「敢問殿下是有什麼事要吩咐?」
你不知道?
武承嗣愣了一下,「臣如何能得知?」
「那你慢慢想,不着急。」林雨桐說着,就在邊上轉悠開了,慢悠悠的。
要進宮的朝臣們路過兩人,拱手見禮之後,趕緊朝裏面去了。
劉仁軌過來了,看看林雨桐又看看武承嗣,一臉的不解,但還是選擇問公主,「殿下這是?」
林雨桐指了指宮門,「劉相公趕緊去吧!時間不早了。」
啊?哦!好的!
劉仁軌邊走邊回頭,不知道今兒又要出什麼事。
李敬玄過來了,冷着一張臉,「公主何以處宮門而不入?」
「不急不急!你只管忙你的。」
李敬玄又看了周國公一眼,拱手走了。
只狄仁傑路過的時候,看着武承嗣有幾分同情,然後笑呵呵的指了指裏面,「殿下,臣失陪了。」
嗯!不用陪着,去吧!
掐着時間,宮門口再無官員路過了,林雨桐放人了,「表哥既然想不起來,本宮就不耽擱表哥上朝了。明兒本宮還來,就在這裏等着表哥。您可別叫我空等呀!」
是!今兒就回去叫人打聽,看看到底是哪裏惹着這位公主了。
武承嗣是膽顫心驚的,不敢把埋怨帶到臉上。他急匆匆的往宮裏去,不敢提告假的事,這位公主就在宮門口站着呢,手裏拎着一把劍舞劍呢,寒光閃爍,好似下一刻就能砍過來。
一進宮,再急着奔進去,還是遲了!
遲了沒二話,滿朝的大臣看着呢,李治眉頭緊皺,武后低聲吩咐上官婉兒,「等會子去打聽打聽……」怎麼會犯這樣的錯?!
是!
朝中除了那些諂媚之臣,誰巴結武承嗣幹嘛?一條條律法規矩就在這裏擺着呢,每天都有各種原因上差遲了的在挨板子,憑什麼你武承嗣就不用挨板子?
宮中侍衛的來頭都不小,能怕你武承嗣?打那是真打!
啪啪啪,十板子給打屁股上了。
狄仁傑低頭一笑,好些人一下子就反應過來了,感情那位公主攔在宮門口是為了這個呀!
於是一個個的低了頭,或是用朝板擋住臉。
李治是看不見,但是太子看的見呀,他看劉仁:這是怎麼了?
劉仁陪着聖人,哪裏知道?只微微搖了頭。
直到下朝才知道,鎮國公主起了大早,轉悠出來剛好在宮門口碰見了周國公,下馬車跟周國公說了一會子話,給耽擱了。
李治看劉仁:「桐兒起了一大早,就只為這個?」
劉仁一言難盡,「宮門口的侍衛說,公主吩咐了,明兒別急着叫周國公進宮門,把進宮的腰牌查驗的細緻些……她跟周國公約好了,要在宮門口碰頭,有要事!」
這是要連着堵武承嗣,叫對方天天挨這十板子。
劉仁嘴角扯出一絲笑意,一下子就憋不住給笑出來了,「公主叫人給周國公留下話了,說是要是有個傷啊病的,她會親自去看診的!她剛配了幾味新傷藥,正要試試呢!」
連對方裝病的路都給堵住了!是來挨板子,還是試藥一不小心出了事故直接嘎嘣了,你選一個!
這個打,他是不挨都不行。
李治的嘴角抽了抽,這整個一潑皮無賴的做派!
行吧!小懲大誡,也無所謂。
於是,武承嗣真就是連着挨了三天的打,每日在別人戲謔的注視之下,堂堂國公,被人摁住打板子,什麼滋味?他是心裏又惱又恨,可這一絲一毫的惱和恨,現在都不能表現出來!想想在流放之地所過的日子,再想想如今。
忍!忍下去!只要忍下去了,遲早有翻身的一天。
等我翻身了!等我翻身了……今日之辱,定當百倍奉還!
但是板子,真不能挨了!這天下差之後,他沒急着出宮。而是遞了牌子,要見天后!不僅自己,還有從營地趕回來的堂弟武三思。
武三思要年輕幾歲,他過來扶着堂兄,看看他這被打的情況,咬牙切齒的,「大哥,會討回來的。」
禁聲!別說嘴上露出不該說的,便是臉上也不能露出絲毫來,記住了嗎?
嗯!
可兩人怎麼也沒想到,他們到的時候,鎮國公主也在!
天后笑盈盈的坐在上首跟公主說話。
他們一進來,還沒見禮呢,就聽鎮國公主道:「這不,來了一員武將!您可得去瞧去!宮中的禁衛可都集合起來了,您不去可不成!您得去,父皇也得去!太子也去!今年這雨下的,也沒機會打馬球!也該找個由頭叫禁衛軍中的兒郎們贏個彩頭。」
武后就像不知道桐桐要玩貓膩似得,還吩咐高延福,「請聖人和太子。」
是!
賽場的觀景樓上,李顯李旦和太平都在,還有好些被請來的朝臣武將,來瞧比賽的嘛!
難得興致這麼好,武家兄弟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這個比賽是爭先着上,比射箭,比騎馬,賽場上歡呼,觀賽的也歡呼。李治便是看不見,邊上也有人低聲講解,賽着,賞着!
李敬玄是武將,這會子就說林雨桐,「殿下,咱們只聽過殿下之勇武,可都沒見過呢?要不然,殿下下場,叫臣等也見識見識!」
林雨桐就笑,「好!我給大家玩一把大家沒見過的。」說着,左顧右盼,而後把視線對準武三思。
武三思心道不好,這是收拾完大哥又來收拾我?
而圍觀的人這會子篤定了,必是武家兄弟幹了什麼天理難容的事了,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聖人和太子都沒管,但是公主卻是不容的。
李賢看皇姐,輕輕搖頭:算了,到此為止!打了這倆老鼠,傷了玉瓶怎麼辦?
林雨桐看了李顯一眼,李顯瞬間縮了!他心跳如鼓,只有一個想頭,那就是:完了!完了!皇姐知道了!宮裏肯定都知道了!
太平左右看看,才要說話,李旦一把拉住了:別言語!肯定是出事,只咱倆不知道。
林雨桐朝李顯笑了一下,便看武三思,「表哥而今也是右衛將軍,不會這點膽色都沒有吧。」
那怎麼會呢?
武三思站出來,只要不是當場要殺我,怎麼着都行。
林雨桐朝下指了指,「麻煩表哥下去,看見那個豎起來的木板了嗎?表哥靠着那個站着吧。」
站着?那在百步之外呢。
武三思也不知道這位公主要幹什麼,只得下去站着去了!
林雨桐卻伸手,香菊趕緊把弓箭給遞過來!
眾人倒吸一口氣,這可在百步之外,要在這裏射箭?
是的!就在這裏!眾人就看見鎮國公主搭箭拉滿,嗖的一下,箭簇飛了出去。
武三思是眼看着箭簇飛過來,閉上眼睛一動不敢動,帶着冷風的箭簇瞬間到了,蹭的一聲,他頭頂火燒火燎的疼,甚至有一股子燒焦的味道。
薛紹就站在邊上,查看了一下,這才發現,這是一箭穿過武三思的髮髻,把武三思釘在了木板上。
他趕緊讓開,就見那箭簇接二連三的射來,不給人任何叫嚷的時間,就見那箭,有兩箭射在了肩頭,兩箭射在了腋下,還有一箭射在了兩腿之間。
沒見血,都只是穿過衣服,貼着皮肉的,連帶頭上的,一共六箭!
太平蹭蹭蹭的跑過來,就冷笑一聲,「把板子拆下來,連人帶板,一起抬過去。」
說着,提着裙擺就跑:「父皇,母后,可好玩了!」
是可好玩了!一箭穿過髮髻,兩箭釘在脖子兩旁的肩頭,兩箭都在腋下,一箭射在褲|襠上,就差那麼一線就傷了子孫根了。
這會子武三思早嚇暈過去了,身下早已經濕了,這是嚇溺了!
眾人再偷覷鎮國公主的表情,冷冽的很。她就那麼看着跪在地上的武承嗣,再抬起眼的時候掃了英王一眼。
英王瞬間跪了,兩股戰戰,也嚇尿了。
狄仁傑撫了撫鬍子,一轉臉看見聖人和天后莫測的表情,還有紅了眼圈的太子,他若有所思。
轉過臉來,跟張柬之等人對視了一眼,眾人都一副瞭然的樣子,而後都默默的收回視線。
武后揚起笑臉,說桐桐,「你又淘氣!這多危險呀!以後再不可如此了。」
是!
比試結束了,時間不早了,該散的都散了。
武后叫人把武家兄弟送回府去,也沒留英王。太平要問,被李旦給拉走了。
沒說叫桐桐走,桐桐也沒走。她跟着,但一句話都沒解釋!
武后跟着李治,一起往李治的宮裏去。這幾天李治其實又添了咳嗽的毛病,輕微的有些咳症。這次英王參與的事件,對李治的衝擊不是一般的大!
林雨桐什麼也沒說,只靜靜的陪着,而後不時的給熬藥,給針灸,除了調理身體的事,她什麼也沒做。
沒法做,也沒法說呀!現在不做不說,就是最合適的。
易地而處,這要是自己和四爺遇上這麼一個太子,兩人會怎麼辦呢?也會焦心的,焦心的一夜一夜難以安枕,想着事情該怎麼往下辦。
因為李賢暴露了一個致命的缺點,那便是——心慈手軟。
這一點若是掰不過來……怎麼辦?
他倆這會子想的不是解決罪魁禍首,而是想留着這罪魁禍首,看看李賢下一步怎麼打算的。這麼心慈手軟,他不殺英王,英王只怕不把他給推下去,是不會安心的!他怕李賢找他算後賬。
武后和李治就是這麼看着,看着李賢接下來怎麼應對。他們不會容許任何人攪和在其中,他們大概覺得他們是在給太子補課。
等李治睡下了,林雨桐跟武后從裏面出來,在宮裏慢慢走着。
武后這兩年見老了,兩鬢多了幾縷白髮。此時,她的腳步緩慢,卻輕笑出聲,「對太子還有期盼的是你父皇,而我……我自己生的孩子,知子莫若母,你們的性情我是知道的。若是一直太太平平的,賢兒這太子是能做的!可若是不太平,賢兒就不適合太子之位。不是誰都有好運道,能做一太平儲君的!能來爭權奪利的,哪個不是骨肉至親?權利的爭奪就是如此的!你父皇總想着,這未必不是給太子上了一課!其實,他要是派人殺的不是明崇儼,而是李顯,我跟你父皇會傷心李顯的離世,但是我們不會對太子如此失望!傷心是有的,可比起江山社稷,舍一個兒子又怎樣?那個時候,把江山給他,你父皇心裏是踏實的!你當你父皇沒教他嗎?你皇父教了,教他學學我這個母后,學學我的狠辣,學學我的下手不留情。可是,他聽了嗎?身為一國儲君,人家劍指儲位,他竟然顧念着情分,網開一面!這叫情分嗎?你來告訴我,這事要是叫你處置,你會怎麼辦?」
「我會交給大理寺查,查到誰是誰。朝臣說該殺,律法說該殺,我會說念着情分,圈了吧!」
是啊!該殺而不殺,才是情分。該殺而寬恕,這是犯蠢。
武后說着就自嘲的笑了起來,「李弘不提也罷,李賢心慈手軟,李顯自大愚蠢,李旦平順溫和……我一生四子,卻無一帝王之才!我常想,他們變成今天這樣,是我沒養好!我若悉心教養他們,他們不至於如此。」說着,就看向桐桐,「可是,每次看到你,我又覺得這好的帝王不是養出來的,而是生出來的!說實話,不管是在你父皇心裏還是在我心裏,你的性情,你的手腕,是最合適的!你父皇總是惋惜,你不是個男兒。」
林雨桐:「………………」這話得對半聽!就跟四爺把他皇阿瑪的話對半來聽是一樣的。若是這樣,那麼武后現在可不止是一個母親,她——生出了帝王心思了。
她是在夸自己,也是在拉攏自己!
自己什麼都合適,可自己不是男子!但若真有女帝了,自己的性別是障礙嗎?
她在給自己埋種子,在釋放自己的野心!
是的!桐桐無比的確定,武后這個時候生出了做女帝的心思了。她的兒子無一合適,若要冊立女兒,別說其他人,就只李治也不能答應。
她現在就是在蟄伏,在伺機而動。
用晚膳的時候,李治嘆了一口氣,跟桐桐說,「昨兒恍恍惚惚的,竟是夢見你皇祖母了。」
林雨桐停下筷子,想聽聽李治到底要幹嘛。
李治就說,「兒啊,帶着駙馬和孩子去慈恩寺,給你皇祖母祈福一段時日,可好?」
叫自己去給長孫皇后祈福?這是要給自己找個事把自己絆住,是怕自己摻和李賢的事吧!李治要看李賢的決斷,怕自己影響李賢。
林雨桐出來的時候看了一眼東宮的方向,說不出什麼滋味。
回府了,所有的人都感覺的到公主的不高興。可誰也不知道這是為什麼的!這樣的事,不身處核心,壓根就不會知道大變就在眼前。大家一樣過日子,坊間的百姓一樣在爭東論西,對誰都沒有多大的影響的。
澤生坐在廊廡上等着,等着阿娘回來。一瞧見阿娘,她就撒丫子奔了過來,「阿娘!阿娘!你去哪了……阿娘!」
林雨桐接住孩子,輕輕的拍他的屁股,「有沒有乖?」
嗯嗯嗯!乖了,阿耶還帶兒收柿子了。
「是嗎?」她抱着孩子往屋裏去,問他,「收了多少呀?有軟的嗎?」
有啊!「阿娘給兒做柿子餅,要多放霜糖。」
「柿子餅?!」晚上吃這個不好消化!她轉移話題:「今日還作甚了?」
「阿耶帶着兒念書了。」
是嗎?念的什麼書呀。
「念了《管子》。」
「管子上的哪一句呀?」桐桐一邊跟孩子說着話,一邊給孩子把外面的厚衣裳都脫了,順勢盤腿坐在地上,把孩子摟在懷裏跟他說話。
澤生躺在阿娘的腿上,頭和腳都使勁的往下垂,他大概覺得這麼好玩,就那麼跟一張弓似得這麼躺着,然後跟阿娘說話,「管子說,凡治國之道,必先富民。民富則易治也,民貧則難治也。」
記住了呀?!真好!晚上不吃柿子麵餅,「……阿娘給你做個蛋餅吃,好不好?」
好!嘴裏應承着,蹭一下翻身起來,奔着裏面就跑,「阿耶……阿耶……阿娘給兒做蛋餅吃,夸兒書念的好!」
四爺從裏面出來,就見桐桐在穿襻膊,真就先下廚給孩子做蛋餅去了。
韭菜蛋餅轉臉就做了一摞子來,把素炒的青瓜卷在裏面,澤生抓着吃去了。桐桐跟四爺遞了一個,「再吃點?」
四爺接了,「怎麼?接下來是要忙什麼……還是被打發出京?」
又被你猜到了!沒錯,「去慈恩寺去祈福。」
四爺把手裏的先遞給桐桐,「沒吃飽吧?」
嗯!她一口咬上去,滋味難言。
四爺又給她倒水,「這是好事呀,人家嫌棄你礙手礙腳了。該出頭的你已經出頭了,剩下的,你得靜下來看看,看看宮裏接下來會怎麼表演。」
就看着?
四爺就笑,「人家也只讓你看着。讓你看着,自然也有人看着你,你不動則已,動了,就不會只在慈恩寺里祈福了!」
桐桐狠狠的咬了一口餅,「那就看看!看看他們的戲怎麼往下唱。」
四爺眼裏的笑意一閃,叫了秋實吩咐,「告訴宋獻,叫他找張淮,把今兒的事宣揚出去。至於公主……對外就說,公主被罰禮佛去了!」
是!這就去辦。
可自家的流言還沒放出去呢,外面已有傳言了,說是公主被罰了。
宋獻來稟報的時候,林雨桐若有所思,她不再耽擱,帶着四爺和孩子,直奔慈恩寺。
孩子沒來過多少寺廟,看見什麼都覺得新鮮。
四爺帶着孩子在寺廟裏轉轉,桐桐真就在禮佛。她盤膝坐在蒲團上,靜靜的,一頁一頁的翻着經書。遠處大殿裏傳來僧人的誦經之聲,這聲音隱隱約約的,聽的人竟是心也跟着沉靜起來了。
寺里的和尚三車,俗家身份是尉遲敬德的侄兒,這會子公主來了,他被打發來支應。
此人很奇葩,出去講經必須得美食美酒和美人,缺一不可。這是個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的和尚。
澤生很喜歡這大和尚,天冷了,雪下來了。
早早的,澤生起來就抓了穀子灑在地上抓雀兒去了。四爺和桐桐在屋裏跟三車和尚一起品茶閒話。一抬眼看見頑童躲在一邊抓雀兒的樣子,雀兒幾番試探,終於大膽的去吃了,卻最終被他給扣在竹簍子之下了。
就見這孩子蹲在簍子邊半晌,又輕輕的把簍子打開了,那雀兒撲棱着翅膀又飛了。
三車和尚就夸孩子,「小郎君天生一顆慈悲心。」
四爺笑了笑沒言語,於是,三車和尚每天都能看到公主嫁的小郎君撒穀子餵雀兒,然後抓住了,又給放飛了。
一天、兩天、三天,一直持續了兩月,眼看這個冬天都要過去了,呼啦啦的一場大雪又來了。這天他又來找駙馬辯論佛理,就見這個長着慈悲心的小郎君,叫人拿了一盆的穀子,在院子的撒穀子呢。
這麼一撒,周圍的雀兒呼朋引伴的飛來了,院子裏密密麻麻的落了那麼些個雀兒啄食着穀子。
這頑童又喊着,「再撒些,揚起來,往遠些撒!」
好些僕從一人一把穀子,朝雀兒中間扔。雀兒先是嚇的撲騰騰的飛,見無危險,便又回來了。
頑童又喊,「再撒——」
於是,雀兒又飛走,又落下。
如此再三之後,雀兒越來越多了,再撒穀子,聽到動靜不動反而站在原地等着。
可就在這時,就聽見這頑童喊了一聲,「撒網!」
嘩啦啦的,一張網子從天而降,一院子的雀兒一網打盡!
大和尚蹭的一下站起身來,就見這孩子一臉純然的笑,還朝這邊招手,「阿耶——阿娘——兒抓住雀兒了!」
四爺招手叫他過來,「抓這麼些雀兒幹什麼?」
「叫人送到城外的粥棚去,熬了就能吃到肉了!不吃肉沒力氣!」
大和尚就問說,「拿穀子去熬粥,不一樣?」
「那不是穀子,那是谷糠!」小頑童回了他一句,而後得意洋洋的看阿娘,搖頭晃腦的,「予之,敵必取之。以利動之,以卒待之。可對?」
對!
大和尚便笑,夸道:「將門之後,果然非同凡響。」說着就跟四爺商議,「國公爺,老衲正缺一弟子……」
不是出家,就是單純的想教。
四爺欣然允諾,「可!改日備上厚禮,帶小兒拜師。」
林雨桐也點頭,這大和尚也是出身將門,且精通兵法和儒家經典,教孩子自是沒問題的。關鍵是,此人是土生土長的大唐人,孩子的認知只有前瞻性還不行,從教養開始就得踏實起來。
澤生有點好動,並不是一個能安靜下來的性子。夜裏好容易安生的睡下了,宋獻來了。
林雨桐起身去了外間,「長安城裏……如何了?」
宋獻噗通一聲跪下,「殿下,有消息說,東宮官員韋承慶上書勸諫太子,說太子不該養趙道生為男寵,更不該如此好聲色,賜予趙道生頗多的錢財。」
林雨桐面色一變,「那個之前傳言與太子有瓜葛的奴僕趙道生……還活着?」
是!還活着。
林雨桐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李賢啊李賢,怎生那般托大!這樣的人不想法子弄死以絕後患,留着做什麼呢?你這次的事跟李弘上次的流言不同!上次李弘心知是武后所為,以流言破流言,流言不用管也就消散了。他當時保住玉橋,是在不想當太子的前提下!你呢?人家造謠不造謠其他人,為何是這個趙道生呢?
她急忙問:「然後呢?」
「而後……不知道是誰揭發……說是太子謀逆,在東宮中藏着數百具鎧甲。經查,東宮的馬廄里,確實是藏着數百具鎧甲!」
林雨桐呵笑一聲,「不知道誰揭發的就去查東宮?誰下的旨意?」
「天后!」宋獻的聲音都有點發抖了,「天后派人派禁衛前去,在馬廄中搜出鎧甲!」
林雨桐看四爺:「荒謬不?」東宮那地方,並不在大明宮裏面。大明宮是後來修建的!原因呢,是因為早前的太極宮地勢比較低,一下雨吧,這地方就潮!長安的夏天,熱上來也挺熱的。不透風還潮,太極宮就如同一個蒸籠,特別不舒服。李世民呢,能出宮避暑。可是李淵不樂意跟着李世民跑,那就只能留在太極宮。李世民為了彰顯自己的孝道,就在長安城四四方方的城牆之外,另外劃了一片,修建了大明宮。
對的!長安城本來是極其標準的正方形。太極宮在北邊的正中心,太極宮的東邊是東宮,西邊是掖庭宮。這三個大型宮殿群平行,正前面是皇城。這是一個整體!後來太極宮修建好了之後,李治和武后就搬到了大明宮。大明宮的位置其實是在北邊的城牆之外。壓根就不挨着!
從東宮要去大明宮,要麼,出東宮的大門,然後拐出來,從自家的府門前過,穿過永昌坊和光宅坊與東宮外牆的夾道大街,從大明宮的正門進去。要麼,就出出東宮的後門,從智德門入西內苑。可西內苑不是跟大明宮一體,他們中間也有夾道,得從西內苑出去,從大明宮的右銀台門進去。
所以,桐桐進宮是比太子進宮更近便的。
這一重重街道一重重大門,從東宮開始造反呀?可行嗎?
再說那馬廄放鎧甲,東宮那地方,馬廄能有多大?而且,馬廄這地方吧,他是個半公共的區域。屬官也用,侍衛也用。這麼一個地方,放了數百的鎧甲。
李賢瘋了?
其一,這樣的地形,數百人的裝備數百人的親信力量去造反的成功概率,並不比李賢單獨見李治的時候,一把掐死李治進而即位的概率更高。
其二,公共地方擺造反道具,他腦袋進漿糊了?
其三,東宮有自己的禁軍,這些人用起來不行嗎?幹嘛弄數百鎧甲?
這就是一個很糙很糙的局!說李賢謀反,這還是構陷。
誰幹的?
四爺叫宋獻先出去,而後跟桐桐說裏面一個至關重要的人物,「韋承慶,他的父親韋思謙,乃是武后時期的宰相。」
林雨桐愣住了,愕然的看向四爺。
四爺又道,「韋承慶的弟弟韋嗣立,亦是做到了宰相之職!」
林雨桐就問:「跟韋氏同族?」
「這父子三人出自京兆韋家逍遙房,韋氏出自京兆韋家駙馬房。」沒錯!都是京兆韋家!
林雨桐明白了,「武后跟韋家有了默契!他們……聯合了!李治只是想教李賢,而武后聯合了韋家,要拿下李賢。」
倒着推,應該是這樣的。
所以,史書上說,母子爭權,武后廢子,這並不冤枉。
四爺就說,「你不必難受,成為帝王,便沒有父父子子。同理,女子為帝,捨棄兒子,哪裏錯了嗎?她只是做了歷史上大部分帝王都會做的事情而已!」只是因為世人一直都默認母性比父性更濃烈,所以才叫事情看起來叫人難以接受,僅此而已!
是啊!僅此而已!
兩人正說話了,外面喧譁了起來,劉仁親自來了,「殿下,駙馬,聖人宣召二位即刻進宮。」
留下孩子兩人都不放心。四爺連被子一起,把孩子抱起來,這說走就能走!
進了城,入皇宮得從家門口過。英國公府的大門大開,李敬業在門口等着,直接接了孩子。要分開了,他低聲說了一句:「太子是好太子,這事蹊蹺!保住太子,就保住大唐……」
四爺攔住了他的話,「天冷,別讓孩子着涼。」
李敬業這才不再言語了,抱着孫子趕緊回府了。
宮裏戒備森嚴,進了大殿,林雨桐看見了胸前還沾着血的李治,看見了扶着李治面色蒼白的李賢,還有一臉平靜,坐在那裏不動如山的武后。
李治還是那句話:「此事可不追究,但太子需得赦免。」
意思是認下今兒這事,就當是太子一時糊塗,不追究你們構陷之罪,但也得赦免了太子,一如以前。
可武后不答應,開口就道:「身為人子,他心懷謀逆,應大義滅親,絕不能赦免其罪行。」
林雨桐看見李賢那雙幾乎絕望的眼睛。
她朝前走了幾步,看向武后,「這事我不答應。」
什麼?
林雨桐一字一句:「太子可廢,那是因為他身為儲君,無一絲提防之心,終究釀成大禍,他無做太子之能,可廢!但以構陷謀逆罪名來廢,不行。」
我——不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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