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誰都可以,就是不能讓青國。」
依藤臉上全是淡然,端起茶杯飲了一口,滿意的嘆了一口氣:「白熊、西蘭國和意志聯邦可以妥協,此時萬萬不能與白熊國作戰,答應他們的一些無關緊要的條件,也未嘗不可。集中全部精力,對付青國,定要一鼓作氣,把這頭老虎給打死。」
「採取持續放血政策,條約上面的白銀數量,連同利息,一分不能少……而且,以最快的速度,藉助於立憲合邦之議,先把那些土地全都消化掉。再逐步蠶食,最好在不引起民間動盪的情況下,把這片土地吞下,能吞多少算多少。」
說到這裏,依藤面色顯得狂熱。
這次前去青國京城,接到來信之後,他立即準備從津門出發,一刻都不想停留。
但是,臨時護衛長柳生劍豪的話也很有道理。
凡事小心為上。
自己一生謀求尊王攘夷,立下赫赫天功,如今國家強大,個人威望極高,青史留名都是板上釘釘。
比起當年,櫻花國何止強大十倍百倍。
就算如此,依藤還不滿足,他想要得更多,要做的事,自然也更多。
這片土地,以前曾經無比的強大,強大到自己的祖國,都要匍匐在地,表示臣服。
生怕對方打一個噴嚏,就把自己的國家給淹沒了。
那時,櫻花國是保等的自卑,何等的弱小。
只能卑微的努力學習一切對方的知識,搶奪對方的一切資源,終於,一點點的壯大起來。
也終於,等到了對方虛弱的那一天。
找准了機會,狠狠的咬上一口,就足以讓櫻花國興盛十年百年。
不過,這還不夠。
吃下去更多,就會更快的變強,甚至,那小小的島嶼國家,終有一天,能成為世界頂級大國,君臨萬國之上。
「先生如此做法,有些過於急迫,若是一個不好,反而得不償失……國內需要您。」
對面,一個站立有如青松的寬袍中年男子,卻沒有喝茶,而是望着莽莽竹林,嘆息一聲說道。
「我知道,此行就如火中取栗,有些冒險了。但不是有柳生大師你在身邊嗎,再加上服部信義的伊賀忍者。這次出行,最多是有驚無險。青國如今一盤散沙,就算是有一兩個高手忍不住動手,在你們的護衛下,也是找死。」
依藤這麼說是有根據的。
不說服部信義這位上忍,已深得五行火之真要,手段詭異而強大,就說他手下有着還有着金木水土五大中忍,還有三十人眾的下忍死士。
這些人聯手起來,足以比得上一支精銳的軍隊。
最厲害的,就是眼前的柳生劍豪。
柳生劍豪真名叫做柳生宏光,出身鼎鼎大名的「天狗家族」,八歲習劍,十二歲小露聲名,十六歲開始打出家族名頭,挑戰各家流派。
三十二歲,斬殺宗師級巨擘宮本長野,威名大振。
柳生宏光本來不叫宏光,他叫柳生十三郎,他想復興家族,取得前所未有的成就,自改名字為宏光,有寵偉光復之意。
之後,他劍試天下,最終成為櫻花三位無生劍客之一,世人承認他的聲名,再不去挑戰於他。
四十一歲,柳生宏光,此時已經成為鼎鼎有名的宗師級劍客。
並且,遊歷天下,拜訪各大神社,傳聞中,能與高天原溝通。
此時的柳生宏光,在劍法一道,已然走到極處,他想要探求天人之道,再次突破己身極限,再留在國內意義已經不大。
這次前來青國,一半是護衛櫻花國人敬重的依藤首相,一半是想要從殺伐之中得到靈感,一舉突破,進入莫可名狀的奇異境界。
有着柳生宏光這位大劍豪在身邊,依藤全然沒有半點擔憂,心裏想着,這一次若是功成,定能讓櫻花國發展加速二十年,就算是那白熊諸國,也不能阻擋這種上升的勢頭。
大興在即,他又怎麼可能按捺得住,自己激動的心情。
「直隸王總督初來乍到,又是態度未明,倒是不用太過擔心……榮提督那裏,可有察覺?此人有才,需防着他破壞合邦之事,搶先下手。」
「內鬥好啊,最好鬥個頭破血流。」
依藤輕笑一聲,志得意滿,只覺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引其內鬥,就可以逸待勞,強壯自身,異日時機來臨,自可一鼓而下。」
「變法成功,當然更好,自然可以借變法之權,潛移默化,歸化人心。到時這偌大地盤,處處櫻花,不戰而勝,豈不妙哉?」
授敵以柄這種操作,就算依藤一生見慣了風浪,仍然感覺有些不可思議。
大青國的種種做法,已然突破了自己想像的極限。
他完全想像不到,世界上竟然有這麼蠢的國,這麼傻的人。
竟然會不合時宜的生出一種勝之不武的感覺。
……
「回他一句話,就說稍安勿躁,耐心等候即可。」
張坤一言回絕了宮內小太監。
這已是三天來,廣序帝第三次問計了。
張坤理解這位焦切以及怕死的心情,卻不準備慣着他。
他受這一等侍衛以及驍騎參領的官職,也是為了進宮或者辦事方便一些。
並且有心想以對方皇帝的身份,辦一些實事、大事。
並不是要真的替蠻人朝廷賣命。
所以說,廣序帝雖然當時誠懇問計,不惜卑詞厚顏。
事後,卻還是當自己是皇帝,並沒有擺正自己的位置……
那就晾他幾天。
這時候,什麼都比不上龍氣點的積累來得最重要。
他隱隱能感覺到,櫻花國前首相依藤此來不善,很可能並不那麼好殺。
自己手中沒有軍隊,單憑源順鏢局這些人手,做起事來,難免有些捉襟見肘。因此,也不得不多做一些準備。
三天過去,醫館治病成果雖然不算太好,卻也多了兩點龍氣。
這是一個五十歲的垂垂老朽,以及一個剛剛恢復了心智的十一歲小孩貢獻的。
老人多年辛苦,積勞成疾,也沒什麼好說的,一半是養,一半是補。
這種病對於張坤來說,其實不難,難的是對方拼了命的幹活,就算是治好了,也仍然要給東家做牛做馬。
身上的病治好治不好,又有什麼區別呢?
這個時候,張坤總是會嘆息。
他覺得,只要這個時代不曾改變,富人仍然趴在窮人身上吸血,有些病,永遠也沒法治。
自己就算是練成了圓滿醫術,被人稱上一聲神醫,仍然是沒用的。
沒用歸沒用。
老漢身體清爽的這一天,還是貢獻了一點龍氣……
看着老人家步履蹣跚的離開,又準備投入無窮無盡的勞作之中,張坤久久沒有說話,就連獲得龍氣的喜悅也淡了幾分。
另一個十一歲小孩,卻不是窮人,而是富人。
富人也好,窮人也罷,既然已經到了醫館,小孩子又很是無辜,張坤當然也不好把人趕出去。
小孩十歲生日已經過了,卻只有兩歲孩童的智商,跟個傻子差不了太多。
這個病例,最是考驗張坤的醫術水平,以至於李小宛丫頭,都停下了手中的活,細細觀看張坤用針開藥。
連服三劑方藥,花了兩天半時間,孩子的神智已經變得清明一些,會試着學習一點東西,會試着叫人,會說一些有條理的話,對自身和環境,有了基本上的認知。
加上這兩點龍氣,以及海外不知哪裏飄來的兩點龍氣值,如今的張坤已經有了5點龍氣。
又可以加體質恢復傷勢了。
心裏倒是安定了些。
無論是不是敢戰天下人,必須的謹慎還是要的。
「血勇」不是無腦。
他並不會認為,自己在京城就已經安枕無憂。
就不說深宮之內,到底還藏着什麼樣的力量。
就說九門提督四萬步騎,以及京師近郊三大營17萬兵,這些軍力全都掌握以西宮那個老婦人手中。
真的逼得急了,大軍出動,自己一身是鐵,又能打得了幾根釘?
總不能與軍隊硬扛吧,殺到手軟又能如何?
大勢不變,多殺幾百幾千的兵丁,對某些上位者來說,根本就沒有意義。
兵死了再招就是。
……
這天上午,張坤終於等到了消息。
宮中傳信,依藤一行人已經入京,午時在秋山會館等待。
張坤心中一喜。
終於來了。
他默默的綁好長刀刀鞘,刀柄在自己最順手的位置,再把兩柄左輪手槍,插在腰間,上油檢查一番,備好子彈。
王靜雅悶不作聲的跟了進來,做賊一樣。
「我也要去。」
這位的體質不得不說,到底是極強,有張坤圓滿級別的醫術施針,再加上李小宛給的兩顆沸血丸的作用。
她的右臂骨頭,已經長好了。
甚至於,今日清晨,還讓張坤與她對練了一回,打得酣暢淋漓,直呼痛快。
在王靜雅的右臂上多看了幾眼,張坤仍然覺得,對方的身體可能有古怪。
潛力深厚,簡直是無窮無盡一般的。
「不對,好像瘦了。」
以張坤的敏銳感知,突然就發現有些地方不同。
他發現,王靜雅的胳膊和大腿處,皮肉已經微不可查的小了一圈。
「瘦了吧,我也覺得是這樣子,今日晨練過後,拿尺子量過,小了這麼多唉……」
見到張坤的目光所盯的位置。
王靜雅笑得就有些合不攏嘴,她用兩根手指比劃出,一條綿線那麼寬的縫隙。似乎在證明自己瘦了很多,很多……
「是,的確是瘦了蠻多。」張坤嘴角重重抽了抽,「那再接再勵,繼續練,總有一天,能練成李小宛那種身材。」
「是嗎?張坤你也覺得我可以練出來的……別糊弄我了,我說我也要去。」
王靜雅笑臉突然垮了下來:「小宛是小孩,可我不是……如果是以前,讓你一人去冒險,去拼殺,那也是沒辦法。
可我如今已經是易筋大拳師,多少也能派上用場,再躲在一旁,看着爹爹,看着你這麼拼命,卻是已經不能心安理得的躲在後方。」
「可你是女……」
張坤一句話剛剛要出口,就感覺不對,王靜雅眉毛已經有了豎起來的趨勢,天空之上,一個巨大的拳頭正在成型。
「你是女中巾幗,誰敢小看你?要來就來吧,到時我可不會照顧你。」
「不用照顧,腦袋掉了,碗大個疤。就算不敵,也能多殺幾個鬼子,不會虧本。」
前一刻,王小丫同學還毫氣干雲,下一刻,就露出本性來。
「你上次不是說了嗎?要在實戰之中,以血殺之氣,激發自身潛力和武學,生死之間有大恐怖,也能讓心意凝聚,更快的進步。」
合着這還是我的鍋。
對一個武痴說這種話,我是腦子進水了。
張坤鬱悶的笑了笑,卻也不好再阻止王靜雅……
她其實也算高手了,也是得歷練幾次。
否則,練成了溫室里的花朵,真遇上不可逃避的戰鬥,說不定會更危險。
巧合的是,源順鏢局五方鏢頭其餘三人全都趕了回來。
這一次,除了中路鏢頭兼父武義學教諭洪華通如今傷勢未曾完全恢復,不能動手之外,北路鏢頭「旋風刀」高正明;西路鏢頭「奪命槍」白雲生,還有東路「無回劍」李玉堂,全都可以出動。
再加上,還在皇宮大內,護着皇帝,與那八百精卒較勁的總鏢頭王五。
這個時候的京城之中,源順鏢局算是實力最強的時候。
會友鏢局那裏,張坤沒有多說什麼。
畢竟雙方有着不愉快。
而且,裏面還有很多人與李中堂關係匪淺,當然不能暴露自己的真實目的。
他想要找幫手,也不會找到那些人的頭上去。
事實上,除了當日宮中見面的那幾人,張坤也沒跟什麼人說起自己的真實目的。
因為需要王靜雅調動源順鏢局的人力,倒是不太好瞞着她。
只是叮囑,不用告訴鏢局中人,自己的真正計劃。只說要去干一件關係生死的大事。
至於具體動手的時間,張坤甚至連譚維新都沒有告訴,也是以防萬一。
倒不是不相信譚維新,而是變法派人數不少,各有盤算,一旦譚維新神情稍有些不對,很可能會被那些老狐狸看出來。
萬一,有人通知了櫻花國依藤一行,此事就等於泡湯。
……
巳時尾。
半空中的太陽白慘慘的,隨着涼風吹過,一朵烏雲不知何時,已經遮蓋頭頂,讓人無端端感覺到幾分涼意。
張坤騎着大馬,頭上官笠壓得很低,看不清面容。
他這次特意穿上了正三品驍騎參領的官服,看起來就不會太過惹眼。
同樣,做官員打扮的,還有大刀王五。
他身後跟着十餘位武官和侍衛,李懷義和宮保森自然在其中。
至于禁衛大軍,當然是不好帶着……
一是因為那些禁軍侍衛還沒有演練純熟,不好指揮。
真遇到了複雜的情況,可能還會拖後腿。
再一個就是,前來秋山會館,與變法派見面商議要事,帶着軍隊不太好解釋。
萬一讓西宮那位得到消息,讓九門提督榮祿調動兵馬……四萬人沖將過來,封鎖城池四方,這一戰別說得手了,弄不好,連皇帝都會很不安全。
手中的一把好牌,很可能徹底打爛。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剛剛進了秋山會館,康北海幾人連忙倒頭就拜,三呼萬歲。
「行了,閒話休提,依藤博文在哪,朕已經迫不及待想要見到他了。」
到了這時,廣序帝雖然心裏十分緊張,面色刷白一片,聲音倒是還算鎮定。
沒有讓人看出不對來。
他伸手虛扶了一下,讓康北海、梁少甫、譚維新等變法派官員起身,抬步往大堂走去。
張坤半壓着下巴,緊趕兩步,眼睛從帽檐下看去,就見到大堂正中心,有一人背手而立,正在看着中堂掛着的雄鷹展翅圖。
一邊看着這幅墨寶,還一邊頷首輕嘆。
這人五短身材,身着西裝,短鬍鬚小眼睛,看起來十分不起眼。但是,只是站在那裏,就有一種奇特的氣度。
那是久居高位,養成的一種官威。
張坤這段時間見過了許多青朝官員,有大官,有小官,甚至,連皇帝也見過了,對於這種氣質倒是不陌生。
但他卻不能確定這人到底是不是依藤博文。
因為,比他更吸引目光的,還有一人。
那人背對着這邊,身着寬鬆長袍,腰間劍柄長長探出,他輕鬆悠閒的傾倒茶水,並沒回頭。
在他的身上,有一種不疾不徐,輕逸自在的美感。
仿佛只要一看到這人的身形,一看到他倒茶的動作,就俗意全消,甚至,不願開口打攪到對方的動作。
「禪……」
這是一種心境。
張坤雖然沒感受過,但只是一看到,就明悟了其中內在玄妙。
只是看着,就殺機全消,似乎萬事萬物不縈於懷,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除了這兩人之外,明明視線中再沒有第三個人。
張坤卻是明確的感應到,這裏不但有,而且,不止三人,有很多。
他視線微動,掃過屋子。
還沒等發現對方到底藏在哪裏,就聽得那傾倒茶水的中年人,倒茶的動作微策一頓,手中茶盞已經化為千萬碎片。
也不見他有什麼動作……
白光微閃,碎片厲嘯着嗚嗚撲天蓋地打了過來。
耳中又聽到一聲暴喝,「有埋伏,斷後。」
長袍帶劍之人,喝聲出口,動作快到極致……只是一探手,就拉過西裝中年,身前光亮突閃,已是出了一劍。
磚木混合隔牆就已炸開一道巨大口子,兩人一穿而出。
同一時間。
從地面,從廊柱,從屋角,帳幕處,閃出許多黑衣影子。
有人如水流動,有人如火炸開,有人從柱子中突然出現,有人從地板上探出身形。
咻咻……
這些人一出現,就各個跳動如螞蚱,動作迅捷如風。
出手詭異靈活,一波接一波手裏劍,呼嘯襲來。
竟然與那瓷碗碎片,前腳接後腳。
連續打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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