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道浩然 第九十二章神佛遭殃上

    悟空把缽盂交給了山神土地之後，束一束虎筋絛，拽起虎皮裙，拎着金箍棒，駕雲頭沖入山中，找尋妖洞，他的雲頭瞬息萬里，轉瞬間轉過山崖，只見那亂石磷磷，翠崖邊有兩扇石門，門外有許多小妖，在那裏輪槍舞劍，真箇是：煙雲凝瑞，苔蘚堆青。崚嶒怪石列，崎嶇曲道縈。猿嘯鳥啼風景麗，鸞飛鳳舞若蓬瀛。向陽幾樹梅初放，弄暖千竿竹自青。陡崖之下，深澗之中，陡崖之下雪堆粉，深澗之中水結冰。兩林松柏千年秀，幾簇山茶一樣紅。悟空也不曾細看，雲頭落在洞門前，厲聲高叫道：「那小妖，你快進去與你那洞主說，我本是大秦聖僧徒弟齊天大聖孫悟空，快教他送我師父出來，免教你等喪了性命！」說這話，悟空有意立威，惡狠狠一棒子砸在了身旁的山石之上，那石頭如何禁得住他這一棍，立刻化為齏粉，唬的小妖渾身發抖，轉身進洞去了。

    這金兜洞中，那青衣大漢卻是不曾虧待了玄奘，排布了一桌山果給玄奘享用，自己喝酒吃肉，與玄奘談笑，只是悟能和悟淨被用鎖鏈鎖在一旁，不得自由。玄奘與這大漢相談，越談越心驚，這大漢舉止粗魯，言談也甚是粗俗，但是他字字珠璣，所說之話，無不包含着陰陽動靜之理，可見是一個將道家學問真正學到了精髓的人物，此等人物竟然在此為妖實在是不可思議啊，按理說這樣心境的妖怪早就該被天庭封為妖仙了！就在此時，那守門小妖急入洞裏報道：「大王，前面有一個毛臉勾嘴的和尚，稱是齊天大聖孫悟空，來要他師父。」這獨角兕大王聞得此言，滿心歡喜道：「正要他來！我自離了本宮，下降塵世，更不曾試試武藝。今日他來，必是個對手。」當即命：「小的們！取出兵器。」那洞中大小群魔，一個個精神抖擻，即忙抬出一根丈二長的點鋼槍，遞與獨角兕。獨角兕對玄奘笑道：「聖僧在此稍待，本王去會一會你那大弟子，看他到底有何手段。」說完話，一揮手，自有小妖在玄奘身邊看守，獨角兕率領群妖殺出洞去。

    悟空正在洞外等候，忽聽一聲大吼：「哪個是孫悟空？」悟空猛抬頭，就見那洞中衝出一個猙獰妖魔和一班小妖，只見那魔王生得好不凶丑：獨角參差，雙眸幌亮。頂上粗皮突，耳根黑肉光。舌長時攪鼻，口闊版牙黃。毛皮青似靛，筋攣硬如鋼。比犀難照水，象牯不耕荒。全無喘月犁雲用，倒有欺天振地強。兩隻焦筋藍靛手，雄威直挺點鋼槍。細看這等凶模樣，不枉名稱兕大王！悟空甩開棒子，上前道：「你家孫外公在此！快早還我師傅，不傷和氣！若道半個不字，我教你死無葬身之地！」獨角兕此刻是妖魔樣貌，脾氣也是十分暴烈，不似人身那般溫和，大喝道：「我把你這個大膽潑猴精！你有些什麼手段，如此大言不慚！」悟空也是大怒，棍指道：「你這潑物，是也不曾見我老孫的手段！」獨角兕冷笑道：「你若果有手段，就來與我比斗一場，假若三合敵得我，饒了你師之命；如敵不過我，教你一路歸陰！」悟空哈哈笑道：「潑物！莫要賣弄口舌！你要戰，正合老孫之意。走上來，吃吾之棒！」獨角兕乃是個有來歷，豈會怕了悟空，挺鋼槍劈面迎來。

    這一場好殺！你看那：金箍棒舉，長桿槍迎。金箍棒舉，亮藿藿似電掣金蛇；長桿槍迎，明幌幌如龍離黑海。那門前小妖擂鼓，排開陣勢助威風；這壁廂大聖施功，使出縱橫逞本事。他那裏一桿槍，精神抖擻；我這裏一條棒，武藝高強。正是英雄相遇英雄漢，果然對手才逢對手人。那魔王口噴紫氣盤煙霧，這大聖眼放光華結繡雲。只為玄奘師有難，兩家無義苦爭輪。

    他兩個戰經三十合，不分勝負。獨角兕見孫悟空棍法齊整，一往一來，全無些破綻，喜得他連聲喝采道：「好猴兒！好猴兒！真箇是那鬧天官的本事！」悟空與這妖王大戰，實在是棋逢對手，讚賞他槍法不亂，右遮左擋，甚有解數，也叫道：「好妖精！好妖精！果然是一個偷丹的魔頭！」兩人口中相互稱讚，但是手上卻不停，招招狠辣，又鬥了一二十合。獨角兕也不知如何想的，把槍尖點地，喝令小妖齊來。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妖怪，一個個拿刀弄杖，執劍輪槍，把悟空圍在中間。悟空何等人物，縱是數萬天兵也不被他房子啊眼中，更何況是這些小妖，只叫一聲：「來得好！來得好！正合吾意！」使一條金箍棒，前迎後架，東擋西除，把那伙妖魔打得哭爹喊娘。只是這小妖倒是不少，悟空心中怪你按師傅師弟，十分急躁，把金箍棒丟將起去，喝聲「變！」即變作千百條鐵棒，好便似飛蛇走蟒，盈空裏亂落下來。那伙妖精見了，一個個魄散魂飛，抱頭縮頸，盡往洞中逃命。獨角兕唏唏冷笑道：「你這猴子不要無禮！看手段！」即忙袖中取出一個亮灼灼白森森的圈子來，望空拋起，叫聲「着！」唿喇一下，把金箍棒收做一條，套將去了。悟空根本沒有反應過來，自家的兵器就被收去了，這妖王本事也是高強，手中沒有兵器，悟空哪裏敢與他相爭，打了個筋斗就離去了。獨角兕也不會追趕，哈哈大笑，道：「小猴子，慢點跑，我等着你回來！」收兵回洞，又去找玄奘聊天去了。

    卻說悟空空着手敗了陣，駕雲頭逃了，在那金兜山後坐下來，是又氣又惱又委屈，忍不住落下兩滴英雄淚，叫道：「師傅啊！指望和你：佛恩有德有和融，同幼同生意莫窮。同住同修同解脫，同慈同念顯靈功。同緣同相心真契，同見同知道轉通。豈料如今無主杖，空拳赤腳怎興隆！」悟空長吁短嘆，忽然靈光一閃，心中暗想道：「那妖精認得我。我記得他在陣上誇獎道：『真箇是鬧天宮之類！』這等啊，決不是凡間怪物，定然是天上凶星。想因思凡下界，又不知是那裏降下來魔頭，且須上界去查勘查勘。」悟空一念及此，急翻身縱起祥雲，直至南天門外，今日當值的乃是廣目天王魔禮紅。魔禮紅見悟空來到，迎上去，笑道：「大聖何往？」悟空焦急道：「有事要見玉帝，今日是天王輪值？」魔禮紅笑道：「正是，今日輪該巡視南天門。」悟空心中着急，與他寒暄兩句，便徑入南天門裏，直至靈霄殿外。魔禮紅笑道：「這急性子的猴子，你既然不問我，就不告訴你了。」嘿嘿一笑，自去巡視去了。

    悟空來到靈霄殿外，見張道陵、葛仙翁、許旌陽、丘弘濟四天師並南斗六司、北斗七元都在殿前護衛，他們見悟空趕到，一齊拱手道：「大聖今日如何有暇到此？莫不是保玄奘之功已完？」悟空嘆道：「早着呢！路遙魔廣，才有一半之功，見如今阻住在金兜山金兜洞。有一個兕怪，把我師傅拿於洞裏，是老孫尋上門與他交戰一場，那廝的神通廣大，把老孫的金箍棒搶去了，老孫空手斗他不過，疑是上界那個凶星思凡下界，又不知是那裏降來的魔頭，老孫因此來尋尋玉帝，問他個鉗束不嚴。」許旌陽笑道：「這猴頭還是如此放刁！」悟空不滿道：「不是放刁，我老孫一生是得理不饒人，定要尋到這源頭不可！」張道陵笑道：「不消多說，只與他傳報便了。」悟空趕忙施禮謝道：「多謝多謝！」四天師領着悟空進殿，傳奏靈霄，引見玉陛。悟空還是老樣子，朝上唱個大喏道：「老官兒，累你累你！我老孫保護玄奘往西天取經，一路凶多吉少，也不消說。於今來在金山兜山金山兜洞，有一兕怪，把玄奘拿在洞裏，不知是要蒸要煮要曬。是老孫尋上他門，與他交戰，那怪卻就有些認得老孫，卓是神通廣大，把老孫的金箍棒搶去，因此難縛妖魔。疑是上天凶星思凡下界，為此老孫特來啟奏，伏乞天尊垂慈洞鑒，降旨查勘凶星，發兵收剿妖魔，老孫不勝戰慄屏營之至！」說完這話，他似乎是想起了什麼，卻又打個深躬道：「以聞。」旁有葛仙翁笑道：「猴子是何前倨後恭？」悟空擺手笑道：「不敢不敢！不是甚前倨後恭，老孫於今是沒棒弄了，若是玉帝翻臉，老孫可是跑不掉。」

    悟空說的率直，倒是把上面的昊天給逗笑了，降旨可韓司知道：「既如悟空所奏，可隨查諸天星斗，各宿神王，有無思凡下界，隨即復奏施行以聞。」可韓丈人真君領旨，當時領着悟空去查。先查了四天門門上神王官吏；次查了三微垣垣中大小群真；又查了雷霆官將陶張辛鄧，苟畢龐劉；最後才查三十三天，天天自在；又查二十八宿：東七宿角亢氏房參尾箕，西七宿鬥牛女虛危室壁，南七宿，北七宿，宿宿安寧；又查了太陽太陰，水火木金土七政；羅睺計都噹孛四餘。滿天星斗，並無思凡下界。悟空撓了撓頭，道：「既是如此，我老孫也不好意思上那靈霄寶殿，打攪玉皇大帝，深為不便。你自回旨去罷，我只在此等你回話便了。」那可韓丈人真君笑了笑，自去凌霄殿回旨了。那可韓司丈人真君，歷歷查勘，回奏玉帝道：「滿天星宿不少，各方神將皆存，並無思凡下界者。」昊天聞奏，淡淡道：「既如此，喚那猴子上來，着他挑選幾員天將，下界擒魔去吧。」正是昊天這句話，倒是使得眾神丟了麵皮，失了法寶，倒是一樁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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