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廣告1 宋恂在心裏快速盤算着姚主席的提議。筆神閣 bishenge.com
在此之前, 瑤水支公司幾乎從沒給職工發過正經福利。所以哪怕只發一包火柴,大家都能欣然接受。
何況是發一件的確良襯衫呢!
如今每人每年只有三尺布票的供應,這點布根本不夠做一件衣裳的。社員們往往得把全家人的布票集中到一起, 才能每年做上一兩件新衣裳。
的確良又是最近在城市裏十分走俏的布料, 價格比棉布貴了近三成。
一件的確良襯衫就是「身份的象徵」。
如果通過以物易物的方式,不用布票不用錢, 就能換來一大批的確良襯衫, 那船員們簡直做夢都能笑醒了。
唯一的問題是——
他們拿什麼跟人家換?
瑤水支公司最近看着挺紅火, 剛買了船又要建廠, 今天還舉辦了一場這麼大規模的慰問演出。
不過, 這些都是花架子,懸在他們頭頂的那把劍,其實一直沒挪開。
今年仍有一大半的生產任務沒有完成。
他剛上任時, 曾跟船老大們約定過,由幾個船老大負責完成一萬五千擔的生產任務。超出生產任務的部分,刨去公司的日常開支和漁需供應的費用,剩下的利潤留給船員發福利。
他真挺想給船員們發福利的, 但是只要生產任務沒完成, 捕撈回來的水產就一斤都不能挪作他用。
否則是要犯錯誤的。
只要他今天敢用水產跟製衣廠交換這批的確良襯衫, 明天就會被人舉報!
「姚主席,以物易物沒問題。不過,你們製衣廠有瑕疵品,我們漁業公司可沒有。」宋恂搖頭道, 「不新鮮的魚肯定不能給您, 但是用新鮮捕撈回來的任務魚跟你們換襯衫, 我是要承擔風險的!」
姚主席也知道這事不好辦, 不然她幹嘛大老遠地從縣城跑到瑤水村來?
他們也去縣城的漁業公司試過了, 對方的說辭與宋恂差不多。
而且在縣城,他們的目標比較大,各方都能注意到,這件事很不好操作。
她讓白團長幫忙從中引薦,也是想着熟人好辦事,瑤水村這邊又天高皇帝遠,或許可操作的空間能大一些。
見宋恂嘴上拒絕着,臉上卻笑得輕鬆,不像是心裏沒有成算的樣子,姚主席問:「宋主任,就不能想想辦法嗎?條件好商量。」
他們廠工會有個年輕小幹事意氣用事,在食堂公然答應了工人們的請求。
這樣的答覆雖然增加了工人們對工會的期待感和歸屬感,但也把她這個工會主席架在上面下不來了。
宋恂權衡兩秒說:「今年剩下的幾個月時間,我們都得集中力量完成生產任務。您也知道,水產是緊俏物資,國家對新鮮水產的供銷管理是十分嚴格的。尤其是我們這樣的國營漁業公司,凡是上了岸的水產,無論大小種類,都要由國家統一收購。」
「就沒有生產計劃外的水產?」姚主席不信。
「副產品倒是有,但您不是想要新鮮水產嗎?」宋恂坦然道,「船員會在船上加工蟹米,這個是不在計劃內的。不過,定價比較高昂,將近五十斤蟹才能曬出一斤蟹米,所以蟹米的成本在三十塊以上。」
食品加工廠還沒建起來,那些產品就沒必要提了。
姚主席:「」
宋恂亮明難處以後,又好奇地問:「姚主席,您廠里的瑕疵品是怎麼處理的?這種瑕疵襯衫大概得多少錢一件?」
商店裏的成衣得十來塊錢,如果瑕疵品能打個對摺,他就想想辦法沖一把。
「報損以後,這批瑕疵品只收個布料的成本價,每件四塊錢。」
「!!!」宋恂忙問,「您廠里大概能換多少件?」
「五十件。」
瑕疵品當然不止這些,但是只給工會分配了這些。
兩百塊買三四百斤的海魚,足夠廠里的工人們分了。
宋恂自言自語似的說:「五十件有點少。我們的船員有一百多人呢!」
「剛才你講話的時候,我在後台聽到了。」姚主席不贊同道,「你們原有的船員只有五十人左右,其餘的船員都是新招來的。新船員還沒給單位作出什麼貢獻,怎麼能跟原有的船員待遇相同?你這樣看似是一碗水端平了,但是老船員肯定會有意見的!」
只發給五十個老船員就很可以了。
製衣廠的工人還有穿不上的確良的呢!
「我們單位的情況比較複雜,還得靠大家齊心協力完成生產任務,不好在這時候搞區別對待。哪怕沒有的確良,發點別的也行。」宋恂向她徵求意見,「姚主席,你們廠里還有沒有別的瑕疵品了?便宜一點的。」
「還有司林布的襯衣和褲子,兩塊左右吧。」
宋恂對於布料的行情不怎麼了解,但是這種襯衫比的確良的便宜了一半,應該是划算的吧?
姚主席看向低頭琢磨的宋恂,期待地問:「宋主任,你給我個準話,這事到底能不能成?」
若是不成,她就不在這邊耗時間了,抓緊去下一家問問。
像是看出了她心裏的想法,宋恂直言道:「這麼跟您說吧,您想用瑕疵品換水產這件事,除了我們瑤水,全縣再找不出第二家漁業公司敢答應您!」
這不是換三五斤鮮魚,而是三五百斤。
鮮魚一上岸就被水產站的人盯上了,誰敢從他們手底下給你勻出來好幾百斤水產啊?
「那你們」
宋恂沒有賣關子,坦誠道:「最近我們瑤水支公司在給省食品出口公司供貨,捕撈的水產運到硯北港時,出水時間都在五個小時以上。而出口公司對水產品質的要求比較高,幾乎每次都要扔出來一批不過關的海貨。您要是不嫌棄,我們可以用這些水產跟您換瑕疵品。」
反正大家都是瑕疵品,誰也別嫌棄誰了。
姚主席遲疑地問:「質量不過關的,還能吃嗎?」
「您平時吃的海魚,買回去時可能已經離水一天以上了。」宋恂笑,「這個比您平時吃的還新鮮呢。」
姚主席放了心,當機立斷道:「行,就按你說的辦!」
「我們每次打上來的魚,種類並不固定,而且每次被出口公司拒收的,只有一兩百斤左右。」宋恂商量道,「這種雜魚不太適合給工人們按人頭分配。要不然您將這批魚直接送去職工食堂吧,讓大家吃現成的也不錯。我們每次給您供貨一百多斤,送個三四次,可以讓大家多吃幾頓。」
「那雜魚的價錢怎麼算?」
「雜魚嘛,裏面肯定有貴的有便宜的。供銷社的海魚售價,最貴的能達到九毛一塊,便宜的也在五毛左右。我們的雜魚就按六毛算吧。」
海魚的收購價低,但零售價可不低。
「可以可以。」姚主任挺高興,趁熱打鐵地問,「咱們最快什麼時候可以交貨?廠里的工人們都等着呢!」
「就這兩天吧。我還得安排一下,時間確定下來以後,我給您打電話。到時候直接從硯北港給你們送貨。」
*
送走了姚主任,宋恂重新返回去看演出。
項小羽在文藝方面確實很有天賦,用南灣土話報幕並不讓人覺得突兀。
通過她的語氣腔調就能感受到一股自信,所以即便在報幕過程中出現一些小瑕疵,聽眾們也能不怎麼在意地忽視了。
瞟一眼在台下望着閨女傻樂的項隊長,宋恂不經意似的建議道:「你家項小羽在播音方面有些天賦。隊裏通電以後不是安裝電喇叭了嗎,可以考慮開辦一個廣播站,讓項小羽每天去讀個報什麼的。」
項隊長眼睛盯着台上,嘴上卻道:「她已經在你們大瓦房上班了,哪還有工夫管廣播站的事?」
「她不用全天二十四小時守着電話機,中午還是有休息時間的。」宋恂隨口道,「咱們這邊的普通話普及率太低了,隊裏辦個普通話的廣播站,每天中午普通話和土話交替着廣播十來分鐘,也是響應號召推廣普通話了。」
項隊長終於捨得將視線從舞台上收回來,轉頭瞅了他一眼。
「你這個領導咋還支持她干副業?」這不是不務正業嘛。
「電話員就是個臨時工,沒人能幹一輩子。項小羽在播音方面有些天賦,她本人又有興趣。如果有機會的話,可以讓她在這方面多做一些嘗試。」
宋恂覺得自己當着領導卻操着當爹的心。
「唔。」項英雄點點頭,「回頭我問問那丫頭。」
賈紅梅從後面買了兩紙包的瓜子回來,分給附近的幾人。
剛給一個戲劇節目報完幕的項小羽也跑過來湊熱鬧,跟賈紅梅擠在一個板凳上嗑瓜子。
看到宋恂回來了,項小羽問:「你剛才跑哪兒去了,怎麼那麼長時間不見你的人影?」
宋恂便低聲與他們說了製衣廠工會想要用成衣換水產的事。
「你說的都是真的?」賈紅梅一激動,瓜子也不嗑了,往項小羽手裏一塞,就趕忙確認,「他們真的能用的確良襯衣換水產?」
「嗯,只有五十件瑕疵品,其餘的都是司林布的。」
賈紅梅一拍手:「好好好!的確良的成衣才四塊錢,跟白送也沒什麼區別了。」
可不是白送嘛,若是去商店買,他們一個月的工資也買不來一件的確良。
宋恂:「」
區別還是有的。
「不過司林布的稍微有點貴了。」項小羽也雙眼放光地說,「要是自己扯布的話,一尺司林布才三毛七。做一件女士襯衣,五尺布就夠了,成本不到兩塊錢。」
宋恂不確定地問:「那咱們虧了?」
他對布料成衣什麼的不甚了解,不禁懷疑自己做了賠本買賣。
項小羽忙擺手:「如果是不用布票的成衣,這個價錢也很不錯啦!」
聽說了即將用成衣發福利的事,大瓦房的幾人都興奮了起來,悄聲計算着,需要用多少雜魚才能跟人家換來這一百多件襯衣。
宋恂叮囑:「事情沒辦妥之前先不要聲張,回頭讓田大妮私下去找趙老大,讓他統計一下船員們需要的尺碼和顏色。」
趙老大是船員在工會的代表,擔任勞動保護委員。
「不用問。」項小羽神秘一笑,「咱們跟製衣廠換最大碼的成衣就行。」
宋恂問她怎麼回事,她還賣起了關子,什麼也沒說又跑回台上報幕去了。
不過,第二天將趙老大請來辦公室,對方給出的答案居然還真被她說中了
「小宋主任,這還有啥可挑的!不用管什麼顏色,全要最大尺碼的!」
宋恂知道船員們的情況,平日裏不是穿褂子就是打赤膊,幾乎沒有穿襯衫的機會。
這些襯衫發給他們,八成是要留給家屬穿的。
弄那麼大尺碼的衣裳回去,根本就不合身,人家怎麼穿?
趙老大見他疑惑,便哈哈笑:「小宋主任,你聽我的,全要最大號的!咱們這邊都是自己做衣裳的,回頭讓家裏的媳婦改改尺寸,多出來的布料,還能多做兩條褲衩吶!哈哈!」
宋恂:「」
行吧。
「小宋主任,」趙老大開懷笑道,「還是你來給咱們當領導好呀!剛組織大家看了演出,又要給咱們發福利,一發就是這麼大手筆的!厲害厲害!」
「我這邊已經盡力了。」宋恂正色道,「生產任務的事,你們可別給我掉了鏈子!要是年底的總結會上,咱們瑤水支公司還是墊底的,那我可就成了全縣的大笑話了。」
趙老大自信道:「小宋主任你放心!咱們船隊有這麼多船呢,保管能完成任務!這兩天海上的風浪有點大,明後天我們就出海。」
還得用魚換福利呢!
*
船員們一個個喜氣洋洋,覺得日子過得有滋有味。
瑤水村其他人的日子也不差。
自打參加完漁業公司組織的文藝演出,項隊長家就迎來了兩件喜事。
一個是項家大閨女項小鴻,被人上門提親了!
另一個是項前進已經去徵兵處報名了,體檢以後就能去當兵。
來項家跟項小鴻提親的不是男方的家人,對方還是比較講究的,請了在十里八鄉最有名的媒婆金大娘上門。
那個小伙子是公社郵電所的郵遞員,據說是上次來瑤水村看演出時,正好瞧見了項小鴻領唱《紅色娘子軍》,意氣風發,鬥志昂揚,人家男同志一眼便相中了。
苗玉蘭當着媒人的面還是很矜持的,只說閨女的婚事不着急,還得聽聽孩子本人的意見。
可是等到送走了金大娘,關上門一轉身,她就鬆口氣似的,暗道了一句阿彌陀佛。
惹得道士出身的項隊長,斜了她好幾眼。
「你看什麼看!我高興還不行呀!」苗玉蘭瞪回去。
「你快別自作多情了,你高興有什麼用!這事還得大丫頭自己說了算。」項英雄往煙袋裏放着煙葉,嗤笑道,「以前也不是沒有來提親的,結果怎麼樣?還不是被你閨女一個一個推了!」
「之前那些都是咱們隊裏的,別說小鴻不同意,我也沒瞧上!」苗玉蘭哼道,「一個個還沒我閨女能幹呢,難不成讓我閨女去給他們當老媽子?」
「這個小鄭郵遞員,咱們也不熟,你就知道他是好的了?」
「我這不是沒答應嘛,回頭咱們去公社裏打聽打聽他家的情況。」苗玉蘭嘟噥,「最起碼是個吃商品糧的,要是合適,就讓閨女自己去跟他接觸接觸。」
「反正你別自作主張就行,現在都時興自由戀愛了,要是她自己看不中,說啥都是白搭。」項英雄鼓搗着煙袋鍋子,提前給老伴打個預防針,「你看她為了搞那個女子船隊,連大瓦房的副廠長都不去當。她的心思根本就沒放在找對象這方面!真是魔怔了!」
苗玉蘭不愛聽這些,她現在就想着如果這個鄭郵遞員是個好的,就趕緊介紹給閨女。
把她的婚事解決以後,自己也能放心地給兩個小的張羅婚事了。
項家兩口子將大閨女被提親的事瞞得死死的,除了他們兩口子,只有當天在家的老大夫妻知道。
連項小羽這個親妹妹都沒聽到風聲,宋恂他們這些外人,就更是不得而知了。
不過,對於項家的另一件喜事,宋恂和吳科學還是能沾些光的。
這天,他們剛從大瓦房下班回來,還沒進院子就聞到一股濃郁的鮮香。
「項前進這小子做啥好吃的了?」吳科學嗅嗅鼻子,撒丫子往院子裏跑。
項前進頂着一腦門的汗,從灶間探出頭來,見到他們就咧嘴樂:「回來啦?趕緊洗手吃飯,我今天做了我們南灣的經典特色菜!除了逢年過節,平時可是吃不到的!」
宋恂心裏一動,開口問:「你不會是做了『八鮮過海』吧?」
「哈哈哈哈,就是八鮮過海!」項前進用手扇了扇,陶醉地問,「香吧?」
二人在院子裏洗了手,坐在了飯桌旁。
項前進居然還提前打了半斤白酒,給宋恂和吳科學滿上了。
宋恂瞅着面前的一大盆海鮮,裏面的料確實挺豐富的。
梭子蟹、對蝦、琵琶蝦、海參、鮑魚、蟶子、蛤蜊、八爪魚,還有一些他叫不上名字的海鮮,看起來絕對不只八種了。
宋恂伸手拆了一個梭子蟹,看向給他們倒酒的項前進:「今天不年不節的,你怎麼想起來做八鮮過海了?」
他沒記錯的話,項隊長可是說過,這玩意兒的材料不好湊齊。
很多食材都不是一個季節的。
項前進搓搓手:「嘿嘿,我不是要去當兵了嘛,在家呆不了幾天了。你們在我這裏住了這麼長時間,我也沒給你們做過什麼好吃的。只當是在我離家之前,再好好招待你們一次吧!」
宋恂不太熟練地拆着蟹,似笑非笑地問:「怎麼轉性啦?不背地裏罵我了?」
他之前把海邊三結義的三個混子都弄去了隊裏干苦力。
這小子每天得去養豬場清理豬糞,另兩個也在大隊拉化肥的船上苦哈哈地干呢。
整天一身臭烘烘地回家,隊裏的社員們都繞着他們走。
剛開始時,在養豬場幫忙的孫技術員還悄悄跟宋恂打過小報告,說項前進這小子一邊清理豬糞,一邊從上到下地問候他家祖宗。
項前進心知自己的那點事瞞不住宋恂,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當初是我不對,你這麼做也是為了我們好!我現在已經知道錯了,早就改好了!每天都去養豬場幹活,從來沒遲到過!」
「知錯能改就是好同志嘛。」吳科學剝着琵琶蝦的蝦殼,全然忘了當初被三個混子偷走東西的憤懣,語重心長道,「以後你去了部隊,穿上了軍裝,就是一名光榮的解放軍戰士了!可不能再干那些偷雞摸狗,給軍人抹黑的事情!否則有了這種前科,是要被部隊清理出隊伍的!」
吳科學怕他不知輕重,還衝着宋恂抬抬下巴說:「不信你就問問小宋哥,他們家除了他,都是在部隊的。」
項前進眼巴巴地望向宋恂。
「以前的事既往不咎,你年紀也不大,還有改正的機會。」宋恂吃了人家的嘴短,也推心置腹道,「部隊是個講能力和實力的地方,能者上庸者下。你去了以後就踏踏實實地搞好訓練,提升自己的軍事能力和身體素質。」
瞅了瞅他不高的個子,宋恂又改口說:「訓練的同時營養也要跟上,好好吃飯。要是過個一兩年,你還是這個體格,就乾脆轉去炊事班當個炊事員吧。你做飯的手藝還不錯,如果在部隊表現得好,興許同期兵都退役了,你還能因為手藝好被留在部隊呢!」
項前進無語道:「宋哥,我還沒當上兵呢,你怎麼現在就給我泄氣呢!我還想扛木倉上戰場呢!」
「呵呵,行吧。這回確實是我說錯話了。」宋恂端起酒杯,自罰一杯。
在自己的大院子裏環視一周,項前進像是交代後事似地說:「宋哥,吳哥,等我走了以後,你們就一直在我這個院子裏住着吧。我要是在部隊混的好,可能就不回來了。你們到時候在這裏娶媳婦生孩子也沒事。」
宋恂&吳科學:「」
吳科學氣道:「誰在這生孩子呀!過不了兩年,我們就能回城了!」
難道還真想讓他們在鄉下呆一輩子呀!
「這錢你拿着吧。」宋恂從兜里掏出二十塊錢塞給他,「你不是明天去體檢嘛,可以順便去供銷社買點你能用得上的東西。這二十塊就當我倆住你房子的房租了。」
項前進推了回去,沒要。
「我自己存了一些錢,再說去了部隊還能每月領津貼。」項前進想到自己馬上就要成為一名光榮的解放軍戰士了,心態也平和開朗許多,「你們住在這裏算是幫我守着房子。否則常年不住人,這房子就該破敗了。」
他這樣真心實意地拒絕,讓宋恂的感覺還怪複雜的。
部隊真是一個大熔爐啊,這項前進還沒進去呢,就已經有這麼大的轉變了
項前進推了錢,又對他們叮囑道:「這個房子可以給你倆住,給我大伯、大哥、大姐、二姐住都沒問題。但你們得幫我守住了,千萬別讓我二哥住進來!」
「怎麼了?」平時沒見這小子跟項遠洋有什麼矛盾。
「他整天跟在那個蘇知青屁股後面跑,忒沒個男人樣子,我簡直煩死他了!淨給我們老項家丟人!」項前進不耐地揮手說,「萬一他想用我的房子跟蘇知青結婚,我是堅決不能同意的!」
宋恂只認識一個蘇知青,不知道隊裏還有沒有其他女知青姓蘇。
不過,不管是哪個蘇知青,宋恂都覺得項遠洋不可能用堂弟的房子結婚,便點頭應承了下來。
吃着海鮮,喝着小酒,宋恂給他講了很多進部隊以後需要注意的事情。
三個人的這頓飯吃到半夜才散席。
項家人包括宋恂和吳科學在內,都覺得項前進去當兵的事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了。
畢竟他們家的家庭成分很好,項前進的父親又是救人犧牲的,再有船隊趙老大在徵兵連長那裏走走關係。
像他這樣的年輕小伙子,去當兵出不了什麼大褶子。
不成想,次日下班回來,宋恂正打算問一問項前進的體檢結果怎麼樣,要帶的東西都買全了沒有。
結果推開項前進的房門時,卻見這小子正縮在牆角,悶着腦袋嗚嗚哭呢!
宋恂心裏一沉,走過去將他從地上拉起來問:「體檢結果不好?體檢沒通過?還是怎麼了?」
他能想到的最壞結果就只有這些了。
項前進在滿是鼻涕眼淚的臉上胡亂蹭了一把,搖搖頭,瓮聲瓮氣地說:「不是體檢的事。」
「那到底是怎麼回事?」吳科學也急了,徵兵那可是能影響一輩子命運的大事!
「我去體檢的時候,人家沒讓我進!那個徵兵的幹部說,有人把我舉報了!」說完,項前進又重新縮回去,嗚嗚地哭上了。
宋恂蹙眉問:「舉報你什麼?」
「不知道,反正人家部隊不要我了!嗚嗚嗚」
*
項前進因被人舉報而參軍失利的事,是誰也沒料到的。
不過,對於這件事,其他人都幫不上什麼忙,只能說些安慰話,具體被舉報了什麼還得由項隊長去查一查。
宋恂將項前進交給他大伯和二姨以後,又忙起了與製衣廠以物易物的事。
第一次給縣製衣廠送貨,是由他帶着項愛國親自去的。
其實,自打在漁船上放了冰以後,被出口公司收購站拒絕的水產已經很少了。
不過他們這個船隊一共有十條船,將每條船上被扔出來的雜魚聚集到一起,一百多斤肯定是有的。
因着知道這一百多斤魚是能給大家換來福利的,所以知青船長周衛國對待這批雜魚的態度極其小心謹慎。
光是碎冰就鋪了七八層,生怕宋恂他們還沒到地方,這些雜魚就變質了。
所以宋恂和項愛國提着的這隻裝魚大竹筐,足有兩百多斤了。
好在從硯北港到縣城是有火車的。
硯北港是大港,為了運輸貨物方便,有一條專用鐵路是直通碼頭的。
宋恂二人蹭着出口公司拉貨的大卡車,將大竹筐運到碼頭火車站,再蹭着人家的運輸線,一路開往縣城。
不到一個鐘頭就能到縣城火車站。
坐在運貨車廂的地板上,項愛國抹一把汗說:「咱們送過去的這些魚,比他們在水產市場買的魚還新鮮呢!每斤才收六毛錢!」
「人家的衣裳不是也打折了?」宋恂好笑道,「你要是實在捨不得,要不就別跟人家換了吧?」
「別別別,趕緊換吧,同志們都在家等着新襯衣呢!」像是想起什麼,項愛國恢復正經神色與宋恂商量,「還有幾個船員和家屬跟我提了一個小建議呢!」
「跟你提建議?」
「對啊,他們不敢來跟你說,就由我代為轉達了。」
「」他是有三頭六臂嗎?
「咱們船隊裏不是招了不少年輕小伙子嘛,有些人的學歷還挺高的。所以人家父母的期待也就相對高一些。」項愛國抵着下巴嘿嘿偷笑了兩聲,「咱們的船隊裏着實有幾個條件不錯的光棍呢!昨天有幾個大娘跑來問我,能不能給這些光棍在製衣廠找個對象!」
宋恂:「」
「她們都已經打聽清楚了,那製衣廠跟毛紡廠差不多,都是女工多的單位。有不少女同志還是未婚呢!」
「人家女同志在縣城工作,是城鎮戶口。咱的船員在瑤水村工作,是農村戶口。雖然雙方可以結婚,但人家在縣城裏呆得好好的,幹嘛跑到鄉下來?」
宋恂不太理解這些大娘的思路,哪怕真娶回來了,人家姑娘還得在城裏上班,兩口子結了婚就是兩地分居的狀態,她們圖什麼啊?
「咱們正式船員的條件其實不差的,有工資有票證,除了是農村戶口,在農村工作,那福利待遇跟城裏人也沒什麼區別。」在這件事上,項愛國站船員這邊。
宋恂暗自琢磨了一會兒,突然黑了臉。
「他們想娶縣城的媳婦,不會是打着去縣城上班的主意吧?」
媳婦不能回村里上班,他們就去縣城工作,縣城還有個南灣縣分公司呢。
萬一他好不容易招來的船員,都被城裏姑娘拐帶走了,他找誰打漁去?
「不會不會!去縣城找工作哪是那麼好找的!」項愛國趕忙解釋,「咱船員的條件不錯,興許就有女同誌喜歡過這種生活呢!平時在單位各忙各的,周末來海邊或者去縣城當個周末夫妻。我聽說城裏有不少夫妻都是這麼過的」
反正距離不算太遠,像他們這樣搭火車從硯北港中轉,再從硯北港搭漁船回隊裏,也就兩個鐘頭。
「這些嬸子大娘圖啥,娶個媳婦跟沒娶一樣」
項愛國心道,要麼是圖人家學歷高,要麼是圖工資高唄。
他趕緊岔開話題說:「主任,要不咱們一會兒去了製衣廠,跟姚主席商量一下,給咱們兩個單位組織一次集體相親唄!」
「那叫聯誼」
「嗐,意思都差不多。」項愛國問,「你覺得這事能提不?」
「提倒是能提,人家答不答應就不好說了。」
讓人家縣城姑娘跟鄉下小子談對象,這事怎麼想都覺得懸。
項愛國又壞笑了起來,擠眉溜眼地說:「主任,反正你也是個光棍!一會兒咱就跟姚主席說,這次集體相親你也會參加,由你打頭陣!姚主席肯定能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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