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誠在黎明後相見,陳璇揚起嘴角下的脖頸在晨光中依舊無比白皙,透着絲絲聖潔。
她就抱膝坐在那笑吟吟的看着李安在床上翻找。
「哪去了?」
李安嘀咕着下床在臥室里轉了一圈,才發現八萬不知道什麼時候重新回到臥室,正趴在床下一角。
身下墊着那條已經堆作一團的白色長T。
「喵嗚~」
八萬張大嘴像是打了個哈氣,似乎在表示昨晚沒有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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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剛剛7點,實際二人一個小時就陸續醒來。
就同要在天還沒亮趕飛機一般, 兩人昨晚都睡得都不好。
大概主要原因還是睡得時間太短。
陳璇換好衣服走出臥室門的時候嘴上在打哈氣,實際上精神還不錯,像是還處於一種亢奮情緒中。
李安忙着做早飯,她回2502洗漱收拾。
兩人共進早晨的時候已經是半小時後。
七點四十五他們走出小區,不用像尋常的工作一族大早趕公交地鐵,過來馬路三兩步便來到了昱東寫字樓。
「陳老師早。」
等電梯的人群里正好有陳璇八點要上課的學生。
「早, 今天自己來的嗎?」環視一圈,陳璇並沒有找到這個學生的家長。
學生:「我媽媽送我到門口就走了,她說一會來接我。」
陳璇點點頭
一趟電梯下來,堆在門口人蜂擁而至。
李安眼見自己可能擠不上去,「你先上吧。」
陳璇不願意,他從後面輕輕推了陳璇一把,小聲說:「別讓孩子等,中午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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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安等下一趟電梯來打九層,和王美麗打了聲招呼徑直向西側教學區走去。
今天是新學季的第一個開課日,大廳里滿是學生家長。
一路他感受到了不同於往日的矚目感。
可以理解,如今他的精品教師介紹就大大的掛在九層一出電梯的牆上。
他很佩服為他撰寫個人宣傳文案的那位教務老師,硬是把他吹的的像是蓉城新一代鋼琴教學界的領軍人物。
他自己看完都想臉紅。
仔細品讀一番下來,字裏行間既沒有個人成就,沒有個人比賽獲獎記錄,也沒有學生獲獎記錄。
把那些有的沒的摘乾淨,幹活實際就一句——
畢業於蓉城音樂學院鋼琴表演專業, 師從魏鴻錦。
還是隔壁徐娜娜的那種宣傳介紹讓人看着心理踏實,別的不說,那就一排排獲獎記錄就讓人一目了然。
再雞毛蒜皮的小獎也是獎。
人看到之後就可以很直觀的得出一個下意識的結論,這徐老師肯定厲害!
這還真不是虛假宣傳。
誰讓你李安白板一張就是個0呢。
哪怕你有個名正言順的1,咱們給你再加幾個零都有操作空間。
老董對此是這麼說的:「小李你先暫時用這個湊活一下,下半年多參加點活動,明年再給你重新整整。」
這個藍天還真是有辦法整。
-
李安來到西側教學區的時候王小虎正倚着門把玩着手中的小天才手錶。
聽見熟悉的腳步,王小虎抬頭,立馬呲牙咧嘴喊道:「老師好。」
「你媽呢?」
「我媽把我放下就送我姥去醫院了。」
「你姥姥怎麼了?」
「配假牙,我姥假牙昨天被我姥爺沒注意倒廁所了。」
「噗嗤,行。」
一進教室王小虎驚喜發現他之前的鋼琴換成新的了,立馬坐到鋼琴前彈了起來。
王小虎現在最拿手的曲目就是SUMMER。
那小指頭流利的讓李安覺得一陣感動,遙想剛帶王小虎的時候。
全是疼的回憶。
「行了行了,你是要把踏板踩死嗎,腳鬆開,和誰學的。」
「劉豐瑞。」
「你倆成天能研究點正事嗎。」
李安一邊吐糟一邊打開窗戶,一陣小風吹進來涼颼颼的。
隨着王小虎的松腳,教室里的鋼琴音量立馬減弱了一倍。
音樂忽然沒有了感染力,王小虎的手指不自覺加大力想讓他的summer回來。
但無濟於事。
最後悻悻的鬆開手。
李安站在一旁譏笑:「怎麼說,不彈了?嗯?鬆開踏板菊次郎就活不過夏天了?」
王小虎聳聳肩沒吭聲。
「從今天開始沒有我的允許你不准再踩踏板了。」
王小虎點頭,咕噥道:「知道了知道了。」
「還學會不耐煩了?」
這兔崽子真是和自己熟了,李安絕對不能助長這種歪風邪氣。
「再說一次。」
面對李安的厲色王小虎不但不害怕, 甚至還有點開心, 咧嘴:「老師我知道了。」
這還差不多,李安抬腕看了看表, 時間差不多了,上課。
「讓你準備的書帶來了嗎。」
王小虎站起從他的書袋裏拿出了哈農練指和車爾尼599。
李安讓他打開哈農練指的第一條,「從這學期開始我們暫時先不用考級教材了,從哈農開始。」
王小虎坐正高呼:「好!」
李安坐到王小虎旁邊,接過教材擺到了譜架上,然後示範第一條。
邊彈他邊講解:「我們看這條作品的音形,很簡單對不對,所以我們要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下鍵的動作和身體狀態上。」
以右手為例,李安繼續強調:「第一個音大拇指落穩之後,不要着急,彈起二指,這裏注意是在手架平穩的狀態下獨立抬起,還記得之前給你講過的要把手指丟出去嗎。」
王小虎直接伸手在琴鍵上給李安表演了一個丟手指。
「噹!」
音量不小,整個動作完成的也算飽滿。
「沒錯,就是這樣,但是注意其他手指不能翹,你剛才中指翹了。」
「然後收回來,也就是下鍵的時候一定要聽到一個紮實的音。」
「如果音虛了。」
李安示範了一個虛音,「這樣就是一個不合格的抬指落鍵動作。」
「最後我們把你看到的每一個音連接起來,上面的指法已經標記的很明確了,現在給你三十秒的時間看第一條,有問題問。」
十秒後,王小虎問:「老師,這上面全是十六分音符,我練的時候用多快的速度。」
李安:「剛開始你就把每個音符當成四分音符來彈,節拍器開60的速度,等你合手能熟練的完成彈指下鍵的動作之後,再一點點加速。」
王小虎嗯了一聲,目光又回到第一條上。
片刻後效仿着李安開始了練習。
李安就在一旁隨時打斷矯正。
-
一整節課的時間就在這種學習氛圍下結束,距離下課還有五分鐘的時候王小虎基本可以按照李安的要求將哈農第一條完成。
事實上這首作品以王小虎目前的水平不用十分鐘就能全部彈下來。
但這不是李安讓他練習這套教材的目的。
王小虎的的底子是三小支里差的。
通過音樂會結束與徐麗的私下交流,李安得到了明確的態度——
「李老師你就按照你的方法進行,我不需要他考級,有什麼需要我配合的你儘管開口」
有這樣開明的家長,他無需顧慮。
那就從王小虎最薄弱的環節開始,手指對鍵盤的熟練度。
說得再直白點,王小虎學琴兩年半,根本對鍵盤沒有一個明確的概念。
李安希望用接下來的兩到三個月讓他建立起這種初步概念。
這對於每一個學琴的孩子來說都是格外重要的。
而相對於小虎的不足,小北的問題更多的還是體現在反應和理解問題上。
所以李安給小北接下來的選擇了巴赫的初級教程。
九點整,小北抱着她心心念念的巴赫初級鋼琴教材走進教室的時候,李安正在和徐麗講電話。
電話那邊的環境有些吵鬧,「實在不好意思李老師,給你添麻煩了。」
「沒關係,我就讓他在教室呆着。」
掛了電話,李安示意小北先坐。
然後轉臉看向王小虎,「你媽晚點來接你,讓你在這等她。」
王小虎一樂,太好了。
李安警告:「老老實實的不許搗亂。」
「嘿嘿。」
【王小虎的師生指數提升至68】
李安:什麼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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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久不見的小北師生二人上課前先聊了一會,小北講了她的夏令營,講了她上周開學學校發了多少書,給每本書包了怎樣的書皮,講了開學第一周發生的趣事。
小北忽然想起什麼:「老師你聽過孤勇者嗎?」
孤勇者?
「我聽過!我還會唱熊大版本的!」
邊上坐着玩小天才手錶的王小虎興奮了。
小北小虎兩童相望,彼此的眼神中像是找到了知己。
這歌李安有點印象。
上次群里許宏信發了個什麼『小學生版孤勇者,尬到飛起』的視頻。
點開之後發現一個班的孩子都在大聲齊唱。
笑過之後他發現接着這個視頻後面推送的全是關於各種版本的孤勇者視頻。
雖然多以惡搞小學生為主,但看得出這首音樂在校園裏的傳唱度頗有當年另一支小學生神曲逆戰的風範。
「知道,但不太熟。」
李安眯眼回憶着他印象里的幾句旋律抬手彈了起來。
小北:「哇!」
小虎直接蹦到鋼琴前,緊緊盯着鋼琴上的雙手,片刻眉頭一皺,「老師你彈錯了。」
李安黑臉收手,王小虎說他錯了他還真不敢不信。
因為後面那點他確實只是拼着印象在編,更因為王小虎是個標準的小學生。
「老師你能教我彈嗎?」
望着小北渴望的小眼神,李安怎能拒絕,溫和道:「沒問題,我回去聽聽整理一份譜出來下節課給你。」
王小虎一聽這話,激動道::「老師我我我我,還有我。」說着用手指瘋狂的指自己。
李安立馬換上一臉嫌棄,「你先一邊呆着去,什麼時候把哈農練到第五條什麼時候再說。」
「明白!」
王小虎自覺的滾回窗戶下面安靜的繼續玩起手錶。
「來小北,我們先上課。」
-
鑑於同小北媽媽達成的共識,作為小北鋼琴生涯的節課老師,李安對接下來小北的學琴思路很明確。
就像小北媽媽所說,他也期望未來小北長大之後,能有一段關於琴童時期的美好回憶。
除此,他也有一份私人期待:他期望二十歲的小北打開鋼琴還能彈點那個時候她感興趣的東西。
這樣才是真正意義上的沒白學一場。
所以眼下他能做到的就是儘可能的幫小北再把基礎打的牢固一些,同時選一些小北想彈的教材。
「從今天開始我們將學習巴赫的初級鋼琴教材。」
【於小北的師生指數提升至91】
小北嘿嘿笑了,終於等到啦!
李安說:「我們從第一條開始看。」
小北說:「老師我已經預習過了,我彈過第一條,G大調小步舞曲。」
李安笑:「沒錯,來讓我們重新認識一下這部作品。」
聽到小步舞曲,王小虎耳朵也紮起來了,這首他考級前剛練過。
當初李安為小北選這套教材的目的就說他所說,小北目前存在的最大問題是反應。
李安希望通過巴赫這套小作品鍛煉小北的聽覺分析能力。
有人將巴赫的音樂比作高度白酒,曲子不長,但蘊含的內容多,思維如果沒有經過訓練很難跟上。
李安反其道而行之,利用小北認真的學習態度,他認為自己通過這套教材一點點給對方灌輸梳理,假以時日小北定會有所收穫。
至於有多大,他不好說,但一定比現在強,更比囫圇吞棗的往後彈考級曲目強。
配以車爾尼599練習,三個月後的小北應該能給她自己帶來一個不小驚喜。
知道王小虎也在聽,李安給兩個孩子第一次正兒八經的講了講巴赫的故事。
講完之後他又說了說這條初級鋼琴區集。
小北問:「老師,這本書里都是舞曲嗎?」
李安答:「沒錯,整本書大都是舞曲,有給人以勇敢堅定、節奏鮮明的公主舞蹈,也有深沉而感傷、給人以情感豐富的王子舞蹈。」
小北點點頭。
王小虎又問:「老師,為什麼王子的舞蹈不是勇敢堅定的,那是王子啊,女孩子才應該哭兮兮的。」
李安第一時間沒有回答,而是側目悄悄看向小北,小北正在思考的模樣。
其實他是故意把王子公主的身份調換的。
但小北沒有第一時間發現,而是王小虎發現了。
-
實際上王小虎問的這個問題已經涉及到音樂的調性色彩了,是一個很見本質的提問。
這裏就涉及到了另一個問題了,李安想起曾經他半路接手的一個學生。
在與那名學生講到一處和弦時,他問什麼是大三和弦。
學生脫口而出「明亮溫暖的」,這個答案沒有錯,但不是李安想要的,他想聽到的答案是「一個大三度音程疊置一個小三度音程。」
然後他又問那個孩子誰教你的,孩子說素養老師教的。
現在大多數老師更習慣直接給出答案,而省略了其間的過程,尤其是與升學無關的學科。
在藝術教育中,你直接告訴一個孩子大三和弦是明亮的,不能說你是一個不合格的老師,更不能說你是一個不負責的老師。
但有沒有更好的方式去引導孩子,讓孩子的思維去發散,讓他們自己去感受發現
哪怕孩子通過自己的感知得出大三和弦的色彩是陰鬱的又如何,孩子錯了嗎?
或者誰規定了大三和弦就一定必須是明亮的。
每一個劃時代的藝術大家基本都是背負着不屑和爭議走出學術大山的。
這件事情讓當時的李安思考了很久。
後來在教學中除了必須的演奏姿勢和音樂基本法以外,他不再將孩子禁錮在所謂答案之中。
「小虎,男孩子不會哭嗎?」
「會...」
「女孩子就沒有比男孩子堅強的時候?」
「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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