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把十一的假期作業寫完,小車有一種大獲全勝的感覺。
嘿嘿。
看着眼前雖一筆一畫,但還有點歪歪扭扭的手抄報,小車並不遺憾。
她盡力了。
她從中收穫到了從未擁有過的快樂,從前寫假期作業,她是各種敷衍,有的乾脆就不寫。
而現在她用心地做每一門作業,做完之後她有一種成就感。
她也可以!
還未等到老師的傳喚,小車也不敢出去,等待中,她期待地拿出手機。
見小北還沒有給她回消息,頓時間她的愉悅感打了對摺。
除了釘子給她發了信息,再沒有別人的信息。
看到朋友圈裏唐小星給王小虎的點讚,她又想到午飯王小虎說每次都是唐小星主動給王小虎發信息,接着腦海里出現了五組表演舞台的畫面,兩個人的配合真的很有默契。
把三個點連到一起想,她偷笑了一下。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她感覺唐小星對王小虎的感覺好像有點內種感覺。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將她腦海里奇奇怪怪的八卦趕走,她豎起耳朵,卻什麼也聽不清。
這當然不能怪小車耳朵不好,只能怪李安當時為了不影響左鄰右舍,把兩間屋的隔音做到了極致,連屋內門縫都做了專業的填充處理。
大概一分鐘後,一聲門響她猛地起身開門。
「老師。」她小聲的目光向門外試探着。
「你師爺走了,怕打攪你寫作業,沒叫你,」接着李安問,「寫完了嗎?」
額,師爺走了呀,小車還有點遺憾沒見到師爺,「寫完了!」
說着她轉身拿起桌上的傑作,期待地雙手遞到李安面前。
李安仔細打量一番,片刻後緩緩吐出一句,「虧得有這個模板。」
「老師」
小車幽怨地撇撇嘴,眼角浮現出一丟丟「怨念」,什麼叫幸虧有這個模板.她心想自己的字就那麼難看嗎.雖然她知道是很難看.可她還是想得到一點點表揚哪方面的表揚都行啊.
她真的很用心地在寫了。
李安樂道:「字不好看得接受現實,這說明咱們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啊。」
小車一聽好有道理,一想到自己的板書還有巨大的進步空間,她一下又開心了:「嗯吶。」
大致掃過,李安仔細看了看幾個標題下的內容,接着不住地點頭,「不錯不錯,內容豐富,主題鮮明,描述詳細,是用心寫的。」
啊?沒被誇的時候想要被誇,可聽到自己被誇了,小車卻不好意思起來,哪有老師說得那麼好呀。
「你看這裏,」李安指出一處道,「你把咱們暑假看升旗儀式的內心感受寫了出來,配合這一部分的標題,歌頌祖國,讓人很直觀地就能感受到咱們華夏兒女的豪邁心情,金色的理想,這個金色用得特別好。」
至此小車除了憨笑,實在不知道自己還能作何表達。
第一次被誇寫作用詞好,學習的快樂,被她再次體會。
「作業都寫完了,練琴吧。」
「嗯。」
師生二人開始了今日份同頻練習。
不是說這樣對彼此一點干擾都沒有,李安還好,畢竟他是老司機。
可小車還小,一些時候小車還是需要自己練的。
只不過目前李安還沒有想好從哪再搞一台琴放隔壁,書房的琴他不能動,他周末上課要用。
暫時先這樣吧。
手抬指落,他切換到D大調同向雙手音階,小車與他分毫不差地同步。
-
七點半,師生二人吃了晚飯,小車想吃泡麵,李安也圖了個省事。
飯後他和小車又練了一會,眼見到了九點,考慮到孩子明天早晨就正式開學了,李安讓小車今晚早點睡。
又考慮到小車有可能需要衝個澡,李安擔心孩子不好意思,主動提出自己有事。
「我出去有點事,你想沖個澡注意別燙着滑倒,不用等我回來了,你早睡,明天早飯樓下吃油條,說好了昂。」
小車確實還真想沖個澡,「老師,洗完的襪子晾在哪?」
李安:「陽台有架子,額,嗯,你先晾在陽台吧,回來我給你屋裏裝個晾衣服的地方,走了。」
說罷拿起客廳上的手機,出門就給陳璇去了電話。
屋裏,小車抓緊速度拿着換洗的衣服去了衛生間。
她得趕緊洗完去給小北寫這周的信,儘管她已經攢了兩周沒和小北交換了。
很快衛生間門外響起了八萬鬼鬼祟祟的聲音。
「八萬乖點。」
八萬不乖:「喵嗚——」
-
「撐住,還有三個七個小時。」
「我想吃二毛麻辣燙。」
「好,等你回來咱們就去吃,趕緊抓緊時間學習。」
問候過陳老師,李安掛了電話繞着小區漫步了兩圈。
初秋的夜晚雖已有了一絲寒意,但還是讓人感到幾分愜意。
桂花的香甜隨處可聞,路燈下,青黃不知何時爬滿了街道的銀杏枝頭,路邊的菊花如約開放。
晚風吹過,沙沙,沙沙,路邊一對老夫婦相互攙扶着向南邊的燈火走去。
眼前的情景不禁讓李安想起老柴四季套曲里的十月,但又不同於托爾斯泰筆下的柴之十月,晚秋之園凋零淒涼,枯黃落葉隨風飄蕩
李安隨身沒帶耳機,就拿手機開起了外放。
動人的小調在街頭折射,沒有強烈的情緒的對比,優美的旋律像一根連續發展的線條,抒情委婉。
順着旋律線,沿着老夫婦行走過的路徑,李安用步伐丈量着這個秋天。
他覺得這是一個充滿希望的秋天。
耳邊曲調一轉,他仿佛又從平靜中感受到了一股火一般的炙熱激情,飽滿有力。
他停下腳步看向萬家燈火,勃二的旋律出現在他的腦海。
鋼琴急切地開始,弦樂組與圓號以低沉的聲音給予回應。
充滿着火一般熾烈的激情、飽滿有力的節奏以及緊張的衝突,如同他此刻內心洶湧的波濤。
疑慮着,渴望着,冥思着。
又是一陣晚風吹來,李安仿佛抓到了一絲靈感,掏出煙盒點燃一隻繼續向前走去。
他一直走,一直在,口袋裏的手機循環播放着柴之十月,直到腦海中的勃二再次完整走完一遍,他停下腳步。
片刻後,他打開手機備忘錄編輯了幾段文字,他的手指時快時緩,像是在演奏一段情緒起伏的音樂。
可他編輯的每段文字卻像是破碎的,彼此孤立,讓人無法將其聯繫到一起。
音樂藏在生活里,也可以藏在秋風中
通讀一遍,李安也不知道自己剛才哪裏來的靈感。
甚至將手機音樂關掉後,他發現自己已經有些看不懂自己編輯的這幾段內容。
不過沒關係,他笑了笑,重新將手機裝起。
明晚他打算再出來轉轉。
回到家李安洗了個澡,隨後上床看了會黃老師的網課,隨後睡去。
一夜無話。
-
次日早六點半,小車鬧鐘一響便從床上坐了起來,窗外烏黑一片。
醒了大約一分鐘,她小聲下了床,打開台將桌上的本子裝進書包。
這周發生的事情實在多,昨晚她在本子裏給小北寫了四頁信。
「老師!」
小車沒想到老師已經在客廳里喝茶了。
「早。」
李安端着茶杯,頭也沒抬地盯着茶几看。
小車走近之後才發現茶几上平攤着兩頁譜子,頓時間再沒有一點困意。
「老師這是?」
「勃拉姆斯降B大調第二鋼琴協奏曲,第二樂章。」
「唔唔。」
「老師是在做功課嗎?」
「對。」
說着李安拿起鉛筆在發展部一開始寫下一行小字,小車彎腰一看,嘴裏跟着念叨起來:「秋天的生機盎然。」
「哇,」小車心說好有感覺的字句。
這該是怎樣的一個樂章呢?在她的心裏,秋天的底色是遲暮的,可老師在這裏要用到生機盎然的感覺來處理。
就在這時,「快去洗漱換衣服背書包,一會下樓吃飯。」
李安將譜收起,小車收拾好自己又看了眼八萬的飯盆水盆,沒有問題!
背起書包,師生二人出發。
電動車這種東西,沒有的時候倒也沒有什麼,有了之後就顯得格外方便。
李安帶着小車沒三分鐘就來到了小區門口的早餐店。
吃飯的時候小車問出心中的好奇,在沒有如此之近走進老師的生活前,她時常在下課後想像老師的一天是怎麼開始的。
「老師,你每天早晨起來都會先做樂譜的功課嗎?」她問。
「早晨起來當然是先做早飯。」李安本想說今天是特殊情況,但想想這大概就是以後的常態了,「你陳老師不在,以後我也不用天天做早飯了,這油條就很好吃嘛,隔壁的小籠包也不錯,後天你嘗嘗。」
見小車笑得淘氣,李安也跟着笑了笑,「趕緊吃。」
「嗯!」
小車覺得老師一定是很愛很愛陳老師的。
吃過早飯,李安夾在車流間,將小車送到學校門口,然後把電動車留給了對方。
「老師再見。」
「再見,中午路上慢點,不急。」
從石坡走回家,只用十五分鐘不到。
到家李安扎在了鋼琴前,讀譜到八點整,他掀開琴蓋開始了晨練。
中午十一點他開始準備午飯,下午五點他開始準備晚飯。
期間所有時間他都埋在了鋼琴前。
一整天李安都沉浸在音樂世界裏,小車從中午回來就察覺到了。
像是擔心打斷老師,快速吃完晚飯,小車第一時間便要回小屋做作業。
「作業寫完再去練琴,我一會兒出去一趟。
「嗯。」
晚八點半,小車做完作業走出客廳,空蕩蕩的房間裏只有八萬自己趴在沙發上打盹。
來到書房,她看到琴蓋上擺着一盒酸奶。
-
小區外,李安兜兜轉轉繼續沉浸在勃二中。
今天一整天,他解決了一些之前存在的問題,同時也發現了一些新的問題。
如果最近都能保持這樣的狀態,他估計月底之前他就能把勃二徹底練完。
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快,他預計十一月開始準備勃二,沒想到借着昨晚的靈感,他提前一個月打開了樂思的大門。
「李老師。」
身後忽然傳來徐麗的聲音,李安忙轉身望去,接着面露驚訝神色,「徐姐準備跑步啊?」
徐麗一身黑色運動服,手上的運動手錶和腳上的跑步鞋怎麼看都像是要做些飯後運動的樣子。
「吃飽遛遛彎,你這是要去坐公交車?」
「我也是遛遛彎,最近天兒不冷不熱,晚上出來走走挺舒服。」
說着兩人路過公交車站繼續向前走去。
徐麗說自從王小虎的情況穩定下來,她每天晚上都出來轉轉。
「挺好。」李安也能理解,之前還有兒子陪,現在兒子一周有幾天住校,晚上一個人在家待着也是悶,「我看你也不愛玩。」
徐麗還真是不愛玩,從前也不喜歡玩,「提前步入老年人生活了。」
李安笑:「那你得去那。」
不遠處,一群老頭大媽正伴着勁爆的神曲翩翩起舞。
「好主意。」徐麗接着話鋒一轉,「聽小虎說車琳住過來了。」
李安:「嗯,多雙筷子的事。」
關於車琳家想在石坡附近給孩子租房子的事,徐麗也聽李安說過幾次。
不過這可不是多雙筷子的事,徐麗挺佩服李安的,換成一般老師,大多不會給自己攬這個麻煩,要知道這不是十天半個月的事。
「車琳是個懂事的孩子。」
李安:「小虎這個夏天也懂事多了。」
徐麗:「他能有車琳一半懂事我都知足了,一天還傻乎乎,有一段時間他天天在家說車琳這裏好,那裏好,我說你也和人家學習學習。」
這話怎麼聽,李安一時間有點不知道怎麼接這個話。
「孩子到了這個年齡,」徐麗接着說,「也正常。」
李安側過臉,見徐麗笑得意味深長,也跟着笑了笑。
兩人繞過跳廣場舞的大媽們向街西邊的商業街走去。
「徐姐什麼時候發現的。」
「早了,年初我就察覺到他不對勁。」
「那咱們時間線差不多。」
「期間他主動和你說過什麼嗎?」
「之前什麼都沒給我說過,那天在我那練完琴,他主動找我了,就你燒排骨那天。」
「三號。」
「對,我倆在小區門口聊了好一會兒。」
「他說什麼了。」
「我答應他要保密。」
徐麗嗯了一聲,「前面有家咖啡廳,着急回去嗎?」
李安:「這錢花得沒必要,就這吧。」
徐麗:「聽老闆的。」
李安:「別別。」
就近路邊找了條長椅,兩人坐下。
「徐姐,既然話都到這了,關於小虎的問題,我確實也想找機會和你聊聊,在這之前你能先替我解答一個疑惑嗎?」
片刻。
「小虎爸爸他」
空氣仿佛在這一剎那凝固,徐麗的停頓讓李安的心頭莫名跟着抖了一下。
徐麗語氣倒是平靜,片刻後她又張了張嘴:「一五年十二月八號早晨九點半,車禍。」
一陣晚風吹來,帶走了一個秘密,又帶來了一個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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