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琳的鐵皮小火車究竟想要開向何方,大概只有她自己清楚。
她唯一留給現場的,大概只有那個清澈的笑臉。
得說這孩子現在笑的越來越自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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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碌而充實的一天又結束了。
從認識創作,到理解創作,到嘗試創作,孩子們今天仿佛經歷了一系列關於內心幻想與音樂細胞之間的摩擦碰撞事件。
也該到乾飯的時候了。
今晚伙食,牛肉火燒加羊肉湯。
劉豐瑞一個人幹了三個火燒,吃完直呼這裏是天堂。
晚飯過後,孩子們再次齊聚教堂音樂廳,今晚的音樂會由高年級的大孩子和另外兩名外國教授帶來。
阿瑟.杜梅開場,長相略陰森的光頭教授指下一點都不缺乏光輝色彩。
《輕盈》《侏儒之舞》《被遺忘的圓舞曲》
連續三首李斯特的音樂會練習曲,光頭教授用徹底的浪漫主義炫技征服了現場每一雙眼目。
孩子們大呼過癮,老師們也少見這般矯若驚龍的演奏。
熱烈的掌聲將現場暖熱,也迎來了第二位演奏者的登場。
來自四號鋼琴教室的大師姐季洋帶來了貝多芬月光奏鳴曲。
第一樂章在其深情的指下吟唱出深沉卻不失生機的古調,第二樂章精心雕琢的音色組合彰顯情感之凝練,第三樂章的快速跑動反覆閃爍着金屬光澤。
一氣呵成三個樂章,季洋大師姐沉着穩健地在音樂結束收手起身。
「嘩————」四號鋼琴教室的孩子們集體起身鼓掌。
季洋起身三個鞠躬,第一躬鞠向所有觀眾,第二躬鞠向四號鋼琴教室方向,最後一躬鞠向老師方向。
孫立文一邊鼓掌一邊側臉小聲:「孩子是有自己的音樂在裏面,真不錯。」
李安笑笑點點頭,「謝謝孫老師。」
兩個人正說着,一個身影跑上舞台,李安眉頭一皺,心說王小虎手裏的花怎麼這麼眼熟?
聽完季洋的演奏,李安借着中場休息出去給陳璇打了個電話。
回來的時候下半場第一個出場的孩子已經彈至尾聲。
待到音樂會結束,李安組織孩子們回酒店,路上他問王小虎給季洋送的花是哪來的,王小虎吞吞吐吐半天,最後交代是下午吃飯前去磨坊旁邊的花園裏摘的。
李安:「最後一次,聽見了嗎?」
王小虎吐吐舌頭,「聽見了。」
送三個男孩回到2004,李安叮囑三人別玩太晚,「明天早晨七點我來叫你們。」
老師走後,三個小男生如同解放一般,小劉並沒有吐槽他的床上怎麼有一隻莫名的襪子。
三人湊到一起吹了一會牛,小劉講了津門的夏令營,王小虎和馬可詳細地講了昨天的破冰遊戲。
干吹不過癮,三人乾脆光着膀子拿出吃喝席地而坐,邊吃邊吹,吹累了就各自躺下,也不嫌地上髒。
「還是躺在這舒服啊。」劉豐瑞感嘆。
王小虎:「那是。」
馬可:「我竟然一點都不想玩遊戲。」
王小虎:「我也是。」
劉豐瑞:「我遊戲都被卸載了。」
三個人就這麼直勾勾地仰頭看着天花板。
忽然,「你們這兩天練琴了嗎?」
王小虎:「沒有,我還挺想彈彈琴的,明天晚上的音樂會沒咱們的人吧。」
馬可:「沒有,後天晚上是車神,大後天是我。」
劉豐瑞一屁股坐起來:「咱們是不是該稍微合合了?」
頓時三人都坐了起來,王小虎:「要不我們問問老師?」
馬可:「我們先在群里問問季洋師姐吧。」
三個孩子各自拿出手機@季洋大師姐。
樓上3006,小北正和小車說想彈琴,就見手機屏幕閃出幾條信息。
「師姐!」小北衝着衛生間喊道。「王小虎他們在群里@你。」
季洋沖完澡出來,給王小虎打去電話,然後打開免提。
「餵師姐。」
電話接通,王小虎的聲音伴隨着兩聲竊笑。
「笑什麼?」季洋一邊舉着電話一邊佯裝兇巴巴地問道,「快說。」
馬可的聲音傳來:「師姐,我們想問問你們想不想合合重奏?」
小北直接湊近電話:「我們想啊,我和琳琳剛才還在說。」
劉豐瑞:「那還等什麼?!」
季洋:「你們先別急,這兩天先抽空背背譜。」
王小虎:「聽師姐的。」
季洋岔開話題:「你們三個幹嘛呢?」
王小虎:「把酒言歡。」
小北:「啊?你們居然喝酒?」
接着一陣笑聲傳來。
劉豐瑞:「別聽他吹牛,我們喝的是無糖可樂。」
小北:「無糖可樂好難喝。」
馬可:「小北,我開始質疑你的品位了。」
小北:「明明就很難喝!」
季洋:「好了好了,你們三個大晚上別喝那麼多飲料,都早點睡,明天早晨記得帶本子和筆。」
王小虎:「遵命!」
劉豐瑞:「哎?車琳呢?」
小車:「在。」
劉豐瑞:「怎麼不說話啊。」
小車:「我在聽你們講話啊。」
王小虎:「咳,你還沒有告訴我們呢,為什麼叫我的鐵皮小火車啊。」
小車:「可以先不說嗎?」
劉豐瑞:「當然可以,師姐小北車琳晚安,明早見。」
一大五小六個孩子隔着電話互道了晚安,趁着季洋師姐吹頭髮的功夫,小北悄悄問小車。
「琳琳,可以告訴我嗎?」
小車解釋:「我不是不想告訴大家,是我還沒有想好怎麼說。」
小北一下開心了:「明白!」
-
次日早,李安鬧鐘一響便起床去往了教堂。
老查理又在禱告中聆聽了一段李安的演奏,今天他聽到了古典主義時期的作品。
就像昨天他走出教堂大門時聽到的音樂一樣,有着鮮明的方向與活力。
不同於昨天一開始對這名年輕老師的評價,尤其是在聽完昨晚季洋演奏的月光之後,老查理在今天的聆聽過程中充分的感受到這名年輕人對古典主義時期作品的觸鍵和風格的把控。
如果對方能夠在細小的音符上再明確一定,整個音樂會將會出現意想不到的效果。
就拿對方此刻正在演奏的暴風雨奏鳴曲,四小節的過渡動機做的非常好,氣韻十足,可如果對方能夠把整個四小節拆成1234,在14中間的23再做一個過渡,那麼整個四小節就將不僅僅是一個口氣,而是一句有聲的話語,使後面出現的副題在出現的那一刻就會有驚人的說服力。
不過已經很不錯了。
結束禱告,老查理離開了教堂。
一個小時後,李安從音樂中淡出,扣上鍵蓋拿起手機離去。
今天是鋼琴主題課程日,分別由安娜教授和黃楚賢兩位老師為孩子們帶來兩項不同的課題研究。
早飯過後,五組孩子在昨天上課的教室集結。
大家都坐下之後,王小虎才發現唐小星沒有來。
問劉子涵才知道,唐小星昨天晚上的音樂會結束被家人接走了。
嬌氣包。
王小虎第一時間就想到這個詞,不過他沒說出來。
隨着安娜教授和X老闆一同走進大門,教室安靜了下來。
八點半到十一點半,安娜教授將為孩子們帶來為期三個小時關於音樂與技巧這一課題的講解。
X老闆翻譯兼示範工具人。
這是一堂偏向於理論講解的課程,與其說安娜教授想告訴孩子們一些演奏技巧,不如說她想給孩子們和各位老師提供一些日常練習的思路。
課題核心圍繞着兩個詞語「精神」與「肢體」。
安娜教授提出了一個值得思考的問題,為什麼往往在全力以赴演奏的瞬間,演奏者無法將精神和肢體進行完美融合?
常常出現的狀況是情緒先到,然後肢體去追趕,又或者是肢體在演奏中引發了情緒的出現,這二者都不能稱之為統一的整體。
當然,這也是一些鋼琴演奏家的痛點,參考一些演奏同一曲目卻在不同場次有着不同發揮的演奏家們。
針對這一情況,安娜教授指出問題的關鍵在於日常練琴的過程。
「音樂與技巧被最大限度地分開訓練和發揮了。」
X老闆翻譯的同時兩次用俄語向安娜教授確定他的翻譯有沒有失誤,得到了對方的肯定。
這正是安娜講授想說的,如何平衡和解決這個矛盾始終是俄派鋼琴教學中的一個重要問題。
當一個演奏者在熟練的演奏一首作品之後,偶爾在演奏中會靈關一閃,瞬間完成一個美妙的句子。
這種情況通常會被認為是繆斯你女神降臨,而安娜教授指出並非如此。
「在這一瞬間,是技巧聽從了耳朵的命令,讓全身的運動有了一種高度的約束。」
「這種約束是可以在平時的練習中鍛煉的,只要進行全面嚴格的訓練,精神和肢體之間的距離就會逐漸縮減,最終形成統一。」
王翰就此提出了一個疑問,那麼在練習的過程中究竟是肢體作為主導還是精神作為主導。
安娜教授回答:「同等重要,但連接二者之間的器官不是手指,而是耳朵。」
聽的重要性再次被強調,對於這一點,李安非常贊同,並且他在教學的過程中一直都有引導孩子們要善於去聽。
不過安娜教授後面有一句話讓李安也反思了一下自己。
「單純的手指練習是體育項目,這樣的練習越多,對曲子裏出現的具體技巧問題提供的幫助就越小。」
李安目前還沒有發現自己的技巧在具體的演奏中使不上勁,但他曾經確實一度地專門打磨過手指。
後續練習教學過程中他會留意這一點,雖然他明白安娜教授的意思是要帶着耳朵和音樂思想連手指,可孩子們想做到這一點是非常困難的。
在本子上記下這個問題,他跟着安娜教授的思路來到下一個問題,如何具體解決音樂和音樂的關係,這明顯就是給在座的老師們加餐了。
比起安娜教授的課,下午黃楚賢老師的課更具有體驗趣味。
因為能上鋼琴。
下午的課程,孩子們的上課地點來到了隔壁的多功能廳。
十台鋼琴像是為大家準備好的。
黃楚賢就小奏鳴曲集的練習準備了一套具體的課程方案,李安聽到一半接到袁小魚的信息便悄聲離去。
下午五點,法倫貝爾首日第一輪比賽的第六場,陳璇將在這一場獻出她的比賽首秀。
兩人昨晚在電話里已經說好今天李安不過去了,但是李安最後還是決定去看一眼,另外給肖老師買點東西送過去。
至少在陳璇父母到來之前,他得先和肖老師見一面,見不上也沒關係,東西放門口也是個態度。
不同於去年和陳璇的關係,今年禮數上的事情一個也不能疏忽。
中午吃飯的時候他已經給黃楚賢提前打過招呼,不是不願意捧場,確實事出有因,黃楚賢表示非常理解。
袁小魚要回長廊拿明天活動用的道具,李安蹭個車,兩人一路上聊了許多,袁小魚告訴他唐小星已經把二聲部練完了。
李安沒接話。
袁小魚把李安送到保利劇院附近的商業街,接着兩人暫定晚上九點半吉格藝術長廊門口集合。
「我不着急,你根據情況,晚點無所謂。」
「謝了。」
下車揮別袁小魚,李安穿過人流走進商場。
一個小時後,他把購買好的禮品寄存到吉格酒店前台,接着前往了保利劇院。
由於前兩輪比賽不設現場觀眾席,李安也只能在劇院大廳的沙發上拿着手機通過賽事直播平台觀看陳璇在場內的第一輪發揮。
連續三名選手聽下來,橫向對比,不偏不倚,他認為陳璇的發揮更加穩定,95進42,陳璇應該沒有什麼問題。
三首曲目,兩首指定一首自選,巴赫的a小調無伴奏,帕格尼尼練習曲,泰勒曼奏鳴曲。
縱向對比陳璇的三首作品,他覺得巴赫吹的最好,帕格尼尼的速度稍顯保守,泰勒曼有個小失誤。
隨着直播畫面里的倩影下台,沒過一會,李安就收到了陳璇的信息。
小米:我結束啦!
李安笑。
八萬一:最後還錯了個音。
一分鐘後,李安接到了陳璇的電話。
電話里陳璇的口氣聽起來還帶着點舞台上的興奮感,「你聽啦?」
李安:「當然,吹的不錯,這狀態穩穩進決賽。」
陳璇:「亂講,我覺得我能進下一輪就不錯了,這屆真的好強啊。」
李安:「您也很強。」
兩人說着,陳璇告訴李安她先去休息間換下衣服。
李安掛了電話來到劇場門外,再次接到陳璇電話的時候,聽電話里的聲音,陳璇已經從比賽場地出來了。
「我給你說真的,這屆選手真的太厲害了。」
邊說邊走出劇院大門,陳璇忽然聽到電話里和身後同時傳來——「那麼厲害?」
原地一愣一笑,陳璇轉過頭,白眼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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