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家賭場在新京城裏來說應該是最大的賭場了,外表看是一幢灰色兩層樓房,在新京城裏的各色建築中顯得絲毫不起眼,門楣上沒有懸掛牌匾,只有一副對聯,上聯:馬無夜草不肥,下聯:人無外財不富。橫批是:飛來橫財。
門口有幾個頭戴羅帽,身穿黑色家丁服的家丁在迎客,看到李劍閣三人快步走過來,一個領頭的家丁連滾帶爬跑過來,哈着腰獻媚道:「哎呦,這不是總捕大人嗎!今天過來翻本來啦?」
李劍閣眉頭一豎,臉色冷得像是一塊寒鐵,怒聲喝叱道:「童二毛,你特娘的少來給我套近乎,老子今天是拿人來了,快去把吳老頭叫出來,老子有話對他說,不然就別怪老子直接衝進去拿人!」
童二毛熱臉碰個冷屁股,劈頭蓋臉挨了一頓訓斥,心頭火噌的一下就竄了起來,心話:「你不過是昨天在這輸了銀子,今天就帶人來找茬,要是二十天前你這副屌相老子還怕你,如今我家老爺的外甥女婿只須伸出一個小指頭就能把你給搞死,老子還怕你個毛!」
童二毛瞬間也拉下臉來,不冷不熱道:「我家老爺正在諸葛太尉府上作客,總捕大人要想見他請去太尉府便是了。」
「呵呵。」李劍閣聞言當即發出一聲冷笑,心道:「你這奴才狗眼看人低,不和你玩真的你不知道老子有多厲害!」當下對跟隨在身後的謝進財和袁有福一揮手:「走,我們去吳府,既然吳老頭不接我這個人情,那就休怪我沒有事先告知!」
「總捕大人,小的已告知過你了,我家老爺在太尉府,你們去吳府也是白跑一趟!」童二毛忍不住跟在後面喊道。
李劍閣回頭冷冷道:「我們可不是去找吳老頭,而是奉通判大人之命前去緝拿犯人王良娣!」
『『啊!」童二毛聽說大吃一驚,連忙一溜小跑追上李劍閣三人,連連哈腰諂笑道:「嘿嘿,總捕大人,小的打聽一下,不知通判大人是所為何事要緝拿我家老爺的六夫人?」
李劍閣斜眼鄙夷道:「你一個奴才打聽那麼多有用嗎?」
童二毛臉色一紅,有心想反駁回去,可一想到老爺那毒辣的家法,心裏不由打了個顫,只好硬着頭皮訕訕笑道:「總捕大人說得對,小的這就叫人去太尉府找我家老爺回來,請總捕大人暫且到賭場裏坐坐,我再從柜上拿些籌碼給你們幾位碰碰運氣,您看怎樣?」
李劍閣滿意點點頭:「嗯,這還差不多!」
說完他跟着又緊叮一句:「這事須得要快,太遲了我怕通判大人那邊不好交待!」
童二毛胸脯一拍:「總捕大人,您放心好了,小的做事一向利索。」
吳家賭場雖從外面看是兩層,其實進到裏面就會發現,實際裏面是三層,這賭場地下還有一層,地下這層也是賭客最多,最熱鬧的一層,裏面多是賭投壺,擲骰子比大小的散攤,這裏都是賭資比較少的賭徒在這裏賭博,進門平地的這一層比地下的那層要清淨多了,因為這一層只賭一樣,那就是「龍虎豹」。
在賭場裏,這 「龍虎豹」可不是代表三種動物,而是一種盲賭骰子的玩法。這種玩法,莊家就是賭場自己,賭客只能押注,而骰子的點數也不是臨時擲出來,而是由在二樓的寶官把三枚骰子提前在盤子中放好,而後蓋上骰盅。再讓一個小夥計把這一套東西托到二樓交給莊荷,等莊荷把這套東西放到桌子上後,大家就可以來押點了,押中大小的,可以獲得莊家三倍賭資,能押中點數的可獲得五倍賭資,若點數恰好是十八點,那麼就能獲得莊家的十倍賭資。
李劍閣因平時手頭寬裕,他最喜歡的就是賭場裏「龍虎豹」玩法,這種盲賭對他骨子裏自帶的喜歡刺激冒險的特質非常吻合,雖然贏面比較小,但是獲賠率卻是整個賭場裏最高的,因而他從童二毛手裏接過一百兩銀子籌碼後,便留在一樓玩起龍虎豹,至於謝進財和袁有福倆人,正常在府衙里的月俸才二兩銀子,加上平時不時替人通個風報個信,打板子時暗中手下留情,還能再收個七八兩賄賂銀,每月總共也能有個十來兩銀子進帳,一家老小在新京城裏活得滋滋潤潤沒問題,可要像李劍閣那樣豪賭連想都不敢想。
倆人拿着童二毛給的每人二十兩銀子籌碼,連想都沒想,直接就去了賭場地下那層去賭散攤。
童二毛安排好這三人後,自己便悄悄溜上了賭場二樓,此時二樓上有幾個人正在一張上面擺有骰盤,骰蠱的案幾後面交頭接耳商量着什麼事,兩個專門負責端骰盅下樓的夥計則遠遠站在一邊觀望,聽到腳步聲,霎時所有的目光都望向童二毛,這些在樓上負責為骰子擺點的寶官身份都比童二毛高,因此童二毛趕緊拱手解釋道:「小的是有要緊事,前來找我家老爺的!」
幾個寶官沒作聲,又低下頭討論起這次打算擺放的點數,童二毛快步穿過幾人身邊,走到一扇門邊,哈着腰在門口輕聲喚道:「老爺,新京府衙李捕頭說是奉府衙通判之命前來緝拿六夫人!」
「啥?」屋裏傳出一聲驚問,緊接着就是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時間不長,門從裏面被打開半扇,一個打扮的花枝招展,面容俏麗的年青女子站在門裏向外觀望,童二毛趕緊雙手作揖道:「小的給六夫人請安了!」
年青女子瞥了他一眼,說聲:「老爺讓你進來說話,進來把門給帶上。」
「哎,哎。」童二毛連連點頭哈腰應着。
進到屋內,童二毛渾身頓時暖和起來,他小心翼翼關上房門,作為吳家忠實狗腿子,他也是第一次被允許走進吳光祿在賭場中的這個密室,心裏不禁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這間密室很大中間有一條長長的屏風將房間一分為二,被吳光祿打造得甚至比皇宮還要富麗幾分,童二毛雙腳踩在厚厚軟軟的地毯上,都有種頭暈目眩感受。
吳光祿此刻坐在一張鋪有厚墊的長條椅子上,一個丫鬟模樣的女子正在幫他系衣服上的布帶,看樣子好像是和六夫人好事剛結束,一張胖臉紅潤潤的,嘴裏似乎還微微喘着粗氣,童二毛連忙上前跪下:「啟稟老爺,新京府衙總捕頭李劍閣帶着兩名衙差過來,說要拿六夫人回去見官,被小的給攔了下來!」
「哦!他們人呢?」吳光祿捋一捋灑在胸前花白鬍鬚,低頭看着跪在腳邊的童二毛問道。
童二毛道:「小的為穩住他們,特意從柜上拿了些籌碼,把他們三個人安置在下面賭場裏賭錢!」
「嗯。」吳光祿點點頭,眯縫着一雙細眼,默想了片刻,吩咐道:「你去想法把李劍閣給我單獨帶來,不要驚動另兩個官差!」
童二毛連忙道:「老爺,這個您放心,那李劍閣現時正在一樓賭龍虎豹,和那兩個官差並沒在一起。」
吳光祿點頭道:「這就好,你去吧。」
童二毛在一樓找到李劍閣時,正好莊荷剛把骰蠱擺到桌上,十幾個賭徒圍在骰蠱周圍紛紛往上押籌碼,這些籌碼最大是十兩銀子,最小也有一兩銀面額,李劍閣手裏拿着童二毛給他的是十個十兩銀子籌碼,此時他像是有十成把握似的,把這些籌碼一次性全部壓在五點的面上,期望開骰盅後能瞬間變成六百兩!
正當他眼睛瞪的溜圓盯着骰盅,童二毛從身後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就往人群外面拉,李劍閣回頭怒道:「你他娘的拉什麼拉?」說着反手就是一巴掌抽過去,只聽「啪」地一聲,竟把童二毛的腮牙都抽脫了一顆。」
童二毛也不敢吱聲,只好鬆手退回人圈之外,心頭雖是憤恨之極,卻又無可奈何,過了片刻,等賭徒們押注都押得差不多了,莊荷在賭徒們狂歡亂叫中打開骰盅,接着賭桌周圍就是一片哀聲嘆氣,誰也沒想到樓上的寶官這次居然擺出一個賠率最高的十八點,僅這一莊就讓賭場贏了將近兩千兩銀子!
李劍閣銀子翻倍希望落空,還連本錢都輸得一乾二淨,一臉沮喪擠出人群,走到童二毛面前,胡亂撒氣道:「不是你這廝搗亂,老子這一把贏定了!」
童二毛只好低聲下氣道:「都怪小的不長眼,等等小的再從柜上拿些籌碼給總捕大人就是了。」
「真的?」李劍閣聞聲眼睛一亮,一把抄起童二毛的手,急道:「不如我們現時就去拿,老子今天一定要把輸掉的銀子再翻倍給撈回來。」
童二毛勉強笑道:「總捕大人,我家老爺回來了,他要見你!」
李劍閣一怔,問道:「吳老頭怎麼回來的這麼快?」
童二毛解釋道:「實在是巧了,我正打算派人去太尉府找老爺,剛出門就正好在門口碰到老爺回來了。」
「唔,好吧,頭前帶路。」李劍閣雙手往後一抄,又恢復先前那副正氣凜然的樣子。
倆人上到二樓,又見幾個寶官又在商量着擺點,李劍閣正準備湊過去看看,早早等在門口的吳光祿連忙抱拳招呼道:「總捕大人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李劍閣聞言,只好放棄打算,哈哈笑道:「那裏,那裏,在下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等下還要請吳員外配合做件事,萬望吳員外不要推辭!」
吳光祿連道:「好說,好說。」隨後就把李劍閣讓進屋裏。
李劍閣進到屋裏被請到長條椅上坐下來,丫鬟端上兩杯香茗,他左右打量了一番,嘖嘖贊道:「吳員外,你可真是錢祖宗,看看這屋裏到處都是用銀子堆出來的吧?」
吳光祿擺擺手,開門見山道:「不知總捕大人找敝人何事?」
李劍閣伸手從腰間摘下腰刀,放到面前的茶几上,笑道:「吳員外,最近兄弟手頭有點緊,想把這把腰刀賣與吳員外,換些銀子花花!」
「哦!」吳光祿不露聲色,笑眯眯道:「這把刀是總捕大人靠着吃飯的傢伙,我又怎好做這奪人根本之事,不如這樣吧,這把刀總捕大人你說個價,我照付銀子就是了,至於這刀嘛!還是掛在總捕大人腰上好了,算我借給你的,你看如何?」
「好,痛快!」李劍閣一拍桌子,隨之豎起一個巴掌:「吳員外,五百兩怎樣?」
吳光祿咧咧嘴,心話:「這把破刀連五兩銀子都不值,你卻生生要我五百兩,你他娘的也太黑了吧!」
「怎麼?我要高了嗎?」見吳光祿一時沒吱聲,李劍閣皺着眉頭問。
吳光祿聞聽趕緊擺手道:「不高,不高,我正尋思着再為總捕大人加點呢。」
「哈哈」李劍閣撫掌大笑道:「吳員外客氣了,這把刀就值這個價,一文錢都不能再加了,若是吳員外想合家平安,不如再讓我用這買刀的五百兩銀子中一次十八點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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