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一舉擊破那條數十把飛劍組成的棍,老嫗將四名屬下悉數派出,其中,相比那名已因「莽撞」身亡的修士,餘下三人修為更強應變更老辣,位置稍稍落後,當然準備也更充足。
因為此,他們逃過一劫;同樣因為此,他們迎來十三郎的暴襲。事後看,假如有重新選擇的機會,三人或許更願意死在劍下,起碼比較壯烈。
「這是......」
前方齊刷刷倒下一片,三大修士如所有人一樣大驚失色。
變起突然,本該與劍棍強力硬悍的先鋒什麼都沒做便集體倒下,身後人如雜草,但無準備且沒有人組織,倉促間能做得了什麼?
無奈加本能,妖將妖靈用肉身去扛......除化成血雨紛紛崩碎,效果微微。
明知不能阻止劍棍橫行,再讓三人如妖將那樣去拼命,未免強人所難。震驚中,迎着那道撲面而來的煌煌劍光,三人毫不猶豫伏低身體,同時將備而未發的神通與法器通通施展出來,但已不是為了擊破,而是自保。
他們想躲避,他們想將其打偏......
他們成功了。
劍棍威力大,但其不是一把劍。沒有經過日積月累演練,數十人數十道意志組成的攻勢,只會單調向前一路橫殺,不能如真正飛劍那樣追着某個目標死戰不休,所以......
三名獵妖使半躺在地上,或撫胸拍心連連慶幸。或握着半截法器大呼倒霉。他們的臉上,絲毫看不到多少破法成功會有的得意。只有沮喪與痛悔。
三名修士中有兩人為大修,所發神通不可謂不強,法器品質不可謂不高,拼命的**不可謂不強烈,以至於僅憑三人之力,生生將那條數十人凝聚的劍棍擊至潰散邊緣。
但他們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因為此時他們才意識到這是多麼愚蠢而且沒有必要,那條劍棍看上去威勢滔滔不可一世。實際上就是一條笨拙的棍,是可以躲開的......
不用飛,只需跳得稍微高一些,腳下佈置一層簡單防護;不用跳,只需放下顏面趴在地上,背後頂一層基本禁法,便可令其徒勞。誠然。因劍棍來勢過於凌厲迅猛,三人已來不及指揮眾多妖將躲避,註定傷亡慘重。
那算得了什麼?
誰都能看出來,這一劍耗盡靈修全部力量,不戰亦可獲得勝利;至於妖將妖靈,本來就是用來犧牲墊底的工具。怎值得獵妖使為之心疼?
現在的結果,三人破法為許多妖將換來生機,自己卻因為這次對碰負傷非輕,胸中更是氣血翻騰久久不寧,連最得意的法寶都因此損毀。除此外。這次對撞中,妖靈妖將被波及者不計其數。怕是比劍棍斬殺的數量還多。
「何苦來哉?」
劫後餘生、惱羞成怒、哭笑不得,心思複雜的三人彼此對望,之後望着身邊那塊凌亂慘狀,神情有些茫然。
茫然中,悶雷般的聲音接連在耳邊炸響,三修所處百丈範圍一片狼藉,十丈內所有妖靈妖將被轟滅;戰場核心處,地面撞出十米巨坑,崩飛的石塊凡超過拳頭大,均在此次對撞中粉碎。
空中騰起百米高煙塵,中間被血肉染出一塊塊的紅,如同一幅天然生成的立體畫;激射石塊四處橫飛,嗚嗚撕裂空氣射出一道道孔洞,穿透無數擁有強橫身體的妖將,將身處遠端的冉不驚幾乎打成篩子。
「吼!」
龐大如山的身軀飈射股股血泉,冉不驚揚手拋出手中妖將,搖搖欲墜。
畫面中央,劍棍跌跌撞撞掠出亂霧,仿佛一頭撞破群山的蠻牛,前沖之勢大減。棍身,一支支飛劍殘破凋零,像被妖獸啃過一樣,露出大大幾處豁口。與此同時,坡上學子們人人噴血,起碼四人當場元神潰散而死,七八人重傷損及根本,余者個個面色慘白,幾難維持飛劍繼續前殺。
飛劍被毀,修士必然會受傷,但被活活震死的情形很少見;學子們之所以會如此,是因為他們運用了遠超自己能力範圍的力量。人常說得到多少就要付出多少,這是組成劍陣、提高飛劍威力所需要付出的代價,也是他們的選擇。
學子們如此,居中主持陣法的幾名殘修更加不用說,劍棍衝破三修阻隔的那個瞬間,四名殘修兩人頭顱裂開,一人肉身崩潰,餘下的那個情形最好,也只能趴在地上噴吐血末,再無餘力將飛劍凝聚成一體。
「以吾血,憑吾志......洗吾恥......」
一名滿頭鮮血、身體仿佛被扒了皮的修士掙扎着站起身,兩隻空洞的眼窩對着山下,顫巍巍舉起手指向對面,發出此生最後一身怒嚎。
「洗,恥,啊!」
元神與軀體,很多時候可視為兩個獨立存在的個體,修士肉身崩潰時元神逃逸,看起來相當於二次生命。但在某些極端情形下,修士還有第二種選擇,以元神之力強行維持肉身不散,以此換來更多力量,代價是元神與身體同遭重創,就如此刻的四名修士這樣。
「以吾身魂......洗吾之恥!」
陣中央,肉身已滅的那名修士將殘魂飛起,掠空如電追上那群不成摸樣的劍棍,隨即蓬的一聲炸開如煙絲四走,將餘下十幾把飛劍強行扭合到一起,光華再度明銳。
「以吾性命......洗吾之恥!」
蓬蓬兩聲再響,守護陣法的最後兩名倖存者先後崩身,元神如之前那人一樣疾掠,一樣假如到維持劍陣之中。
傳送陣關乎無數靈修安危,負責守護的每名修士、被選時均已發出血咒。誓與陣法共存亡。如今距離陣毀已將半年,該死之人仍然苟活如喪家之犬。日日在生死之間承受煎熬。
洗去恥辱,道心寧靜,自此步入輪迴再求來生,不是為了沉冤昭雪,而是另一種道業圓滿。
「殺!」
三名重傷已無望繼續道業的學子先後起身,朝身邊眾人平靜抱拳,臉上沒有什麼多少失意表情。
那名年老學子神情感慨,緩緩說道:「入外域以來。道院大小激戰百場,無論對誰,十人以上隊伍從未有過失敗。降臨之戰那般惡劣,亦有劍尊單騎百萬里,單劍殺出無敵威名。學子中,四方聯盟因十三師兄而生,由夜仙子親手締造。一舉奠定百年勝勢。」
那名中年學子面沉似鐵,冷漠說道:「將死之人,非是我等碎言囉嗦,但請諸位記住:道院之人可以死,不可以敗!」
此人頗有威望,十幾名來自不同分院的學子聽後紛紛回禮。張張睏乏疲憊的臉上寫滿平靜。
「謹遵師兄教誨,道院之人可以死,不可以敗。」
「說那麼多做什麼,干吧!」
最後一名學子年輕,因此更乾脆。且看着有些跳脫。胡亂抹一把唇邊血跡,結果嘴裏流出更多。於是他笑着說:「小弟先走一步,師兄師姐們,保重。」
言罷,三人不等余者說什麼,各自一拍頭頂,體內元神沖竅而出,如飛電掠空追上那把重新明亮起來的巨劍,晃身融入。
先後得到七名修士元神,劍棍之上煌煌之光如驕陽亂放,無序但比之前爆烈十倍,凌亂但增無匹桀驁,彈動幾次,跳躍三回,驟發一聲驕傲龍吟。
「殺!」
......
......
「殺個屁!」
手握半面金缽,一名精悍獵妖使恨恨吐一口吐沫,目光由茫然中恢復清醒,神情有些不屑。
他已經看透對方虛實,無論那些殘餘修士怎樣拼命,終改不了劍棍笨拙本質;所謂事可一而不可再,若再讓它給己方帶來重大殺傷,自己枉稱修道千年。
「絕命螻蟻,死也不要想得到解脫,本座......你們看什......啊!」
留意到兩名同伴驚懼的目光,精悍修士冷哼中斷,只來得及詢問半句即化做慘呼。其頭頂不知何時扣上一隻手,絲絲黑氣順指蔓延穿透顱骨,直取丹田。
元嬰頃刻間被鎖,精悍修士的面孔五官驟然扭曲成一團,兩隻眼睛泛出將死之魚才會有的白。
「是誰!」
至今不知發生何事的他拼命掙扎,體內法力卻好像被凍住一樣,絲毫動彈不得;無奈中,內心被驚恐充滿,精壯漢子舞動雙手,如市井潑婦一樣亂抓亂打......
即便這樣的舉動,他也僅僅維持了片刻;黑絲蔓延,他的身體很快如抽筋的蛇一樣癱軟,頭顱卻像充氣一樣快速脹大,脹大,脹大......
蓬!滿嘴牙齒混合一條鮮紅的舌頭飛出了體外,兩隻眼珠如彈丸激射百米,一顆剛好落在另一名紅袍修士張大的嘴巴里,送去滿口血腥,並將恐怖擴及全身。
「你是何人......啊!」
迎面望着那條通體火紅的身影飛速撲來,紅袍修士倒退兩步,隨即拍掌施法凌空轟擊,身體急速朝後方飛退。
「我與你拼了!」
「好的。」
平靜的回答透着無盡冷漠,揮右手朝劍棍中打出一道滾滾紅芒,十三郎腳步不停,直接以身體沖入紅袍修士的神通範圍,衝破轟鳴與滔天巨浪,沖向其倉惶飛退的本體。疾進中,他的左手仍抓住精悍修士,不理不管其身體已快要化為灰燼,只管扣死那顆頭顱。
戰鬥時,亡命刻,十三郎在做一件比戰鬥沖關更兇險的事。
搜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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