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倒退至盞茶前。
狼群未至,蘇老闆合體五蘇未果,與生修絞殺的鬼卒大軍因狼群出現而逃,十三郎強聚真力收好狂靈大地,隨後有些驚奇地發現自己竟然成了閒人。
六位蘇老闆都面臨危機,毫無疑問他們排在「替橫山解困」之前,如此一來合體變成兩個階段,先把散開的幾蘇合而為一,再根據情形決定是否趕往橫山不二那邊去,而在等待的這段時間裏,阿古王等幾名強者負責守護,十三郎無事可做。
當然不是真的無事,碎脈艱難、正好可以趁機實施一些此前不方便使用的非常手段。
片刻沉吟,十三郎想到化魔。
「要死吊朝上。誰說的這句話來着?」
「.......啊!」阿古王傻呆呆望着他,無論如何都想像不出來,平素文質彬彬、縱爆粗口也有限度的十三郎怎會粗俗到這種程度。
「當我說的。」蘇老闆大聲喝彩,心裏覺得這句話真牛逼,十三這會兒特別爺們兒。
天生異體,靈魔轉換對十三郎而言猶如家常便飯,但要注意那是以往,如今的他、情況與往常完全不同。
早些時候十三郎體內氣息穩定,境界不足,不管是靈還是魔,真上氣意都會自$★我調整,不至於亂起來。後來十三郎鑄就驕陽,一下子將平衡打破,導致其身體成為真上氣意鬥法的戰場,然而混亂本身很有意思,正因為大家相互牽制,才導致紛爭難以了結。
這是另一種形式的平衡。
「不對,你想幹嗎?」雖不知道十三郎具體想幹什麼,但從其表現意識到危險。阿古王嚴厲警告:「別胡來!」
重傷頻死,戰場之內,體內氣息紛爭不斷,個個不好相與;幾大真上氣意在其體內爆發,等若無主猛獸憑本能行事,猛然間環境由靈改變成魔。力量對比頓時天翻地覆,危險程度可想而知。
簡單地說,涅祖留下的氣意會因此大大增強,相反幾位靈界大能的氣意會因為感受到威脅,轉而憑本能集中攻伐,可以想像的是,涅祖獨木難支結果必敗,十三郎化靈為魔成其強援,不可避免會受到連累。甚至被看成敵人。
那樣的話,結果只有一個,死定了。
好處有沒有?
當然!
首先因為紛爭加劇,碎脈進程大大加快,其次關於降服真上氣意這件事,不管什麼時候進行、都需要決定一下次序......
眼下就是機會。若能成功,意義不問可知。
因此可以肯定的說,現時化魔、對十三郎而言是一場豪賭。
沒有太多時間考慮。
「也不算胡來......」神情慢慢恢復平靜。十三郎決定押註:「一團亂麻,揮刀斬之!」
說完這句話。他揮右拳猛擊胸口,轉氣成魔。
「干!」
當面臨抉擇的時候,選擇求穩還是冒險因不同人而已,並無對錯之分。十三郎的性格決定了,當有機會大幅改善危機的時候,他不能接受事後因「本來有機會」而懊悔。於是便這麼做了。
其後的過程需要從兩個方面描述,其一是眾人看到的,其二是十三郎看到的。
眾人看到的比較簡單,視線中十三郎突變為「黑人」,臉孔浮現出密密麻麻如蛛網般的裂紋。然後一下子爆開。
血霧瀰漫,魔氣縱橫,十三郎的頭顱炸成粉碎,那一刻,所有人都認為他死了。
「啊......」
驚呼發出尚未來得及落音,血霧當中突爆五彩,猛烈閃爍的光華中,模糊間人們看到七八道絲芒彼此追逐,每道都帶有毀天滅地的氣息,其中那道黑亮絲芒被視為公敵,狼狽不堪,四處尋常藏身之地。
整顆頭顱已經碎掉,遑論經脈?黑絲縱有八萬神通也抵擋不住身後追兵,惶惶中發出悽厲哀嚎。
就在這個時候,一隻長相秀氣的火鳥從十三郎的身體裏飛出,像啄蟲子一樣一口銜住那條黑絲,揚一揚脖兒,吞到肚子裏。
與此同時,五彩光華達到極致,如光球一樣把周圍億萬顆血珠串起來,串啊串啊......串出一顆人頭。過程中,那些追逐黑線的絲條略顯迷茫,稍一猶豫、隨之同被光華束縛,消失在那顆新長出來的頭顱內。
然後沒了。
平靜的周圍平靜的人,好像剛才一切都假的,是大家想像出來的一樣。
「啊啊啊啊......這......」
蘇老闆一直在狂叫,心內腦海盡皆空白,諸如悲傷、震驚、憤怒等情緒根本來不及分辨;正在亂八七糟的時候,他看到十三郎頭顱再現,頓時如溺水之人抓住救星,一下子撲了上去。
「你,是不是十三?」
十三郎沒有回答蘇老闆的話,此刻他還沒有意識,或者說他的意識不在這裏,而是如當年夢幻天羅中一樣、不受任何限制的飛到空中,飛入星空,穿過一個個界面,看到一個個陌生、令其心動神搖的景象。
他在迷失中行走,每次眨眼都會經過萬萬里距離,周圍萬千光怪陸離,無法駐足。
第一次停頓的時候,十三郎看到一片輝煌宮殿,宮殿前一名白須老者,上空一座巨大魔蓮。
老者面容有些熟悉、神色憤怒,似乎在不停咒罵着什麼,本能告知是十三郎這些與自己有關,但他一點都沒有追究的意思,目光很快上移,只見九葉轉動,圍繞着的核心處坐有一名彩衣女子。
她應該坐了很久,也許已經有幾百年不動,就像圈在籠中數百年不見天日的孔雀;她的神情有些落寞,眼神依然堅定,但其堅定透出來的不是堅定,而是接近於「為了某個期望而忍耐」。這種味道過於濃了,以至於其神情與身上衣裝的歡樂意味出現極大反差,就好像屠夫上了宮殿、鳳凰落足雞巢,一邊是彆扭,以便讓人覺得可憐。
看到那個女子的臉,十三郎心內生出第一縷意識。
「百花?」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叫。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叫,就像沉靜的池塘被人攪動,翻帶出水下厚厚沉封。
他知道自己發不出聲音,奇妙的是,女子似乎聽到了他的呼喚,停住氣,抬起來,有些期待,有些迷茫。
「是你嗎?」
「是我。」十三郎很用力地回應。其實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說。
「又在胡思亂想。」
女子沒能找到源頭,四周看看之後苦笑兩聲,慢慢復歸於沉寂。
看到這一幕,十三郎的心抽搐起來,意識比剛剛更為清晰。
「是我。我會再來的,一定。」
很認真、也很用力地說出這兩句話,十三郎默默等了一會兒。
女子再無任何動作,心緒波動如漂浮在空中的泥土徐徐落地。繼續孤獨。
十三郎沒再說什麼,靜靜地望着女子的臉。直到確認自己再不會如開頭那樣「忘記」,才合上眼,再睜開。
身後響起驚呼,那名白須老者閃掠而來,神色無比猙獰。
「是誰抹去本尊烙印,是誰動了我的魔蓮。是誰!」
睜開已是另一個世界,一個壯麗無邊,遠比四大星域更廣、更高、更大、更強。
那裏有那麼多星辰,那麼多星河,還有那麼多蒼茫世界。每一處仿佛無邊無際,生活着那麼多人、那麼多生命;一路之上,十三郎感受到無數極為可怕的氣息,見到無數可怕存在,每一道都如天威那樣沉重,世界那樣深邃,那樣威嚴不可冒犯。
甚至於,有人強大到能夠察覺到他。
「哪位道友跨界而來,可否駐足與老夫一敘。」
「跨界之靈?給我留下!」
「咦,原來不是投影,只是一道意識。」
「奇怪,這是什麼意識,怎麼怪怪的。」
「異界道友請留步,在下雲重......」
類似這樣的聲音,十三郎一路聽到無數,讓他為之心驚膽跳,急慌慌避之不及。恍惚間他意識到,自己因為極其特殊的原因才會來到這裏,一旦被他們捉住,後果將不堪設想。
幸好他跑的快,跑的很及時。想跑的時候,十三郎只需要眨眨眼睛,萬萬里距離瞬息而過,那些強者雖然強大,但對這個毫無停頓、快過光線的意識也無辦法,鬧出一番風波後,怏怏而回。
這件事情被這裏的人記錄下來,某年某月某日有異界靈覺降臨,惹動三山九月之能者追索,無功而返。
十三郎不知道這些事,他只顧着逃跑,沒命地逃;不知出於什麼原因,這樣狂奔猛跑的過程中,他竟然絲毫沒有生出「回去」的念頭,就像有什麼與性命一樣重要的東西等着自己,非見到不可。
他在空中狂奔,在地下穿梭,經過無數星海,迷霧,見過無數奇異事物。
他甚至穿透了時間。
那是一種感覺,比如回顧前塵舊事、展望未來的時候,人們有時會覺得那是真實的,除了身體沒有真正抵達,思維事實上超越了時空。
這是很危險的事情。
一路不斷受到驚嚇,十三郎的神識漸入混沌,快要回到初始升空的那種狀態,如此下去,終有一時他會徹底迷茫,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就在這個時候,他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看到一隻鶴。
那是一隻雌鶴。
好漂亮的一隻鶴。
好驕傲的一隻鶴。
好冷漠的一隻鶴。
她不強大,但卻努力飛到最高;她與蒼鷹角逐,爭奪高崖上的窩;她在戰鬥時從不開口,唯勝利時、才會抖落幾根被啄亂的翅羽,發出幾聲驕傲而嘹亮的長鳴。
內心裏,十三郎覺得這不太像一隻雌鶴,更像一隻好鬥的公雞。
生出這個念頭的時候,十三郎剛好看到她在捕食。如閃電一樣刺破空間,掠過湖面,抓其一條碩大的蛇。
因為這個畫面,十三郎像被刀子猛挖一次,立即決心留下來;但在隨後,沒等他弄明白怎麼回事就聽到一聲驚呼。看到一名婦人從天而降,一把將那隻翻飛的雌鶴撈在手中。
「昂!」
唳聲高亢,不甘心的雌鶴奮力掙扎,然而面對仙魔手段,其一切動作都是徒勞。
「吼!」
來不及思索也無需思索,十三郎莫名憤怒起來,瘋了一樣撲上去,朝那名婦人潑灑道法。
徒勞。
他什麼都沒有施展出來,因為他根本就不存在。反之那名婦人的修為在十三郎看來不值一提,因而她也察覺不到其存在。
「奇怪啊!」
婦人仔細審視着手中的那隻鶴,神情疑惑,呢喃自語。
「好奇怪的輪迴圖。」
「......百世不修行,滴血跨界,碎心而亡,臨終方積百世力,避輪迴大律。自返真魔......」
「哪有這種事情,一定是弄錯了。」
說着說自己都難以相信。婦人隨手想把鶴扔掉,轉念又是一頓。
「初悟因果易接漏,漏為時空留下的痕跡,除非修至天魔大成,一人只有一次機會;師尊讓我格外留意,難道應在這隻鶴的身上?」
「真魔。真魔......」
反覆念着這個為無數人嚮往的稱號,她看着那隻鶴的神色又有不同,變得謹慎起來、並有一絲貪婪。
「不管是不是漏,都應帶回去慢慢驗證,若真的......嗯。值得試試。」
雌鶴冷冷望着她,絲毫沒有凡物面對仙魔的畏怯。
婦人被雌鶴看的有些惱火,訓斥道:「喲呵,性子倒是烈。且不說時空之漏是否存在,如今既然在我手中,還想翻天了不成。」
雌鶴不知有沒有聽懂這句話,但能看出她沒有半點屈服的意思,眼裏儘是鄙夷與不齒。
與生俱來的本事,她雖然是凡物,卻能看懂婦人的心。
「好一頭畜生!」
婦人終於怒了,因這頭莫名其妙引其心動的雌鶴動怒,翻手準備將其鎮壓,給她一點教訓。
「不管是不是真漏,左右都需要磨殺本意;今日本座付出一點代價,讓你知道什麼叫做心魔九獄、百世煎熬......誰!」
神色陡然間劇變,婦人毫不猶豫旋轉一周,身體周圍濃霧滾滾,魔氣翻騰如海。
「何妨宵小,膽敢覬覦天魔宗弟子!」
四方無聲,有念,無窮無盡,可令蒼穹為之變色的殺念。
婦人永遠看不到的地方,十三郎用其全部力氣,集全身意志,字字聲聲,如刀刻斧琢。
「你若動她,我必滅爾天魔宗全族!」
婦人聽不到這句話,適才危機只是她的感應,相反,其手中的那隻鶴像是聽到什麼,冷倔目光投往十三郎所在方向,迷茫一片。
她當然看不到什麼,但她的確感覺到了什麼,甚至聽到了那些並不存在的聲音,甚至能在心裏給出回應。
「你是誰?」
「我......」
一時間,十三郎熱淚盈眶,意識卻漸漸衰弱。
穿空走漏,這是大能都不敢嘗試、也做不到的事情,他以這種方式來了這麼久,早該消散。
「玉,你先等等。」
繁雜過往怎堪提,十三郎顧不上回答雌鶴的話,而是強迫自己鎮定下來,用更堅定的聲音對那名婦人宣告。
「你若動......」
「呦呵!好小子,才借到本尊這麼點力量、半點魔蓮心,不但漏了,還能強行傳念啊!」
一個極其突兀的聲音突然響在耳邊,並有八重回音。
「這可不行,你這樣胡來,非但可能改變因果時空,自己也會死掉。」
「等一下!」本能意識到不妙,十三郎急忙大喊。
「這可由不得你做主,給我回來!」
一句話,九道聲,十三郎沒有絲毫反抗餘地,直接回到眼前。
回到眼前,十三郎翻身躍起,當即一聲泣血狂嚎。
「我**啊!」
......
......
...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44s 3.9395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