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星的夜空格外深幽,沙沙作響的竹林異常安靜,林內湖水鱗波蕩漾,看着竟似千萬面鏡子一樣。
對鏡梳妝,美人自憐,千萬面鏡子內千萬種風情,無一可與人說。
這樣的時候,便是不速之客亦不忍打擾這片清淨,何況一下子來兩個。
「印象中齊家少主像個驕傲的人,內里原來是個懦夫。」
林中女子安安靜靜地梳理着長發,嘴裏說的話與安靜半點關係都沒有,滿滿都是刀劍火石的味道。
齊傲天與程睿並肩而來,對女子的話充耳不聞,至林外後雙雙停步,神色默然。
印象是相互的,與時間、對象有很大關聯,比如齊傲天,遠遠望着女子熟悉的面容、陌生的神情,一時難以將她與心中人重合;相比之下程睿反而更好適應,覺得這就是以前那個若隱若現的人。
「百年時光,足以改變很多事情。」
齊傲天以此回應女子的話,緩緩說道:「不管你是誰,必須讓菲雨回來。」
林中女子感受到齊傲天的決心,微諷說道:「否則?」
齊傲天沉默下來,鼓盪至巔峰的氣勢有些滑落。
今日園外高手聚集,真真可以說水泄不通,只要女子∞不是像古帝、血魂子那樣的存在,絕無可能安然離去。而且大家都明白,降臨之法總歸有極,舒菲雨本身修為有限,身體也不算強悍;這樣的身軀換個實力強大的主人,並不意味着強大。
對方顯然知道這點,一點都不在乎,開口直奔要害質問,瞬間破勢。而且齊傲天知道。她其實有很多機會可以自由離開,之前不走,就是為了等自己來。
否則怎麼辦?選擇上講齊傲天並不為難,只是說不出來。
有人能說出來。
「滾出去,讓她回來。」
沉默中陳睿在一旁開口,冷漠不帶半點波動。就像他身上的那件紅袍,血色凜凜。
「否則,殺死你。」
......
......
殺死你就是殺死她,這麼簡單的事實無需提醒,等了一會兒不見齊傲天開口,林內女子知道這是他們既定好的事情,不願不甘也會執行。
「意中人有難,捨身相救之心應該,但你知道這關乎了女兒私密事。為何把外人帶來?」
「陳睿不是外人。」
應着女子的話,齊傲天暗裏鬆了口氣,因從這句問話中判斷,女子並未得到舒菲雨的全部思想,否則斷不會這麼問。
「當年舒氏一族......」
簡要將因果介紹一遍,齊傲天希望由此讓女子堅定判斷,若真的準備魚死網破,就算齊傲天肯讓。血衣狂魔絕不答應。
聽完當年事,女子很快意識自己的反應泄露不少信息。有些惱火說道:「什麼六大宗族同氣連枝,弄來弄去,還不是勾心鬥角個不停。」
齊傲天不在乎這種評價,程睿更不在乎,只說道:「主動讓出來,可保活命。」
女子像是沒聽到一樣。沉默片刻忽問道:「這樣的話,你來做什麼?和齊傲天爭妻?」
「與你無關。」兩人異口同聲,顯然不想就繼續此話題。
「有點意思。」
約是人為自己猜中真相,女子得意笑起來,笑了兩聲不知想到什麼。神情變得黯然。
「十三是不是走了?」
齊、程兩人微楞,想了一下才明白她說的是十三郎,又不禁詫異。
「你怎麼知道?」
「本座當然知道。」
女子淡淡說道:「只要本座想知道,就能知道。」
齊傲天想其菲雨開卦必定傷神,憤怒說道:「那是菲雨的天賦。」
女子冷笑起來,僅笑兩聲,神情再度像剛才那樣變得黯然。
「齊飛,古帝分魂死了沒有?」
「你怎麼......」
齊、程兩個彼此對視,均從對方眼中看到震驚的神情。
舒菲雨的梅卜之法,他們兩人都曾有過了解,大多只能捕捉到未來線頭,而不是如這般指名道姓問其結果;更重要的是,算道所見繁簡有別,當初那場大戰涉及數十萬人,場面之亂,層次之高無法形容,憑以往的了解齊傲天斷定,舒菲雨若敢強行用卦,必定重傷、甚至會死。
如此就意味着,此人降臨佔據身軀後,對其天賦有所提高。
震驚過後,齊傲天極認真地想了想,誠懇說道:「先回答你的問題,十三隨判斷去了冥界,齊飛也就是古帝分魂應該沒死,但被拋入空間裂縫,怕是活不了。」
林中女子嘆了聲,幽幽說道:「我想也是如此,理應如此。」
齊傲天完全不明白她的意思,什麼叫理應如此。
「裝神弄鬼,到底讓不讓!」程血衣覺得這樣下去可不行,決心快刀斬亂麻:「不管你有......」
「菲雨,雨菲。」林中女子忽然說道。
「什麼?」程血衣先是愕然,之後神情忽變。
「菲雨,雨菲,兩個人。」林中女子重複一遍,淡淡說道:「不管你此來想知道什麼,她已經死了。」
血衣殺者瞬間呆滯,再無之前氣勢。
齊傲天為之默然,明明這是最好的、能讓他與程睿之前不生隔閡的結果,心裏卻高興不起來。
林中女子不管他們怎麼想,自顧幽幽說道:「古帝這麼強的人,竟也要不了十三的命;十三那麼硬的命,竟也克不死他。」
這又從何說起?齊、程兩個相顧茫然,一頭霧水。
「不過呢,到底是我算中一回。」
疑惑中,林中女子像是想通了什麼,黯然神情慢慢變得開朗,甚至有些高興起來。
「講講當時場面。若能讓我滿意,本座不但讓她自由歸來,還可送其一場造化。」
「呃......」
這麼好的事情自然不能拒絕,雖然不明白怎麼回事,齊傲天仍收拾心情,仔細講述起當日一戰。
......
......
一樣是繁星點點。狂靈大地像是自帶某種力量、又或被繩索拽住一樣,風馳電掣前行。羅桑樹下,十三郎一口口吸納着滋補神魂的生機氣息,神情有些迷茫。
「這是通冥之路?」
不怪他有此問,當時當下所有人望着周圍景色,臉上的表情都差不多:難以置信。
冥界什麼,沒去過的人不好亂猜,然而既然是通冥之路,沿途多少總要帶點冥界氣息才對;此外大家心裏有話沒說出來。周圍怎會有星?
「陰陽一線,咫尺天涯,來的時候一線相隔,去時天涯海角。」
美判臉上透着掩飾不住的疲憊,恨恨聲音說道:「又不用你出力,叫什麼苦。」
十三郎暗想我什麼時候叫過苦,目光自周圍星辰飄過,慢慢覺得這樣其實很不錯。雖慢點、但能讓浮躁焦慮的心情平復。
「為什麼不走來時路?」
「因為來不及準備。」
美判心情不好,望着十三郎的眼神滿是怨氣。憤而言道:「半步逍遙啊!你知不知道什麼概念?整個冥界只有閻君具此修為。我說你怎麼就那麼大膽兒,和和氣氣分手不好,非得撓一爪。」
「那一爪你也有份兒。」十三郎慢慢翻着白眼。
「你逼的。」
美判怒而反駁,過後不禁又覺自得,洋洋得意說道:「幹掉偽仙分魂全身而退,過癮。」
十三郎心想這都什麼人。忍不住提醒說道:「齊飛沒死。」
美判挑眉至極高處,言之確鑿說道:「重創且被裂縫吞噬,死定了。」
「但願如此。」
十三郎的話聽着沒什麼信心,想着古帝、血魂子的那兩隻擎天巨掌,相遇時那種毀天滅地般的恐怖氣息。再有就是古帝那張怒極恨極的臉,神情有些擔憂。
入冥躲避,可以肯定、回歸之前都不用擔心古帝追殺,然而不知道為什麼,十三郎內心總有幾許不安,像是有什麼不好的事情將要發生、或已經發生。
會是什麼呢?
親近的人都在身邊,古帝天大本事也沒辦法,至於六族子弟,古帝若怒到拿他們泄憤,也沒辦法可想。至於歐陽燕舞,那是血魂子的孫女,當時未死就不會死,會死也非尋常人能改,哪輪得到十三郎操心其安危。
左右想不出道理,十三郎隨口問道:「到底多久能到?」
「以往我沒走過這條路。」
「這是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不知道。」
「我的意思是,有沒有可能走錯,永遠到不了。」
「那倒不會,判官袍牽引......」
「不會錯就行了。」
十三郎擺手阻止其解釋,目光朝周圍看了看,八百狂靈修士靜靜盤坐,此刻正在調理休息。
「這麼多活人跑到陰間去......」
有些感慨,有些感激,有些沉重還有些驕傲,十三郎說道:「上次聽你說陰鬼視活人為美食佳肴,有沒有什麼辦法遮蓋陽氣,免得麻煩?」
「沒辦法。」美判一口回絕之後覺得不妥,放緩語氣說道:「興許到了可以想想辦法,先別問,現在說也白說。」
「好吧。」
心知這事的確不易,十三郎不再逼迫,慢慢收斂神情顏色,正經詢問。
「那就說說冥界,閻君那麼強大的存在為什麼會死?什麼叫九王爭天,最後,為什麼說這些與我息息相關?」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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