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聲令四方沉寂,火焱修士大多迷惘,六大宗族內部、包括齊氏在內所有人神情尷尬,靜默無言。
百年前萬里追殺,齊傲天三度險死還生,關於這件事,六大宗族內部人人知道因齊氏奪嗣而起,只是不方便、或不敢說破。
齊傲天最終活了下來,活着並不意味着能夠清算過往,按照正常情形發展,當前齊守仁事實上已成為齊門少主,加上兩域大戰正在激烈,無論齊傲天多麼冤枉而且不甘心,都只能拖着留待以後。
此外還要提到的是,兩域大戰進行百年,火焱一方獲得的勝利寥寥無幾,偏有齊守仁表現出眾,數次率領隊伍擊敗對手,戰果碩碩。
可是誰能想到,齊傲天非但因禍得福,修為猛攀不說,還搭上這麼大的靠山。
剛剛那一幕「私語交談」,是人都能看出齊傲天與十三先生的關係,是人都明白:十三先生主動提起此事。
沒錯,在六大宗族修士眼裏,齊傲天就是搭上了靠山。
劇變十日前起,到今天堪稱乾坤倒轉,可以預想,數日內,整個火焱星域都會為之歡欣鼓舞,都應該感謝那位親手造就這一切的十三先生。
與這種轉變相比,齊守仁那點功勞算得了什麼。
≠∴,w▲ww.如果說人心本私、剛剛火焱大佬還在心裏盤算該怎麼「處理」蕭十三郎的話,隨着羅桑徹底歸服,一品大判現身,再沒有人敢有一丁點歪念頭,當時當下,在場有火焱大佬都在等着十三先生敘話,與那位掌控來世的判官套套近乎。
這個時候。齊傲天突然發難。
「齊守仁完了。」
「可惜,此人也算一代雄才。」
議論放在心裏,有人擔憂,有人憤怒,有人鄙夷;難免有人幸災樂禍,當然也少不了敵仇愉悅。或純粹出於嫉妒的歡喜。明白的人朝齊守仁投以憐憫目光,不明白的人從周圍人的神情看懂大概,於是也都把目光投向那位剛剛經歷十日鏖殺的齊家少主。
被這麼多「不懷好意」的目光注視,齊守仁出奇平靜,一絲恐慌的樣子都沒有。
「恭喜。」
坦坦蕩蕩站出隊伍,齊守仁身後跟着齊飛,平靜舉手說道:「戰事緊張,守仁沒來得及恭喜族兄,得獲重生。」
齊傲天有些奇怪。看着他說道:「你好像不怕?」
齊守仁同樣奇怪的表情說道:「守仁為何要害怕?」
齊傲天有些佩服,同時有點看不起,感慨說道:「非得讓我再把那些破事抖落一遍?你還是不是男人?」
齊守仁平靜說道:「守仁覺得那不重要。」
齊傲天問道:「什麼才重要?」
齊守仁說道:「重要的是族兄打算怎麼做。」
齊傲天心想這不明擺着的事情,莫非他嚇傻了所以裝傻。
齊守仁輕蔑說道:「族兄想借外人之手殺我?」
這番話代表徹底識破臉皮,雖都知道這是必然的結果,周圍依舊譁然,不少人欽佩齊守仁的應變及膽量。
原本在奪嗣中處在極有利位置,十日內顛覆如此徹底。僅接受事實就很難做到;齊守仁遠遠超出這一點,準確、及時地捉住唯一籌碼。
宗族事。不容外人插手。
朋友再強也是外人外姓,這是規矩,是對的,是保證宗族延續強大的保證,沒有誰能否認。好比巨龍能夠輕易抹殺億萬隻螞蟻,但它永遠不能讓螞蟻像人那樣過日子。
齊傲天如果那樣做了。縱然殺了齊守仁,自己也無法繼承大位,甚至難以立足。事實上由於在這種場合時機挑起事端,已有人對齊傲天生出不滿,若無十三郎、美判鎮場。早就出面喝責,甚將其拿下。
除非他不在乎六族身份,不在乎齊門興衰。
齊傲天看出齊守仁的心思,於是認真想了想,發現事情確如齊守仁所判斷、依仗的那樣,而且自己很在乎六族身份,很想把齊門帶至新高峰他忍不住笑起來。
「你的意思是承認了,不再需要列舉事實,對證,問罪?」
「沒什麼可承認的。」
「那就是需要?」
「族兄想怎樣,盡可去做。」
「哦。」
齊傲天很快發現另一個難題,如果把當年事情全抖落出來,意味着六大宗族全部涉及,後果堪憂。
「無聊。」身邊,血衣殺者冷哼半聲。
「你說的對。」齊傲天誠懇說道。
明明理直氣壯的事情,非但沒能問倒對方,連氣勢也漸漸走向下坡路。齊傲天發現程睿比自己看的透徹,決定採用他的方式解決問題。
深吸一口氣息,齊傲天說道:「你我皆經十日鏖戰,誰都不佔誰的便宜,以勝負論」
「等等!」
到這裏不能不插手,以狂胖子為先,倖存四位六族大佬全部站出來。
以勝負論成敗?說說好聽。看看旁邊十三郎、還有那幫兇徒的表情,齊傲天勝了還好,落敗必定不肯袖手旁觀。說句心裏話,事情鬧到這地步,大家心裏都存了犧牲齊守仁保全大局的想法,問題是齊傲天不定能勝,一旦弄成「外人插手」那種結果,六族再要巴巴貼上去
顏面何存啊!
「世侄勿怪老夫多嘴,眼下這個時候,實在不合適解決此事。」
連番血戰,六族精英折損大半,好不容易有個機會樹立聲威,實經不起再一次內耗。
「當年事情已經過去,老朽托大算是長輩,給世侄、十三先生賠個不是。」
仗着之前奮戰積累不少交情,狂胖子首先傳音入耳,之後提高音量說道:「世侄放心,先生放心,錯過今日,老夫聯絡各位長老、與齊家長輩,定有一個滿意結果。」
夠客氣了,夠給面子了,說句不該說的話,狂胖子這番作態與自抽耳光沒什麼兩樣,很難。
旁邊一枯瘦老者站出來說道:「程長老,睿兒,你們也來說說。」
睿兒?
聽到這個稱呼,十三郎有些好奇。
血衣殺者冰冷得像塊石頭,翻翻眼皮不做回應,旁邊程長老看得笑起來,說道:「程氏老祖,曾經的血錐之主。」
「長青,你這是?」
程家老祖愕然而且憤怒,不明白這些人是怎麼了。程睿惡名在外且有間隙,不尊長輩也就罷了,為何程長老也像變了人,看那說話時的語氣,仿佛忘記了他也姓程。
事實上血衣殺者的表現已經很不錯了,齊傲天當眾尋仇讓六族大佬手忙腳亂,他若趁機再插一腳,非得天下大亂不可。當然兩人遭遇不盡相同,程睿該報的仇已經報的差不多,殺念不似以往那樣強烈,況且現在他知道當年那件事極有可能不如自己所想的那樣,還有更深內幕。
「長青?這名字不錯呵。」
美判瞥了老祖一眼,洒然說道:「長青是我的人,陰司判官。」
啊?
幾位大佬面面相覷,如在夢中。
「判官?程長老」
「咋的,不信?」美判大刺刺說道:「這麼耽擱下去不是辦法,乾脆我來做主」
「沒你的事。」
十三郎輕輕擺手,對眾人說道:「當着各位長者的面,晚輩不敢謊言欺騙,齊門家事,我沒打算插手。」
狂胖子一愣,雖不信亦撫額慶幸言道:「那就好,那就好。」
「各位不要急。」
十三郎接着說道:「我找齊守仁有別的事。」
啊?
四名大佬此刻想起來,當年追殺齊傲天的時候,十三郎也被捲入其中,生受百年通緝。最要緊的是,當初那道通緝令由程長老做出,六大宗族全體都有份兒,如今程長老變成判官,成了十三郎的「自己人」,那筆爛賬仍記在六族頭上,很沉重。
好吧記賬就記賬,狂胖子覺得十三先生通情達理,由之前作為判斷、顯然沒打算追究。如此一來,他這會兒提出來就沒意思了,明擺着、變着法替齊傲天出頭。
狂胖子很為難,近乎哀求的聲音說道:「老朽早就考慮過,稍後定給先生一個交代你看這仗都沒打完啊!」
這是實話。萬里鬼卒入戰,大局已定沒錯,距離結束還早的很,數萬羅桑修士陷入重圍,奮力與鬼卒廝殺。眾人說話的這會兒工夫,周圍隆隆之聲不停,時有修士自爆光華閃爍,慘嚎嘶吼更是一浪接着一浪,片刻沒有停過。
稍有情商的人都會贊同楚狂的看法,當時當下,實在不合適反攻倒算。
十三郎不這麼看,嚴肅神情說道:「這件事不止牽涉到我,與六族、乃至兩域大戰息息相關。」
「是嗎」狂胖子明顯不信。心裏想你出頭就出頭,非弄這麼虛偽幹嗎,當我們是傻子。
「十三啊,是讓我自己解決。」連齊傲天都不信,板正神情說道:「非我不識時務,為我自己將來考慮,此事的確不方便由你出面。」
十三郎笑了笑,說道:「證明給你們看。」
言罷不管眾人是何反應,十三郎上前去,叫一聲。
「齊飛,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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