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絕不是。」
沉重語氣,十三郎提醒自己專注於眼前,心神同時牽掛兩顆星,運指如飛。
這個說法誇張,外人眼中十三郎的動作慢如蝸牛,但與剛才那種艱難做對比,雲泥之別。
七十七八十八八十九,正當十三郎沉浸其中,畫圈漸漸純熟的時候,一股莫名而強大的
波動起自天星,其暴烈亢猛無可形容,對應着星光中狂靈意志賁然爆發,險險將十三郎衝垮。
「怎麼回事!」
收心定神之後愕然抬頭,第二顆星點早已消亡,十三郎大驚失色。
「有人殺星會是誰?」
暗想會不會是那隻老鳥搗亂,十三郎放開神識,仔細搜索星點周圍。
片刻後,他找到一絲殘留下來、令其覺得熟悉、而又極其陌生的氣息~無~錯~莊嚴,神聖,不容褻瀆,甚至
不能仰望,無論誰與之面對,只允許低頭叩拜,獻上最高虔誠。
「這又是誰?」
近來看到什麼都覺得熟,十三郎厭煩那種感覺,懷疑自己有沒有神經錯亂;他把重點放在後者,回憶
着那種至尊無上的驕傲,暗暗皺眉。
「難道是天?」
腦海中閃出這個念頭,十三郎有些氣餒。
來這裏的目的是為了找天,找天目的是收服,收服的根本在於蒙昧、說白了就是哄騙。
氣息像,氣質像,而且從現狀判斷,天滅狂靈是最合理的推測。如此便意味着,天道有靈。
天若有靈,該如何哄騙?
沒心思再做別的事情,他索性將一切放下緊張地望着天空,等待預料中下一次襲擊。
結果沒等到。
沒了伴兒的星點亮度不減,過了一會兒。月亮東落至太陽升起的地方,黎明前的黑暗隨之來臨,比平
日顯得更濃厚。
那麼龐大厚重的暗空,一顆孤零零的星點不停眨眼,孤寂、但不讓人覺得可憐,相反好似絕崖之上凶
鷹俯瞰,驕傲到讓人看不懂。
高處之苦樂,唯站高處才能體會得到,十三郎看着那顆星。一直看到紅陽升騰將其光芒徹底掩蓋,這
才低下了頭。
低下頭,改雙手同時為一手交替,繼續畫圈。
這次他在其中增加禁制,畫圈難度陡然提升,不僅進度大大減緩,且極易崩潰於半道,鮮少成功。
畫圈不成猶如治病中斷。陣內氣息不再增加,十三郎身上的冰層開始加厚。
寒意愈濃。身墜冰窟心淪喪,十三郎動作不停,氣息漸衰
「天啊!」
日上三竿,叮噹從沉睡中醒轉,吃驚於自己怎麼會起來這麼晚,直接跳了起來。
第一眼看到太陽。第二眼看到身上的衣裳,叮噹臉上升起紅雲,第三眼看到十三郎。
「怎麼這樣!」
十三郎正在閉目調息,叮噹發覺他的臉色比昨夜更難看,一點都不像之前說的那樣:找到辦法。逐步
解決問題。
「難道哥哥在騙我?」
念頭一閃而過,叮噹用力啐一口,披着衣服趕緊跑進廚房。
把那頭山豬翻出來,叮噹在內臟中翻揀,最後挑出腰子、猶豫了一下放上刀板,手腳麻利開始忙碌。
片刻後,叮叮噹噹一通響聲傳出,伴隨材料入鍋的香氣飄至門外,順着微風傳遍四方。
貪吃貪睡的胖胖很快有所察覺,從窩裏爬出來,幾步竄了進來。
「呱呱。」
「別吵!」
忙碌中叮噹狠狠瞪一眼,回身兩步探出頭,發覺十三郎仍在調息,這才稍稍安心。
「就知道吃,沒說幫幫忙。」
「呱呱。」
「別叫了,這就好。」
責備着,忙活着,叮噹很快打理好一切,把胖胖的那份單獨分出來,之後端着盤子出門,徑直來到冰
陣旁邊。
很奇怪,才這麼會兒功夫,十三郎氣色明顯好轉,身上冰霜也不像剛才那麼濃重。
「哥哥,哥哥?」
不管原因是什麼,看到這種情形叮噹明顯放鬆不少,隨着兩聲輕喚,十三郎醒過來,睜開眼,看到叮
當衣衫不整,頭上還帶着灰。
「呃?」
「飯好了,藥也好了。」
對着十三郎的眼睛,叮噹目光有些慌亂,忸怩說道:「我覺得這個可能對哥哥有用,要是要是
不急的話,吃過再練功?」
「好。」
不需要如何思索便明白怎麼回事,十三郎簡短應着,鬆開陣法輕輕招手,托盤自動飛入其中。
他端起碗,拿起筷,雙手略有些抖。
叮噹留意到了,緊張開口。
「哥哥?」
「沒事兒真沒事兒。」
刻意強調,十三郎用筷子指指那盤混辣椒爆炒的肉,笑着問:「給我補腎?」
叮噹啊了聲,面孔一下子紅到耳根。
「挺好的。」十三郎夾起一塊來,送到嘴裏嚼了兩口,咔吧咔吧直響。
入口成冰,什麼香什麼辣都難以體會,十三郎吃得津津有味,順口問道:「你的呢?」
剛從羞澀中恢復的叮噹正在奇怪,暗想那是肉啊,怎麼聽着像是啃骨頭,聞聽連忙答道:「有很多呢
,我這就去。」
十三郎笑了笑。
「先別忙着吃,去把臉洗洗。」
「呃啊呀!」
叮噹楞了一下,稍後神情微變,驚呼聲中掉頭就跑,像是怕被人揪住尾巴。
身後,十三郎目送叮噹消失在屋內。立即端起碗來朝嘴裏倒不出十息,一碗米飯一碗湯,一大
盤子醬腰還有一碗辣椒水全部入腹,點滴不剩。
「呱呱?」
胖胖晃着身子從廚房裏出來,好奇目光望着那個通體雪白的人,心裏想這貨穿上白襖像換了個人。吃
東西比我還快。
嗬
吃完飯的十三郎沒時間鬆懈,打開陣法將托盤送出,在趕緊關閉,之後朝屋內喊。
「叮噹你慢慢洗,我吃好把盤子放到外面。」
「誒,知道了哥哥,夠嗎?」。聽着十三郎的聲音中氣十足,叮噹心想效果真不錯,回應格外響亮。
「夠了夠了。我都吃不下。」
朝胖胖做了禁聲的手勢,十三郎臉色忽然一變,反手一把捂住嘴。
幾聲低咳,吐出來的不是剛剛吞進去的食物,而是兩口帶血冰渣。
「這代價似乎有點重了。」
苦笑兩聲,十三郎朝屋內看看,再朝手裏看看,默默將冰渣送回嘴裏。狠狠咽下。
類似舉動十三郎以前做過,那時因為憤怒。現在因為軟弱。
「叮噹?」
「在呢,什麼事啊哥哥?」
「前天那種魚湯味道很特別,還有沒?」
「沒了一會兒我去釣。」
「好釣嗎?」。
「不難,放心吧。」
「記得先吃飯。」
「咯咯,那是當然,不然哪有力氣。」
「還有。今天我不能陪你去。」
「我自己就成。哥哥安心練功,以後有的是機會。」
「注意安全,早去早回。」
「知道了,哥哥放心。」
稍後,急匆匆吃好飯的叮噹急匆匆出門。臨走拒絕掉胖胖與之同行的意願,要它留下來與哥哥做陪。
「呵呵,有胖胖保護我,放心。」
嘴裏說着笑話,十三郎目送叮噹走遠,身上紅芒閃了幾閃,氣息突然變得混亂,冰霜爆漲三寸,咔咔
亂響。
「呱呱!」
綠皮蛤蟆嚇了一大跳,咕嚕嚕眼珠望着十三郎,眼裏明明白白寫着:男人啊,果然都是騙子
釣魚一點都容易,直到紅陽沉落,天色將黑,叮噹才從河邊返回,且只釣到三條。
「呱呱。」
「哥哥。」
進門時將胖胖踢到旁邊,叮噹碎步小跑到十三郎身邊。趁着還有光亮,她看到十三郎氣息平復,顏色也還不錯。
「回來了。」
打着招呼,十三郎留意到叮噹裙擺濕漉漉未乾,袖口扎得很緊,一側似能看到淡紅。
「今天魚兒很狡猾。」
眉梢跳動幾次,十三郎笑着說道:「去換了衣服先。」
「可不是,累壞我了。」叮噹吐吐舌頭,扮個鬼臉,轉身進屋。
「哥哥別急,飯菜一會兒就好。」
「我沒事,急的是胖胖。」
隨意應着,十三郎深吸一口氣,伸左手朝藏在身側的右手連點數次;視線中,一縷黑氣在皮下蔓延,如毒龍遊走一路吞雲吐霧,直到飽滿無法承受,順着指尖流淌出來,滲入大地。
小小一絲黑氣如土,地面上出現一根冰錐,往下如鋼槍勢如破竹,直抵三百尺深處、再如雲團擴散八方,瞬間千丈。
頃刻之間,三百尺地下多出一塊巨大玄冰,冷氣森森似能凍徹靈魂,成為此處一大隱秘。將來不知多少萬年後,有人發現這塊地方,並將其挖掘出來,最終引來修家查看,將其當成鎮宗之寶。
泄出寒氣的十三郎放鬆下來,身體卻像抽筋一樣劇烈顫抖,良久方止;縱然叮噹換衣不快,天色快速黑盡,待其打理好容顏出門再看,十三郎依舊沒能恢復正常。
「真漂亮。」
「什麼?」走過來的叮噹停了步,有些發愣。
「我說,叮噹穿這身衣服真漂亮。」
「瞎講天這麼黑。」叮噹臉紅了,有心上前奈何腿腳無故沉重,怎麼都邁不開。
「哥哥修煉道法,夜裏也能看見。」
叮噹知道這是真的,只是十三郎前幾天沒提過,如今提了,讓她有點不知所措。
猶豫半響,叮噹鼓起勇氣問道:「聽說,修道能夠長生?」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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