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離山脈的夜晚,滿目迷濛。╔ [重生]話狐╗
隨着播灑神輝的太陽漸漸落去,雲霧反擊並重新佔據上風;周圍的山脈被團團濃霧所掩蓋,並在天空匯聚到一起,最終化做一層天幕。仰望星空,最耀眼的星芒也無法透出半點,只餘下一片混沌般的空濛。
穆家寨披上一層厚厚的紗,四周的竹樓木舍影影綽綽,不時傳出幾聲喧鬧或輕語,隨後陷入寂靜;好似蟲兒偷吃了麥谷,羞愧地躲進草叢,悄悄且得意地鳴叫幾聲。
中心的廣場上,團團篝火在跳躍,一些少男少女的身影在跳躍,就連那無處不在的迷霧都似在跳躍,為夜色中的雲離注入幾分生機。空氣中,苦丁藤的辛辣酸苦混入一股股濃郁的香氣,每吸入一口氣,都仿佛品味着人生的喜樂苦憂,令人有感無感之間泛其幾絲驚喜,又或是哀愁。
緩步前行,十三郎忽而抬頭仰望,嘆了口氣。
星空為雲霧遮掩,並不意味着星空消失;站在地面,雲霧顯得無比厚重渾實,宛如不可破除的迷陣。可若是飛翔在天空之上,又或是遨遊九天之外,所看到的不過是一層輕薄的棉紗,哪有半點神秘可言。
浩瀚星空,何其飄渺無狀,何其神秘莫測,又是何其令人嚮往且無奈。╔ 寵妻,驍爺的神秘新娘╗人類對星空的嚮往,不會因為高低貴賤有所差異,也不會因為能否修道產生區別,甚至不會因時間變遷而消亡。所不同的是,修道之人可以將它當成可望又可及的目標來看待;而對那些普通人來講,星空則純粹是一抹幻想,寄託希望或絕望的幽遠罷了。
心裏想着星空,想着之前小叮噹的話,十三郎眉頭輕鎖,有些焦躁。
小叮噹閉口不談自己的傷勢,也不說該朝何種目標努力,更沒有見她嘗試修煉治療的舉動。她連個方向都不提,卻要浮想聯翩那些虛幻縹緲事,令十三郎感覺到沉重,甚至起了一絲不祥。
嚴格來講,十三郎對小叮噹幾乎一無所知;既不知她的傷患如何治癒,也不知她的身份來歷,甚至連她進入魔域的真實目的都不清晰。他唯一知道的是,叮噹因自己所傷,且傷勢嚴重,還不願自己插手。
心裏反覆思考過無數次,他所能尋出的原因無非兩種。一是小叮噹自己有把握,所以不願多費腦筋;二是她覺得十三郎實力太弱,不能提供半點幫助,自然就無須提及。
還有最後一種可能,十三郎一直迴避着不願去想。然而此前的一番對話,讓他不能不有所思量,進而泛起愁思。
小叮噹,可能已經不治!
如果是那樣……
…
…
苦丁藤能驅除毒蟲惡瘴,卻不能消去無所不在的濕意,走在沙土亂石構成的地面,大地與腳底間微有黏澀,衣衫也有些垂重,似乎在以潤物無聲的方式將生靈拖入地下,成為它們的一部分。╔ 緣嫁首長老公╗十三郎沒有刻意保持乾爽,髮絲上漸漸凝結出一層水意,在時而跳躍的火光映照下透着晶瑩,仿佛染上一層白霜。
皮膚傳來陣陣清涼,或者是清寒,那是濕氣竭力朝身體滲透的感受。這種程度的濕寒自無法傷到十三郎的身體,卻令他覺得格外陰冷;幾乎是下意識地,他想靠近那些火堆,靠近那個散發着熱氣與生機的地方。
「仙長安好!」
幾名十來歲的孩子嬉鬧中遠離了火堆,驀然發現緩步走進的十三郎,連忙停下身朝他恭謹施禮。目光卻閃爍不定,在他身上上下打量着,隱隱帶着興奮。
半天不到,寨子裏的人都已經知道,這位看上去文質彬彬的少年實力強悍,輕輕一掌就讓成年獰獸斃命;更重要的是,他還是一位修士,境界幾乎趕得上穆元朗。對山民們來說,這樣的人物已歸屬與神仙範疇,更何況仙姑還尊其為兄,因此對十三郎顯得極為恭敬,不敢有絲毫冒犯。╔ 嗜財醫女,誤入賊窩變賊婆╗
這幾個孩子沒有大人那麼謹慎,他們也看不出十三郎的心緒,只是從形貌判斷他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因而姿態雖然做得足,神態中透出的更多是好奇,而少了敬畏。有兩個膽子比較大,眼中竟有躍躍欲試之意,彰顯出山民淳樸但不失悍勇的天性。
十三郎被幾人的叫聲所驚醒,抬頭看了看幾個孩子,溫和笑了笑,示意他們繼續玩耍,無需在意自己。
孩子往往具有成年人所不具備的敏感,幾個孩子感受到十三郎的善意,膽子越發大了些;非但沒有就此散去,反而靠得更近。
「仙長,您……您收徒弟嗎?」一名年齡稍大,看上去像是頭領摸樣的男孩問道。
他的皮膚黝黑,身體很結實,身上如十三郎一樣只着單衣,由於不停奔跑出了不少汗,整個人顯得熱氣騰騰。山里人不懼冷,卻怕寒氣侵了根骨,到了夜裏通常會加衫。這個孩子如此打扮,其父母顯得極有信心,不怕他落下病根。
聽了男孩的話,十三郎微微一愣,隨即微笑着說道:「我的修為低劣,還不能收徒弟。」
孩子們眼裏閃過失望,男孩執拗地說道:「可是小狼哥哥說您很厲害,比他還厲害!」
十三郎再次微楞,暗想這些孩子敢於直呼穆元朗的小名,且他能在孩子面前說出這種話,倒不枉穆大叔的一番教誨。╔ 都市血狼╗
想了想,他說道:「你相信他的話?」
孩子們一起點頭,男孩肯定地說道:「當然啊,小狼哥哥可好了,從來不騙人。」
十三郎失笑,對穆元朗的印象再度改觀不少,說道:「為什麼不讓他教你……你們?」
這個問題引來一陣抱怨式的議論,孩子們忘記了在仙長面前需要保持的禮儀,紛紛叫嚷起來。
「小狼哥哥是修士,我們沒有道基,學不了。」
「是啊是啊,我只能煉體,像穆大叔那樣。」
「做夢,你能趕上穆鐵哥哥再說吧。」
「胡說,我一定要像穆大叔!」
「你才胡說,穆大叔只有一個,你不自量力!」
「你……」
十三郎一陣頭大,連忙擺擺手示意他們安靜下來,說道:「煉體可以跟穆大叔學啊,呃他可能有點忙,穆鐵他們不是也可以嗎?我看寨子裏懂得煉體的人不少,為什麼要找我?」
「因為……」其它孩子都不做聲,為首的那名男孩支支吾吾,想說又不敢的樣子。╔ 總裁通緝愛╗
十三郎朝他鼓勵地笑了笑,卻沒有開口。
「因為你是八指!少一根手指都這麼厲害,比鐵哥他們強多了!」男孩的話衝口而出,隨即用帶着驚慌的眼神看着十三郎,生怕他就此着惱。
十三郎沒有羞惱,卻被驚出一身冷汗,心想原來肢體殘缺也成了實力的象徵,着實是一種收穫。
一驚一乍間,十三郎不禁有些自嘲,暗想自己身在魔域,身邊還有一個急需解決的難題需要面對,何苦浪費時間和這些孩子戲耍。正尋思着如何打發這些孩子離去,忽聞一個怯生生的聲音響起。
「仙長,我有道基,可以做您的徒弟嗎?」
…
…
抬頭看去,眾人身後站着一名七八歲的小女孩,穿着一身醬紫色的薄襖,正用期盼的目光看向十三郎。此時見到眾人的眼神齊齊凝聚在自己身上,小女孩有些膽怯,低頭揉弄着自己的衣角,不再吱聲。
「小依你又要拜師啊!」
「是啊是啊,小狼哥哥已經說了,你是修不了道的。」
「就是,不光小狼哥哥這麼說,連阿公都這麼說。」
周圍的孩子紛紛叫嚷,女孩臉上的羞怯更濃,卻執拗地站在原處,甚至還抬起了頭。她的眼裏蒙上了一層水汽,仍不肯就此放棄,只是看着十三郎,等待他的回答,或者是又一次打擊。
十三郎心中微動,腦海中忽然閃過一道身影,恍惚中,竟然與眼前的女孩有了幾分重疊。
夜色雖涼,但總不至於需要穿棉襖的程度。況且孩子本身好動,嬉笑打鬧更加不會覺得冷,這個女孩如此打扮,顯然體質有虛,甚至有病根。十三郎看着這個弱弱小小的女孩,沒有急於回答她的話,而是放開神念,將她的身體仔細查探了一遍。
隨後,他輕輕搖了搖頭。
女孩不是第一次被人檢查道基了,顯然意識到了十三郎的舉動,此時見他搖頭,充滿希翼的眼睛迅速黯淡下來,小手在衣角上捏得更緊。
十三郎的目力遠非常人,他看到女孩的小手捏得發白,柔嫩的皮膚竟被指甲割開了一道口子,心裏莫名一抽。
他問道:「為什麼要修道?」
女孩毫不猶豫地回答道:「給阿媽看病。」
略頓了頓,她接着說道:「給阿公治傷。」
帶頭的男孩忽然說道:「你阿媽治不好了。」
談不上什麼惡意,只是帶着一絲孩子氣的嘲笑。這些孩子最大也不過十餘歲,對於治不好的病究竟意味着什麼,還不能理解得清晰透徹,語氣難免有些虛浮。
女孩大怒,卻想不出該如何反擊,只能用憤怒的眼神看着對方,小手握得更緊。那一瞬間,她的羞怯柔弱無影無蹤,竟透出一股犀利的感覺。
男孩對着女孩的眼睛,目光微有退縮,支吾着說道:「又不是我說的,阿公都這麼說。」
說罷,男孩急於從女孩的視線中擺脫,竟忘記了向仙長拜師的事情,帶着其它孩子呼嘯而去。陣陣歡聲笑語隨之響起,迴蕩在夜色之中。
女孩沒有跟他們走,怔怔的望着遠處同伴的身影,又似乎什麼也沒看,有些茫然。
「你叫什麼名字?」
「哦……呃?」
女孩回過頭,意識到十三郎是在問自己,有些羞怯地低下頭,輕聲道。
「我叫紫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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