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交易雙方信心足夠強大,不論多麼荒謬的交易,都有可能很快達成。
坡前半話,說到這份上已沒有什麼事情不能攤開。林氏老祖自不會交代打算,見無別的辦法達到目的,便決定接受。
他說道:「百顆太多,減五十,二八分期,品色無法保證。」
十三郎回答道:「品色差些無妨,數量不能少,一次付清。」
林氏老祖說道:「六十,三七分付。」
十三郎回應道:「數量不能少,先七後三。」
林氏老祖說道:「七十,先四後六。」
十三郎糾正道:「數量不減,五五分付。」
林氏老祖嘆息道:「八十,不能再多了。老夫......」
十三郎冷漠說道:「八十就八十,先八後二。」
「......」
林氏老祖思忖片刻,揮揮手射出五十道光霞。
五十顆形狀各異、顏色各異、氣息各異、威壓各異速度各異的妖丹飛向十三郎,大的好似臉盆倒扣,小的仿佛天外流星......視覺看到的那種。
看似不靠譜的交易這般輕易談妥並且交付,坡上群修哭笑不得,此時驟見如此多妖丹雨點般飛來,幾以為自己活在夢中。
槍王突然想到什麼,臉色煞白如被刷上一層白漆,厲聲嘶吼道:「小心!」
余者隨後醒悟,紛紛展動身形,四面八方撲向十三郎; 此時若有不知情的人看到,定會以為這是賊窩子因贓物生出內亂,下一刻就會刀兵想像。
林氏老祖輕蔑嘲諷道:「這個時候着急,會不會太晚了些。」
十三郎跟着笑,說道:「不要怕不用急,老傢伙沒那麼傻。」
群修愕然、止步、注目中央,十三郎揮揮手。平地一股清風將五十顆妖丹穩穩托住,開口道:「我要驗驗貨。」
林氏老祖不知該說什麼好,稍後示意十三郎請便,譏諷道:「驗仔細些。」
十三郎頭也不抬,說道:「想得美。」
林氏老祖微怔。隨後領悟到十三郎的意思。神色悻悻不已。
一坨屎,包的再鮮華也還是屎;當如非看不可,人們還是願意看到一坨包裹光鮮的屎。而不是把它翻開來。
十三郎不這樣,他把事情挑白,什麼東西都攤到桌面上。
你要時間?可以,給錢。
你有手段?我知道,我等着。
妖丹可不可以造假甚至隱藏殺機?當然,而且特別像。難道林氏老祖富裕到可以拿出一百顆七級妖丹買幾句話,卻連一個最普通的儲物袋子都沒有?
十三郎不這麼看,他認定林老鬼不會這麼做,大大方方接下來不說。還要驗貨。驗貨就驗貨,他嘲笑對方小心眼,試圖讓自己耽擱更久。
你給我壓力?無妨。我接下,扛起來,再把它還給你,順帶噁心一把。
依舊寸土不肯相讓!
此時。槍王等人呆在原地,擦一把冷汗止住後怕,疑惑中重新回味剛才那一幕,內心又覺羞愧失落。
「丟人啊!」
伏波感慨萬千。他覺得自己很幸運,之前與林老鬼周旋那麼久沒露破綻。值得銘記終生。
林氏老祖留意到眾人的表情,忽冷笑說道:「一群廢物。」
群修大怒,但不知該如何回擊;大灰有心以力服人,試了幾次,到底沒能厚起臉皮。
小不點心思純淨不明白這是為什麼,於是問百花:「他怎麼了?為什麼那麼得意?」
百花仙子神情尷尬,想解釋,又不知從何說起。
小不點東看西看,仔細想想認為找到了原因,忽拍手興奮大叫道:「我知道了!」
眾人心想你知道什麼了,可不要說出什麼不着調的話。林氏老祖冷冷看着她,心裏揣測小不點是何境界,為何令自己那般不安。
空間大拿最擅隱匿,跟着十三郎二十幾年,小不點的心思仍如當年那般純淨,有些習慣卻已經根深蒂固。不如不打架不露修為,不戰鬥不放威壓,不殺人就不要隨便出手等等;之前她雖然露過一手,可惜那時候林氏老祖自身難保,根本沒有留意到。
小不點不知道這些,跳腳朝十三郎大喊:「爹爹,他一定還有更多不肯拿出來,這次交易不算,重新談!」
十三郎恰於此時抬頭,朝小不點做一個「安心」的手勢,似笑非笑的目光望着林氏老祖。
林氏老祖的表情驟然僵硬,群修表情驟然僵硬,大灰表情亦為之僵硬,心裏忍不住要想。
「親生的吧?嗯,一準是。」
......
......
十三郎到底沒有重開交易,驗過妖丹一一收起,說道:「想弄清自己為什麼會上當,首先要明白一件事:我,不是你。」
我,不是你;聽着很沒意思的一句話,林氏老祖的表情很認真,細細咀嚼後鄭重抱拳,誠懇說道:「願聞其詳。」
強大之人必定自負,修士強大,多智修士為強大中的強大,自負程度也與強大程度成正比。自負到某種程度,會在不知不覺中將別人想像成自己,設想對方怎樣,自己怎樣,對方再怎樣,自己又如何,等等不一。
或許還有別的意思,十三郎不肯解釋,也用不着。
人各有智,各有各心,十三郎任憑林氏老祖如何去想,接下去說道:「我不是你。鬼靈芝雖然珍貴,對鬼靈芝不是非得到不可。因此在確認鬼靈芝後,我首先想到的不是如何找它,而是有無可能讓它主動找上門。」
主動被動,相差如天地之別,林氏老祖只能默默點頭。
十三郎說道:「鬼靈芝狡詐而且貪婪,我有這麼多人,商討後不難弄清、它需要我的火。」
人家有牌可打,林氏老祖只能怪自己命不好。
十三郎說道:「有了對方需要的東西,以此設計出針對性的戰法就不難;現在你知道我早已想好如何對付鬼靈芝分體逃走的法子,這樣的條件下,假如換成你。估計能想出多少種?」
這應該是試探,林氏老祖倒也坦然,回答道:「老夫看破七次。」
十三郎笑了笑,說道:「十九次。」
林氏老祖的目光掃過周圍人的臉,發覺他們面有譏諷。嘆息說道:「道友高智。可惜仍未能讓老夫上當。」
十三郎平靜說道:「正因為如此,你才露出破綻。」
林氏老祖神色微變。
十三郎說道:「鬼靈芝再狡詐也只是一個精怪,十九次現身十九次逃脫。無論如何都不像一隻精怪的智慧。偏巧我這裏還有另外一件、一隻寶貝。」
呼哨聲起,灰影閃爍竄進十三郎懷裏,翻着烏溜溜的眼珠對林氏老祖做鬼臉,似在嘲笑他的無能。
「逆魔貂......」
林氏老祖此時方注意到這只不起眼的「寵物」,咬牙切齒念出名字,深深嘆息說道:「幾朵花?」
十三郎抱着貂兒,極其無禮的晾晾它的肚皮。
「四花......」林氏老祖聲音苦澀,嘴唇仿佛被粘住。
「還沒到,將來一定會到。」
十三郎糾正他的話。順帶以這種方式誇讚一下貂兒與貂兒的主人,隨後言道:「第五次做局落空,我開始意識到『你』的存在;之後連續幾次試探,我肯定了這種猜想,於是開始思考,『你』到底是個什麼東西?或者說。你到底是誰?」
這話太無禮,但也算不得錯,林氏老祖悶聲說道:「道友如能想出我的身份,老夫願意納拜認你為主,絕沒有二話。」
十三郎笑起來。笑容清亮略帶些嘲笑與厭憎,回應道:「實打實告訴你,我真的猜到了一部分。」
林氏老祖目光微凝。
十三郎擺手說道:「別多想,要怪只能怪你自己不好,沒事總喜歡想想自己那隻鼎。」
林氏老祖大怒,喝道:「鼎本來就歸老夫所有。」
十三郎根本懶得理他。
血域再度開啟,林氏老祖不可能不想由林氏血脈傳承的那隻鼎。不得不說血咒之術神奇,縱然三鼎合一,他仍能模糊感應到什麼。但因林如海此前以按照他留下的法子將血鼎獻出來,且此咒術不是林老祖原創,難以弄清那種感應意味周什麼。同時他不明白、也沒有認真思考過,為什麼自己只是想一想,十三郎就能察覺得到。
這很正常,之前血鼎從未出現過融合,林氏老祖想猜都沒地方猜。
思索中,林氏老祖抬頭看看伏波,問道:「他是......」
十三郎老實回答道:「寄魂術可有聽過?」
林氏老祖搖頭。當年他進血域的時候,血舞尚未遇到那場變故,無法將這件事情與千愁公子聯繫起來。
沒聽過不要緊,顧名思義加上親眼所見,林氏老祖大概明白了寄魂術的意思;前後對照很快理清因果,不由嘆息說道:「此敗,非戰之罪。」
十三郎聞之大笑,笑得猖狂笑得桀驁,不知怎地還有些悲哀與憤怒。笑聲令林氏老祖迷惑,正想開口詢問,忽聽十三郎說道:「在我想來,你至少還有兩個問題要問明白,怎麼,還要再等下去?」
林氏老祖陷入沉默,良久才開口道:「道友之鼎,可是我林氏後人主動獻出來?」
十三郎默默搖頭,眼神漸漸變冷。
林氏老祖微微皺眉,沉聲道:「不是主動獻出,你用什麼法子得到它?」
十三郎望着他的眼睛,目光好似要看進林氏老祖的心裏去,半響沒有回話。
林氏老祖不明所以,等待片刻忍不住再問:「到底是......」
十三郎揮手打斷,說道:「殺光。」
「殺光?殺光,殺......光?!」
林氏老祖好像不認識這兩個字,又似乎不能理解這兩個字中包含的意思,重複念了足足三四次,沒有皮的臉孔竟也有些發白,身軀微微顫抖。
「血鼎隨血脈傳承,直系滅盡還有旁支,旁支死絕還有親眷,你......」
「全部殺光。」
十三郎目光平淡,冷漠的聲音沒有半分起伏,緩緩說道:「林氏王朝,上下三百二十七萬六千九百八十一口,斬盡殺絕。」
十三郎說道:「這個世界,你是最後一個姓林的人。」
......
......
周一,求推薦票與贊,謝謝。
......
......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18s 3.9239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