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_content_up;傳聞佛子受佛祖之託渡化世人,捻指成花鋪就一條光明路每顆花葉均有可蕩滌心穢的純淨佛意,沐浴即可登達彼岸。
苦面和尚達不到佛子那樣的境界,但也捻出一條花路,路面同樣由無數鮮花鋪就,五se絢麗香氣撲鼻,遠比只有神光的路面更繽紛。
路面自手出,自腳下起,如清波似微風向前推送;所過處青石成粉墨se全消,只餘一片溫熱灰沙。死寂而乾淨的灰,細碎而緊湊的沙,仿佛被什麼力量剔除掉雜質,只餘下應該留下的那一面。
路面上方,濃郁香氣聚空不散,凝化出一張張生有面孔的嘴。
嘴巴是面孔的一部分,那些嘴不是。給人的感覺它們才是主體,其餘五官甚至面孔都只是其附庸,需遵照其指令,為其使命服務。
嘴巴的使命是誦念,於是無數張嘴巴不停開合,誦念出無數篇經、詞賦、童謠甚至詩歌。於此同時,那些因嘴巴而生的面孔上浮現出種種表情,激動並且振奮、虔誠或者痛苦;誦念聲隨之似吶喊、如咆哮,還有悲泣與祈求,嗚咽聲聲不止。聽上去,人世間一切可由嘴巴誦念的字盡含在這條花路之上,無一不帶有規勸憐惜,聞之必生不忍。
不忍便上路,上路才有方向,此即為佛意。世間修佛者無算,經無盡,釋義更有萬千種;但若推究到底,佛家最終奧義僅兩字便可概括:指引。
指出那條路,供信徒行走。
指引晦澀彼岸難求,苦面和尚做的比較徹底直接,不忍見迷茫之人尋路之苦,乾脆將它用鮮花畫出來,只需踩上去便可。
花路蔓延,看似不快實則瞬息便至腳下,八指先生如見蛇蠍·身形如利電般閃爍消失,轉眼已在百米外。
花路在腳下。
苦面僧渡世過千年,一縷佛心所知,看何處便至何方·永無盡頭消止。此時他的目光隨八指先生而動,看到便指到,指到便達到,千萬聲誦念如雲聚海,牢牢鎖住那一縷氣機。
八指先生感受到那股牽引之力,目光片刻迷茫,隨後陡然一聲低喝·身形暴起。
颶風推動,火雲升空,絲絲電弧在腳下跳躍,如彈起一顆豆子,將他於剎那間拋至半空。
花路仍在腳下。
苦面僧人腳步徐徐,延着花路漂移向前,目光於沿途掃過一張張不停開合的嘴,望着那一張張虔誠的臉·神情越發憐憫。
天地不仁,世間有太多苦,身為消苦贈甜的渡化使者·和尚要做的便是消除人世間的苦。每渡化一個人,他都要將對方的苦意留下,因此修行愈是高深,其臉上的苦se便越濃,直至無法消除。今ri要渡之人不是和尚遇到的最苦者,但那道苦意卻格外頑固,死守着身軀不肯放棄,令其好生感慨唏噓。
「冥頑不靈,這又是何苦。」
話語憐惜,話音苦澀·和尚的目光隨着那道飛掠的身影而動,輕輕搖了搖頭。
「孽障,你是什麼東西,豈能跑得出我佛視界。
視界不是真正的界,而是由視線圈就的範圍,視線是光·有什麼東西跑得過光?
沒有,即便道法高深的修士,飛遁速度總不能與光相比。若按照十三郎的話形容,超越聲音便已算得上大能。
十三郎稟賦驚人,風雷雙靈根皆以速度見長,雖不是大能,遁逃的速度也極為驚人,堪堪能夠超越聲音。
但他跑不過光,差得太遠太遠。因而無論他怎麼跑怎麼閃,和尚要做的只是用視線捕捉到其身影,花路自可衍生而去。
十三郎還在跑,以超越聲音的速度在周圍狂奔,片刻不能也不敢疏忽。只要身法稍有遲緩,花海未至誦念的聲音已經抵達,總能讓其眼神出現一絲迷茫。
他嘗試化解,花路無盡,神通反擊毀其頭但去不了根;十三郎不願與對手比拼法力,乾脆封閉聽覺,以免被佛音侵擾。
沒有用,誦念非實質之音,怎麼封閉得了。比如此刻周圍觀戰的人群中,多數人只能看到那條靈蛇般的花路攔空鎖絞,也能看到那些虛張的嘴巴和面孔,但聽不到一聲吟唱。和尚要渡化的不是他們,他們沒有資格讓和尚渡化,自然不可聞。
無解之局。
一旦失了先機,苦面和尚隨手施展便將對手逼入無解之。除非十三郎敢踏上那條花路,否則就只能片刻不停地高速遁逃,直到jing疲力盡的那一刻。
「孽障,真真是孽障。」
佛音慈悲,連孽障二字也含着一絲仁憫意,不像責罵,反像是規勸。八指先生固然頑強,和尚也未用出全力;此刻的他身有小恙,周圍群修因山君之名而蠢蠢yu動,其中數人足以讓和尚為之jing惕,不能不防範。更重要的是,場內還有一位態度不明的血舞王,由不得和尚不為之分心。
似她這種級數,縱然不是體前來,也無需出手,只是隨隨便便坐在那裏,周圍的人便不能當其不存在,哪怕是和尚。
「或許,這就是那個孽障的算計。」和尚一路尾隨十三郎的身影,內心有些懊惱。他相信十三郎此時已接近用出全力,之前對血舞王不拒不迎,為的多半就是牽扯自己。因和尚並未與血舞達成什麼協議,假如被她看到機會,難說不會橫刀愛。
不敢全力以赴,最強大的手段也要留下,和尚的實力充其量只發揮出六七成,已逼得八指先生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以修士鬥法的雷霆萬鈞動輒決出生死而論,這一戰打的時間已不算短,但除剛開始嚇人一跳外,余者有些無聊。
「這又是何苦。」
和尚再度感慨,追擊中徐徐說道:「能逃而不逃,說明你還想尋找機會反擊。把那些寵獸鬼霧通通放出來,王一起超度。
逃竄中的十三郎然還能回話,微諷說道:「超度可不是王該做的事,大師好沒道理。」
和尚微微一笑,苦而不悲的臉上透着幾分滿意,徐徐說道:「佛在心中,稱呼只為表象;王佛,和尚乞丐,不值得計較。」
他聽出十三郎的不甘,無奈,還有些緊張與氣喘;和尚境界高超,佛xing空明,自能分辨其真偽。八指先生強作鎮定,但已掩飾不住疲態,雖勉力支撐,又能撐得了多久。
十三郎在空中化出一個大圈,抬手放出幾道電弧將追至腳下的花路劈散,嘴裏叫道:「既然如此,我叫你一聲野狗,敢不敢應?」
這種話太無聊,和尚懶得理他,捻指的速度卻更急。花路如屈蛇伸頸般陡然彈出,十三郎頓時手忙腳亂,一路大呼小叫亡命奔逃,狼狽到無可形容。
和尚惋聲嘆息,說道:「好一條野狗。」
好一聲嘲諷,十三郎自己都覺得無趣,逃命中憤怒叫道:「堂堂大修,佛門高僧,至於這么小氣。」
和尚神情不變,說道:「貪、痴、嗔三戒,王樣樣不缺,大方不得。」
十三郎無可奈何,說道:「好吧,你是山君第几子?這個總不能不應。」
和尚淡淡說道:「王不明白,你因何認定此事。」
十三郎說道:「你管我。」
和尚想了想,回應道:「你管我。」
十三郎大怒,叫道:「好個無恥禿驢。」
和尚不為所動,捻花的手由一隻變為兩隻,花路陡然間擴散成海。放眼看去,和尚好似矗立花海的萬丈老樹,給人頂天立地的感覺;十三郎則像一隻反被鮮花追逐的蝴蝶,縱急速飛掠,能夠活動的空間卻越來越小,漸趨絕境。花海內誦唱之聲大盛,冥冥中似有千萬人跟喝,並有洪鐘大呂與之相和。無數聲線匯聚起來,再不似之前那樣入耳方能蝕人心智,而是如一張無邊無際的網,自下往上包裹成桃,成一顆體外佛心。
「咚!」
「鐺!」
兩聲巨響自和尚嘴裏噴出,因鼻腔堵塞略有些滑稽,周圍觀戰的人除血舞外卻齊齊為之一震,目se散亂神情迷惑,身軀搖搖yu墜。直到語音消盡和尚再爆佛門獅吼,那些人才自迷失中醒來,神情劇變。
身在場外尚且如此,十三郎正面承受佛音,又該何種光景?
「晨鐘暮鼓,孽障,還不醒來!」
喝聲中,八指先生急速掠空的身形突然停頓,仿佛受到某種召喚、被無形之力拉拽一樣靠近到和尚身邊;其神情偶爾流露出掙扎,和尚隨即開唇頓喝,不斷重複兩個字。
「醒來!醒來!醒一」
喚醒不是醒,沉睡也不是睡,十三郎在睡與醒中掙扎,迷失與回悟中徘徊,終如流星墜入大地,倦鳥歸落屋巢一樣跌入花海,平臥於和尚腳下。
「這又是何苦。」
和尚神情悲苦,目光憐憫,隨手翻出一隻金光閃耀的環,搖頭嘆息道:「沉淪孽障,當受終伐於無間,王超度一」
語音突頓,下方十三郎忽然睜開了眼,還朝他笑了笑。疲憊但不失清亮的眼,清朗令和尚厭憎的笑,露出兩排整齊的白牙。
「鞭屍!」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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