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從椅子上站起來的雲兮越想越不安,一向沉穩的她也不免焦躁起來。
來來回回在屋子裏走了兩圈才終於冷靜下來,又重新做回了椅子上。
這件事還是要早做準備才好。
想通了的她來到書桌前,鋪好紙張,研磨提筆寫了起來。
瑾兒在廂房那邊沐浴更衣後又回來了雲兮身邊,看到姐姐依然坐在椅子上等着自己,就笑着走了過來。
「姐姐。」
「梳洗好了,那等頭髮幹了就去躺會兒吧,我還要去皇后娘娘跟前兒一趟,就不陪你了。」雲兮說着就引了瑾兒去臥房,安頓好她後就出來去了鳳藻宮正殿有鳳來儀。
「參加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萬福金安。」
「雲兮來了,起來吧。這個時間來可是有什麼事情?」皇后看到雲兮進來問道。
「啟稟皇后娘娘,剛剛奴婢在園子中散步時無意中遇到了家裏的堂妹。堂妹年紀還小,在家裏時也不是很得伯父伯母喜愛,在人情世故方面不免欠缺,在這深宮之中總是有些孤單。奴婢自幼與堂妹感情要好,所以想求娘娘成全,讓堂妹搬到我那裏一起住,也好就近照顧她。」雲兮聽到皇后問話遂又跪下說道。
「原來是這樣,本宮還當是有什麼大事呢。既是你家中堂妹,就隨你一起住着也好。你且起來吧。」皇后娘娘語氣平和的說道。
這林雲兮是皇上看重的大臣的女兒,對皇上又有大恩。況且這也不是什麼大事,皇后也樂得做個人情。
「謝皇后娘娘。」
又陪皇后說了一會兒話,雲兮就又回了自己的小院。
瑾兒已經睡熟了,雲兮看着她平靜的睡顏,思緒萬千。
當天晚上,雲兮趁着夜深宮裏眾人都睡了,巡邏的侍衛也過去後,悄悄地讓云云帶了自己寫的信回了趟林家。
林之興看了雲兮的信也是心驚不已,稍微思量了一下就有了決定。並寫了回信讓云云帶回去。告訴雲兮不用擔心,自己會看着辦。
這件事也就算是暫時過去了。
九月二十日,黃道吉日,是皇宮三年一度的秀女大選。
一大早,宮門口就排滿了前來參加選拔的各家秀女。人數雖眾多,卻沒有人敢說話,一片鴉雀無聲。
林雲舒就在這一大群秀女之中。
只見她今天臉上略施薄粉,一身桃粉色挑絲雙雁的時新宮裝,規規矩矩的裁剪,上裳下裙。樣式並不很出眾。也不顯小氣。頭上斜插一朵新摘的海棠。外加一支赤金鑲翠七寶玲瓏簪。墜下細細的金絲串珍珠流蘇,大方不失身份,不至於會讓人以為是小家碧玉而讓人小瞧了去。
所有秀女被分為了六組分別由小太監領着去參加初選。
這初選無非就是驗看容貌,摸玉以驗看是否是處子之身。
凡過不了初選的不是容貌太差就是貞潔有失。一般的秀女都會順利的過初選。
順利地過了初選,又考察了識字狀況等一系列的選拔,林雲舒終於捱到了終選。
在終選之前的選拔中林雲舒並沒有受到什麼委屈。一來她本就是朝上正三品吏部侍郎之女,那些驗看的嬤嬤們自然是會留些面子,更何況林之興也是給了他們好處的,就更加不會怠慢了。
再加上皇上與皇后娘娘的明示暗示,那些辦差的人要是還敢怎麼樣的話那就是老壽星喝毒藥,找死了。
進了儲秀宮,林雲舒與三個其他秀女一起被安排在一間屋子裏。
林雲舒冷眼瞧着。這三名秀女都還算老實安分,並沒有仗勢欺人之人。不過也不能大意,誰知道她們面上和和氣氣,背地裏會不會用什麼不好的手段。還是謹慎一些的好,免得不小心中了別人的暗算。毀了自己不說,還會拖累家裏。
不過林雲舒現在自己小心了也好,不小心也無所謂。因為雲兮已經派了兮兮隱身在她身邊就近保護。一旦有人要暗算於她,兮兮立馬就會發現,一面防患一面反擊回去。
雲兮可不是聖母,說什麼以德報怨,那都是屁話!
雲兮只知道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你損壞了我的利益,我就百倍千倍的還回去。
在儲秀宮的日子過的很充實也很平淡,每天會有專門的嬤嬤來教導秀女們宮中規矩。
終於到了終選的那天,所有的秀女都被集合到了儲秀宮的院子裏,接受管事嬤嬤的訓話。
訓話完畢眾秀女又被分成了幾組,一組一組的跟着小太監去皇帝皇后面前面聖。
看着一組一組的人面帶忐忑的進去,過了或長或短的時間後又出來,有的人喜笑顏開,有的卻是猶帶淚痕,甚至還有些是被抬着出來!
看到那被抬出來的猶自昏迷的秀女,眾秀女都有些白了臉。
上屆秀女大選由於正趕上皇太后殯天而取消,因此今年的秀女很多。林雲舒是在倒數第三組裏,輪到她們這組進去面聖的時候已經是月上柳梢的黃昏時分。此時多半秀女已經回去,只有寥寥十數人仍在焦急等候。
殿內早已掌了燈,自御座下到大殿門口齊齊擺了兩排數百支河陽花燭,支支如手臂粗,火焰明亮,隱隱有香氣浮動,想來這花燭里定是灌有香料,隨着蠟燭不斷燃燒,香氣自然散發出來。
林雲舒與其他五名秀女整衣肅容走了進去,聽一旁引導內監的口令下跪行禮,後站起來,垂首站立一旁等待司禮內監唱名然後一一出列參見。
只聽一個年老的內監操着尖細的嗓音一個一個的喊。
林雲舒低着頭,目不斜視地盯着地上,塊塊三尺見方的大青石磚拼貼無縫,中間光潔如鏡,四周雕磨出四喜如意雲紋圖案。聽着前幾位秀女跪拜如儀,衣角裙邊和滿頭珠翠首飾發出輕微的唏娑碰撞的的聲音。
大殿內大而空闊,赤金九龍金寶璀璨的寶座上方坐着的正是大榮國皇帝。
皇帝頭戴通天冠,白玉珠十二旒,垂在面前,遮住龍顏。無法看清他神情樣貌。只是體態微斜,微微露疲憊之色,想是已經看了一天的秀女已然眼花,聽她們請安也只點頭示意,沒問什麼話便揮了揮手讓她們退下。
皇后坐在皇帝寶座右側,珠冠鳳裳,甚是雍容華貴。長得也是端莊秀麗,眉目和善,雖勞碌了一日已顯疲態,猶自強坐着。氣勢絲毫不減。
待前面幾位秀女被問過話表演過才藝後。又聽那內監尖聲唱到:「吏部侍郎林之興之女林雲舒。年十四。」
林雲舒聞言脫列而出,身姿輕盈,低頭福了一福,聲如鶯啼。「臣女林雲舒見過皇帝陛下,皇后娘娘,願皇帝陛下萬歲萬福,皇后娘娘萬福金安。」
皇帝看到下跪之人坐直身子,聲音頗感喜悅,「可曾念過什麼書?」
皇帝的聲音遠遠傳來有些飄渺空曠,給人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林雲舒雖心中緊張卻仍是用平時那溫婉的語調說道:「臣女愚鈍,只粗讀過幾本書,略識的幾個字。唯《女則》《女戒》常有翻看。」
皇帝點頭,「女子當以賢德為主,不錯。」
皇后和顏悅色地附和:「我朝女子多以女紅針織為主,你能識的幾個字已是很好。」
林雲舒聞言知道自己已經入了皇帝皇后的眼,卻也不敢喜形於色。低頭說道:「臣女謝皇上皇后娘娘讚賞。」
皇后又問道:「本宮素聞林家兒女皆通音律,你可會什麼才藝?」
「臣女幼時曾學過古琴,只是並不精通。」林雲舒答道。
皇帝點頭,看了旁邊伺候的內監一眼。那內監領會意思,招來一個小太監去了。不多時,那小太監就抱了一把古琴來。
「既如此,就隨便彈一首曲子來聽聽吧。」皇帝道。
皇帝話一說完,早有宮人搬來架子椅子等擺放好。
林雲舒屈膝答了聲「是」就依然坐在了琴旁彈了起來。
一曲終了,皇后率先說道:「好,不愧是林大人的女兒!」
皇后說完又看了看皇帝,見後者也是含笑點頭,甚是滿意,這才繼續說道:「還不快把名字記下留用。」
林雲舒聞言心中大定,從今日起,大殿上那高高端坐的男子就是她的丈夫了。躬身行了一禮,林雲舒歸列。
今天選看完後,各秀女就要先行回家。
林雲舒出來的時候宮門外等候的馬車已經僅剩寥寥數輛,車上懸掛的琉璃風燈在風中一搖一擺,好像也在歡快地迎接主人一樣。
林雲舒坐在馬車上,心裏不知是什麼感覺,既為能守着心中所念之人而高興,又為了進宮後恐再不出來之日見不到父母親人而惆悵。
林雲舒兀自理不清心緒,旁邊的小喜卻是興奮異常。
「小姐,您現在就算是皇上的妃子了!」
林雲舒只笑了笑沒說話。
小喜見自家小姐有心事也就不再多話,主僕兩人安安靜靜地坐在馬車裏往家走。
這邊林雲舒剛剛被選中,那邊雲兮就得了消息。
「姐姐,姐姐,雲舒姐姐入選了!」瑾兒一口氣跑進屋裏,對正在練字的雲兮說道。
「恩。」雲兮頭也沒抬一下,只輕輕「恩」了一聲,依舊低頭寫着字。
瑾兒看到雲兮的反應,不免有些遺憾,「姐姐,雲舒姐姐入選,這以後就是宮妃了,你不高興嗎?」
瑾兒雖說是有些早熟,也在宮內待了近一年的時間,但畢竟是沒有接觸過皇宮裏高層人物的生活。加之她又性格膽小懦弱,一同工作的宮女們除了欺負她外從沒跟她說過皇宮內院的事,只隱隱知道一些大小宮女們都巴不得上位做皇帝的女人。這麼多人都想做皇帝的妃子,讓天真的瑾兒本能的覺得做宮妃是一件好事。
這個時代,在人們的觀念里,做皇帝的妃子和做普通人的妾是不同的。所以,雖然瑾兒強烈反對去給別人做妾,甚至為此死了都不所謂,卻覺得做皇帝的妃子沒有什麼。
雲兮看着臉上寫滿疑惑的瑾兒,不答反問:「瑾兒,若是你的話,你願意做皇上的妃子嗎?」
在這個小院子裏,云云每時每刻都在提防着有沒有人偷聽,所以是可以放心說話的。
瑾兒歪頭想了想,搖了搖頭,「不願意。」
「為什麼?」
「一來我身份不夠,就算是入了皇上的眼又得了寵愛也會被人瞧不起。二來,我的性格也不適合這皇宮。我知道,我心思太過單純,就算是被人算計了也不知道,這樣的我若是做了妃子最後的結果不是被人害死就是被人遺忘。」
「你也知道這皇宮裏不好待,你雲舒姐姐入選我又怎麼會高興呢?」雲兮聽了瑾兒的話嘆了口氣道。
「可是雲舒姐姐不同啊!雲舒姐姐的身份高,自然不會有人怠慢。而且,雲舒姐姐也聰明,不像我一樣動不動就會被人算計了。」瑾兒說着就低下了頭,聲音也滿是沮喪。
前幾天雲兮已經告訴她她被蔣文躍他們算計的事,她知道後很是失落了一陣。
「你雲舒姐姐是聰明,可是她也很善良。善良是一個人的優良品質,可是,在這皇宮內院,最不需要的就是善良,因為那會是別人將你拆吃入腹的最利的刀。」雲兮摸了摸瑾兒的頭,低聲說道。
瑾兒聽了雲兮的話什麼都說不出來,只驚駭地張大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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