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着他手指望去,我看到是幾行人名,因為字跡模糊,而且這時候屋內光線已經有些暗,我第一眼還沒看出啥來,可認出字跡後,頭皮又是一麻。
竟然三個陳希望。
「咋又多出一個?」
李志明冷哼一聲:「的確是三個,沒注意到他們的年齡不同嘛!」
「注意到了……」這話出口才注意到,除了一九二八年和一九五四年的陳希望外,另外一個竟是一九零年的。
算了算,又比一九二八年的陳希望大二十六歲。
這就更解釋不通了,只看年齡這是三代人,三代人怎麼都叫同一個名字呢?孫子叫希望,兒子叫希望,當爺爺的也叫希望,這不就是不倫不類了嘛!
下面還有個十分模糊的公章,勉強認得出填表的時間是一九五九年,也就是三代中最小的陳希望出生不到一年時填寫了這張表。
「都六十幾年前的戶籍資料了,看來已經沒法查清楚了!」
離開學校後,倆人直奔龍城派出所。
路上再次聊起這事。
「小子,你怎麼看?」
「兩種可能!」我直截了當地回道,「一是當年負責戶籍的工作人員弄錯了,甚至有意為之,但從筆跡的公正程度看,我覺得這種可能性不大,另外一種可能性就有點匪夷所思了。」
我話剛說完,李志明隨即回道:「祖孫三代都叫陳希望!」
「嗯!可是仔細分析,這種可能性也不大!」
「為啥呢?你怎麼想的就怎麼說吧!」
「在北方,尤其是農村地區,長幼之間在名字上尤其講究,別說和長輩同名了,就是兩代人占同一個字甚至諧音都不行,否則會被人笑得抬不起頭來。」
李志明點點頭:「我也是農村出身,這一點也知道,正常情況下是這樣,不過你覺得這個姓陳的老頭正常嘛?」
「沒有腦部組織卻能活着,另外……另外我還覺得有一點挺奇怪!」
「說!」
「戶籍檔案中的三個陳希望,彼此間恰好相隔二十六歲,當然這或許是巧合,可是再結合發生在這一家人中的其它事,我總感覺這並非巧合,也許是家族的奇怪規矩也說不定。」
「看來明天咱們還得去一趟七井村!」李志明點點頭。
第二天一早,我倆再次來到七井村,袁煥然聽說我們要打問陳希望家的事,臉都拉長了,好像有些為難。
李志明是啥人物,肯定看出了袁煥然的為難:「放心吧!以目前得到的線索,這事不牽扯村里其他人。」都快七十的
袁煥然微微搖頭:「我知道的,真都說了呀!」
「這次我們不光要了解他的事,還想打問打問他父母甚至再往上一代的事。」
「啊!」
「可能村裏有年紀大的還能想起點啥。」
能看得出老頭子一臉的茫然,張着嘴,撓了撓頭:「那行!可能村東頭的老吳還記得。」
袁煥然帶着我們來到了村東頭三間土坯房前,在門口喊了兩聲「老吳叔」,聽到裏面傳出答應聲,他才領我們進屋。
我見到的是個乾瘦的老頭,臉上的褶皺像是雙眼皮,而且一個緊緊挨着一個,摻雜着無數個大大小小的老年斑,實在有些噁心。
人坐在輪椅上,好像已經癱了,屋子裏氣味實在不好聞。
目測這老頭年紀沒有一百也有九十幾歲,看眼神,大概頭腦還很清晰,看樣子應該能打問到些有用的信息。
「老吳叔,這兩位是市派出所的領導,來向您打問點事。」袁煥然開口也很客氣。
老頭年紀實在太大了,上眼皮耷拉着,讓我忽然想到了田間地頭常見的那種癩蛤蟆。
「有事啊!」
老頭聲音嘶啞,像是從地縫內飄出來的。
「我們想打問一下村裏的老中醫陳希望家的事?」
李志明湊近了些,提高聲音喊道。
「我又不聾,你喊什麼啊!」老頭瞪起蛤蟆眼瞥了李志明一眼,然後問了句讓我們都很意外的問題,「想問大的還是小的?」
其實老頭這話一出口,我已經明白他意思了,李志明肯定也明白,卻在裝糊塗:「怎麼,還有兩個陳希望?」
老頭臉上的皺紋太多,實在看不出表情:「爹和兒子一個名!」
李志明假裝很震驚:「怎麼可能呢!」
「我都九十六了,不能扒瞎!」
老頭似乎有些不悅。
李志明趕緊抽出一根香煙,遞上一根。
「吳老爺子,我不是那個意思,就是……就是覺得很奇怪,爹和兒子用同一個名字,那還不被街坊們笑話死啊!」
接過香煙,吳老頭嘴裏發出一陣奇怪的聲音,應該是在笑,只是比別人哭都難聽。
「當年為這事鬧過很多笑話——陳家是外遷戶,到今天也不過第四代,說出來你們可能更覺得不正常,他們往上的兩代爺們也都叫希望。」
「啊!老吳叔,這……這一家人過日子,可咋稱呼?不叫亂了嘛!」這下連袁煥然都忍不住驚呼起來。
老頭喉嚨里再出發出奇怪的笑聲:「習慣了也一樣!對了,陳家不是漢族,好像是青海還是啥地方的一個少數民族,當年來我們這裏是逃荒來的,咱們過年過節都是拜神拜觀音,他們家可不是——他家好像要到山裏住幾天,順便采些草藥。」
「這是啥習俗啊!挺古怪的。」
「陳家人怪事多了,人家祖孫三代一個模樣,這個連小袁都不知道吧?」
小袁?一琢磨我才明白小袁是袁煥然,這也沒錯啊,袁煥然雖然已經六十出頭,可在一個九十六歲高齡的街坊面前,不就是「小」字輩的嘛!
袁煥然的好奇心也給勾了起來,忙問:「你是說兩代人模樣很像吧?」
老吳搖了搖頭:「可不只是想,簡直一模一樣啊!」
李志明忙問:「爺倆長的一樣這也很正常,血緣關係的本質嘛!」
老吳喉嚨里再次發出了一連串奇怪的聲音:「你們如果見到過他們的樣子,應該就這麼說了!」
「老吳叔,我還是不明白,兩代人差了二三十歲,能有多像啊!」
袁煥然撓着頭皮再次反問。
「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因為這事很怪,所以直到今天我還記得很清楚。算起來我和現在這個陳家小子的爺爺是一代人,我記得這小子剛出生後,他爺爺就去世了,而且着急忙慌地下了葬,等到這小子長到二十幾歲時,簡直和他爹像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正當全村都好奇時,他爹也忽然去世了。」
李志明忙插嘴:「啥叫忽然去世啊?老爺子。」
「就是白天還好好的,到了晚上人就沒了,而且等街坊們知道時,人已經下葬了。」
李志明聲音一揚:「這是違法的呀!」
老頭再次瞪起癩蛤蟆眼瞥了李志明一下:「啥時代哪有法啊!至少在這件事上沒人管,畢竟是陳家自己的事。」
「那村里人就不覺得奇怪嗎?」
「咋不覺得奇怪啊!都在背後議論,時間久了也就都不說了。」
「這麼說,陳家上兩代都是自家人下的葬?」
「是啊!而且還是埋在了深山裏,據有人說陳家的墳就在後山的那個黑湖邊上,這麼多年過去了,墳頭都不一定有嘍!」
李志明臉色已經鐵青,看得出在儘量裝着若無其事:「吳老爺子,陳家不是逃荒來的嘛!我咋聽你說的就好像這山是他家的一樣啊!」
老頭猛地一拍大腿:「還真是這樣——我想起一件事,好像是他們自己說是從青海還是哪裏逃荒逃來到俺們村的,但有人卻看到他們就是從村里後山來的。」
老頭這話轉的有點快,我沒明白,李志明也沒明白。
「從山裏來?啥意思啊!」
「就是他們第一次到我們村時,不是從村外面來的,而是從村後面的深山中走出來的,這話說起來還是清朝光緒年間,那是個雷雨天……」
李志明再也掩飾不住心中的震驚,乾脆也不再繼續裝了。
「老爺子,你再好好想想,他這一家子還有其它怪事?」
老頭洗完最後一口煙,隨手把煙屁股扔到一側:「生孩子算嗎?」
「生孩子?生什麼孩子啊?」
「至少我知道的這兩代『希望』出生時既不去醫院,也不在家找接生婆,而是去後山里。」
袁煥然驚得目瞪口呆,張了還幾次嘴,才說出一句話:「天吶!怎麼還有這種事?」
我也被驚得一塌糊塗,不過除了驚訝外,還聽出一個很重要的線索,那就是陳家幾代人和七井村的後山關係十分密切。
離開吳老頭家,剛走了幾步,李志明便再次攔住袁煥然。
「老袁,你知道吳老爺子說的陳希望家墳地的位置?」
袁煥然搖了搖頭:「都四五十年了,風吹雨淋的,估計墳頭都快沒了吧!」
「那他說的那個黑湖你知道在哪?」
這次袁煥然點了點頭:「那肯定知道啊!咱們村的人都知道,說起來距離昨天咱們去的小茅屋不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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