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之前呢,於得水對曹志強的評價還有些謹慎,甚至有點不喜,那現在嘛,他忽然覺得這個小曹是真不錯,越看越順眼。
要知道,現在的於得水,可以說是心事重重,壓力山大。
導致壓力山大的根本原因,就在那個看似觸手可得,卻又感覺遙不可及的辦公室主任。
要知道,別看於得水現在是區長秘書,而且深得區長歡心,但秘書就是秘書,終究是給人跑腿的,與區政府辦公室主任的位子,那是天差地遠。
區長秘書的上升空間就那麼點,辦公室主任的位子無疑是最好的,因為那是妥妥的方面話事人,某個部門的一把手,而且以後升遷也更容易些。
這麼說吧,以於得水現在已經過五十的年齡,如果這次他升不上辦公室主任,那他這輩子估計就到頭了,大概率會止步於區長秘書這個職務,撐死副處級退休。
可一旦當了辦公室主任,不但職位高,權力重,級別也直接上到正處級。
按照級別的話,這可是妥妥的七級,類似於古代的七品官,那才是正經入品的官。
而且要是他在辦公室主任的位子上乾的好,將來未必不能繼續前進,當個副區長之類的,運氣好,區長也不是不可能。
可以這麼說,現在這個時候,正是他事業的關鍵上升期。
升上去了,當上辦公室主任了,那就是飛升成功,開啟新篇章。
升不上去,當不上辦公室主任,那就是飛升失敗,從此只能一聲長嘆,再也別想進步了。
也正因為這樣,這時期的於得水是處處謹小慎微,哪怕自己大閨女,他都不敢幫忙調動戶口跟安排工作,就是怕在這個關鍵時候落人口實。
真以為是於得水大公無私啊。
要不然的話,於媛媛當年怎麼能輕易考上衛校,畢業後又怎麼能輕易分去家門口附近的醫院當護士?
還有於芳芳,她當年下鄉之後就因為吃不了苦,偷偷自己跑回來,然後一直在京城黑戶到如今,沒有於得水這個老爹私下幫忙,她一個女孩子,怎麼可能偷偷跑回家?
要是隨便一個下鄉的知青都能輕鬆跑回家,也不會出現那麼多悲慘故事了。
甚至是,當年他老婆為了一己之私,害樓下那個戰鬥英雄老楊坐牢,他其實也是知道的,只是故意裝作不知道。
說白了,於得水是個典型的自私自利之輩,也是個典型的官僚。
他的清如水,只是因為他追求的從來就不是錢財,而是權力。
只不過呢,因為於得水的出身不好,所以當年風波起的時候,他只好無奈當孫子。
可改開之後,他這種人立刻就起來了,並且因為學歷比較高,專業技術過硬,老實本分會巴結等原因,很快就成了區長秘書。
但是想更進一步,就比較難了,畢竟夠資格當辦公室主任的人選也不少,他並不是唯一的人選不說,並且這個職務呢,區長也未必能說了算。
於得水沒有大後台,年齡也不佔優勢,只能突出自己矜矜業業的能力,贏得區長跟書記的好感。
但這個矜矜業業並不保險,還是有點玄乎的。
然而曹志強的這番話,讓於得水看到了一個新坦途。
沒錯,於得水現在缺的是啥?一是沒有後台,二是沒有錢。
沒後台這點暫時無解,只能自己想辦法慢慢拓展人脈,自己找後台。
但沒錢這點,他是真沒法子。
他因為要贏得區長的歡心,所以平時一直都表現的很清廉,嚴格說他是真沒多少錢的。
就是說,於得水一家,真的都是靠他跟他夫人的死工資,並沒有太多外快。
然而,想要迎來送往攀交情,這年頭還真缺不了錢。
送禮你得花錢吧,吃飯你也得花錢吧,這樣樣少不了錢。
當然,你要說他伺候的那個區長有多清廉,那也未必。
只不過嘛,事情往往是這樣,往往這貪官嘛,往往都不喜歡手下貪,反而喜歡手下清如水。
和珅那麼好的上司,其實是不多見的。
相反,自己貪,卻不讓手下貪的沽名釣譽之輩更多一些。
很明顯,於得水伺候的那位主子,就是後者那種沽名釣譽之輩。
過去的老於心裏苦啊。
在單位里要矜矜業業裝孫子,就算心裏鬱悶了,回到家也啥都不能說。
兩個閨女自不必說,沒有一個能跟他談工作的。
就算自己老婆,他也不能說,既怕對方瞎出餿主意,也怕對方懟自己生氣。
現在不一樣了。
出現了一個曹志強。
不但年輕有錢有才華,說話也好聽,句句說在他的心窩裏。
明着是曹志強花自己的錢,辦自己的事兒。
實際上呢,是花曹志強的錢,辦他於得水的事兒。
表面辦理兩個大學生的實習調動,實際是為了藉機給於得水拓展人脈拉關係。
歸根到底,曹志強這是為他於得水着想,為他於得水辦事兒啊。
什麼花自己的錢,辦自己的事兒,分明就是抬舉他於得水啊。
巧了,於得水現在缺的就是這個。
要是於得水有錢,而且花的還不是自己的錢,是自己女兒乾弟弟的錢。
那以後無論發生什麼,都找不到他於得水的身上,絕對不會有什麼「錯誤」!
重要的是過程!
在曹志強花錢辦事兒的過程,他這個中間人,當然要跟着一起,與各個領導吃吃喝喝。
這感情嘛,不就是吃吃喝喝家送送。
自己跟着吃吃喝喝的轉一圈,再通過自己,把小曹的小禮物,往那些領導夫人的手裏那麼一送,就真正入了領導法眼,真正成了領導心腹。
到那時候,一個小小的主任,那還能飛走不成?
「哎呀,小曹啊,你可真行!」想明白的於得水呵呵大笑,「何以解憂,唯有小曹!還是你懂我啊!」
說到這,於得水一拍大腿:「不行,今天這麼開心,當浮一大白,來,咱爺倆喝點?」
曹志強笑了笑:「喝點當然沒問題,不過於叔叔,干喝傷胃,反正等下就來飯菜了,乾脆等來了飯菜後,咱邊吃邊喝豈不更好?
現在嘛,不如這樣,咱先喝點茶暖暖胃,就喝我拿來的這個武夷山大紅袍?」
「好好好!」於得水大樂,「不過武夷山大紅袍,太貴重了,我有點捨不得啊。」
曹志強笑道:「唉,於叔叔,這就不對了,這茶葉嘛,不就是用來喝的?
更何況,這武夷山大紅袍嘛,說是帶個紅,但其實並不是紅茶,而是烏龍茶,也就是青茶,跟鐵觀音是一個茶系的。
像這種烏龍茶,是有保質期的,保質期最多十八個月,而且越早喝越好。
放時間太長反而不好。
所以啊,早喝早好,放着就不必了。」
「這倒也是。」於得水點點頭。
可很快,於得水皺起眉頭道:「不過小曹啊,這武夷山大紅袍,我也略知一二。
據說,真正的武夷山大紅袍,是指武夷山九龍窠的那一株母樹茶葉,後來又通過扦插的方法活了三株。
也就是說,只有那四株母樹茶葉,才是真正的武夷山大紅袍。
不過嘛,那幾株大紅袍現在都被嚴加看管,所出的茶葉也都有記錄跟出處,一般人根本就得不到。
所以,我們一般人能喝到的武夷山大紅袍,或者說市面上能流通的武夷山大紅袍,都是泛指武夷山當地其他品種的岩茶,跟母樹大紅袍完全不一樣。
你說你這是母樹大紅袍,真的假的?別是被人騙了吧?」
曹志強眨眨眼,心想他哪兒知道這些,他只知道這是系統簽到的獎品。
系統出品,應該不會差。
實話說,曹志強之前就喝過這種母樹大紅袍,感覺除了有點桂花香外,還有點中藥味,總起來說也就那樣,沒感覺特別離譜。
相反,比起其他味道重的茶,這款武夷山大紅袍母樹的茶葉,味道其實是略顯清澹的,只是回味比較長,回甘也不錯。
所以曹志強覺得,這茶葉之所以貴重,說是什麼茶王,大概率是物以稀為貴,真正要說味道,也未必就一定比其他岩茶好。
畢竟每個人的口味都不同,怎麼可能有一種茶葉,讓所有人都為之傾倒?
如果有,那就只有一種味道,錢的味道!
沒錯,如果代入很貴很貴的感覺,再代入別人都喝不到的意思,那味道確實不一樣。
實際上,曹志強想過送一點這個茶葉給徐大爺的,但想到人家那個級別,估計真能喝到過這種茶,萬一問他來歷,那可就糟糕了。
所以曹志強就沒送這個茶葉,只是送了百年茶膏。
百年茶膏這玩意兒就跟古董差不多,根本說不出個具體出處,既貴重又不惹眼,倒也還好。
可武夷山大紅袍,尤其還是新鮮的牙尖烏龍茶,這玩意兒就太惹眼了,不能送。
倒是這個於秘書,反倒可以送一點,給他嘗一嘗。
因為曹志強想過了,於得水的身份地位,他這輩子也不可能嘗過真正的母樹大紅袍,就算嘗過問起來,也可以輕鬆湖弄過去。
果然,一聽對方這麼問,曹志強立刻用早就想好的說辭道:「哎呀,於叔叔,你這就不懂了。
沒錯,正常來說,那母樹大紅袍確實跟茅台一樣,都要做記錄跟有出處。
但是你別忘了,做記錄的人可未必是採茶人啊,也未必是制茶人。」
「哦?」於得水眨眨眼,「你是說……」
「沒錯!」曹志強呵呵一笑,「像這種茶葉,採茶制茶的都是老師傅,而這些老師傅可不是做記錄的。
正常來說,都是採茶制茶之後,把成品交上去,然後才做記錄,然後運出去。
但是呢,在師傅交茶之前,這可以動的手腳就多了去。
所以啊,說是市面上沒有,那都是自抬身價,其實市面上一直有這種武夷山大紅袍母樹茶葉,只是一般人弄不到而已。
我呢,恰好遇到這麼個路子,弄到了點。
因此,這個茶葉啊,您偷偷喝就行,千萬別送人,因為這貨來路不明,但絕對是正宗,明白嗎?」
「是這樣啊。」於得水眯起眼睛點點頭,「原來如此,那可是好東西啊!」
「自然是好東西!」曹志強就道,「這樣吧,我在這給您沖一壺,您嘗嘗味道。」
說完,曹志強就拿起桌上的茶壺,準備把裏面的鐵觀音倒掉,然後重新裝這個。
「且慢!」於得水連忙道,「這麼珍貴的東西,怎麼能用普通茶壺,而且這壺之前泡了鐵觀音,會串味的。」
緊接着,於得水站起身:「你稍等!」
說完,於得水走到主臥,從床底箱子裏拿出一個小布包,一點一點打開後,裏面露出一個有些年月的紫砂茶壺。
「用這個!」於得水笑着把紫砂茶壺小心翼翼的放在茶几上。
「這是……」曹志強眨眨眼。
「這是乾隆年間的紫砂壺。」於得水嘆口氣,「是個真正的古董,還是我三十年前偶然得到的,據說是王爺府上流出來的,尤其是裏面那茶山,可是一絕啊,倒清水進去,出來就有茶味。」
一聽這話,曹志強咧咧嘴,心想你弄這麼個帶厚厚茶垢的老古董來泡茶,這不更容易串味嗎?而且容易中毒啊!
想到這裏,曹志強連忙道:「哎呀,於叔叔,可使不得。一來這古董這麼金貴,不能用,二來這種母樹茶,也不能用這種壺,容易跟茶山的味道串了。」
一聽這話,於得水恍然大悟:「哎喲,你瞧我,光想着貴重了,忘了跟茶山串味。」
曹志強嘆口氣:「於叔叔,咱還是用乾淨玻璃杯吧,那個不串味。」
「好好好,就這麼做!」於得水連忙點頭。
很快,於得水興奮的拿來兩個玻璃杯,並且重新燒了一壺水。
等水燒開,曹志強打開茶葉罐子,從裏面捏了兩撮茶葉,分別放進玻璃杯,再倒上熱水。
水剛倒進去,就有一股茶香飄出,讓於得水閉上眼睛十分陶醉。
曹志強微微一笑,知道對方這是被物以稀為貴折服了,要不然的話,這茶香雖好,但也不至於那樣。
等到於得水迫不及待的喝了一口,更是長長呼了口氣,對茶葉是讚不絕口。
「好,好啊!」於得水笑嘻嘻的看着澹黃色的茶湯,「沒想到我有生之年,還能喝到這母樹大紅袍,難得,難得啊!」
「爸,什麼難得啊?」
隨着這句後,房門被推開,然後就看見於芳芳跟於媛媛同時出現。
很明顯,剛才說那話的,就是於芳芳。
正被武夷山大紅袍陶醉的於得水一愣,扭頭看了看:「芳芳?你怎麼跟媛媛在一起?你媽呢?」
於芳芳笑着第一個走進來:「哦,我在路上碰到媛媛,就跟媛媛先回來了,媽還在買水果吧。」
「哦,這樣啊。」於得水點點頭。
之後於得水看了看於媛媛,發現於媛媛根本沒看自己,只是盯着曹志強看。
略一皺眉後,於得水重新笑道:「媛媛,你不是今天晚班麼,怎麼有空回來了?」
於媛媛這才收回看向曹志強的目光,笑着對於得水道:「哦,是這樣,有個同事要跟我調班,我答應了,所以今天先回來了。」
「哦,這樣啊。」於得水玩味的笑了笑,「你這調班來的及時,正好趕上小曹來做客,而且你媽之前定了一桌飯菜,小曹還帶了好酒,今天你可有口福咯。」
「是嘛。」於媛媛微微一笑,重新看向有些局促不安的曹志強,「志強,多謝你了啊,太客氣了。」
「沒有沒有。」曹志強連忙站起來,「都是應該的。」
「什麼應該的。」於媛媛看着曹志強笑道,「你是我弟弟,都是自家人,自家人回來,還帶什麼東西,多見外啊。」
曹志強這才笑道:「沒有,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只是我今天來,其實是找於叔叔辦事兒的,不帶東西多不好意思。」
「這樣啊。」於媛媛故意嘆口氣,「原來你不是來看我的,好失望啊。」
「呵呵,呵呵呵。」曹志強撓撓頭,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啥好。
好吧,之前他想的好好的,想趁機也跟於媛媛重新恢復正常關係。
可也怪了去,真正跟於媛媛一見面之後,總感覺更不知所措了,之前的灑脫勁兒跟聰明勁兒,好像一下就沒了。
就在曹志強有些尷尬,不知道接下來該如何是好的時候,又有人過來了。
這次來的是雙手各自提着一兜水果的姚桂英,還有她身後挑着食盒的飯店員工。
「喲,人都在啊。」進門的姚桂英呵呵一笑,「正好,樓下碰到送飯的了,就一起過來了,哎,媛媛也來了啊,真好。」
「是。」於媛媛對姚桂英微微一笑,沒再多說,而是重新又看向曹志強,眼睛一直都沒挪開,看的曹志強下意識的低下了頭,不敢跟對方對視。
似乎感覺氣氛不太對,於得水立刻笑呵呵的站起來道:「桂英啊,你來的正好!這人齊了,飯菜也來了,正好我也餓了,依我看,咱這就直接開席吧。」
說到這,於得水看了看站在一邊有些侷促的曹志強,輕輕一拍他的肩膀:「今兒晚上啊,我可要跟小曹好好喝兩盅,不醉不歸,對不對啊小曹?」
曹志強幹笑着點點頭,下意識瞟了一眼還在直勾勾看着自己的於媛媛,連忙扭過頭,看着於得水道:「叔叔說的對,今晚咱們好好喝,不醉不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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