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布拉格。
瓦茨拉夫·哈維爾國際機場,狂風驟雪。
按理說,像今晚這樣惡劣的氣候條件,還是夜間狀態,尋常飛機是絕對不會獲准起飛的,非常容易機毀人亡。
不過此時此刻機場的跑道上,一架蘇制最新型的安22式運輸機正在風馳電掣的助跑,隨後暴躁的抬頭,迎着風雪一飛沖天。
運輸機的駕駛室里,杜蔚國的眼神凜冽,混身煞氣升騰,比窗外的風雪還要凜冽一百倍。
龍有逆鱗,觸之必死。
毒刺這個狗雜碎,居然連續兩次掀了杜蔚國的逆鱗,他從來就沒像現在這樣,如此急迫的想刀一個人。
老郝頭的屍骨未寒,英靈未遠,他現在又巴巴的跑去外蒙,用意不言而喻,必然是企圖刺殺楊采玉。
這個雜碎,簡直就是在杜蔚國的底線上反覆橫跳,如果不能把他挫骨揚灰,那他真特麼就算白穿越了。
由於今晚的風雪異常狂暴,進入到對流層之後,能見度更是約等於零,飛機上升的極其吃力。
偌大的鋼鐵巨鳥安22也被罡風吹得東搖西晃,如同置身於海嘯之中,機身劇烈的顛簸着,叮噹作響,仿佛下一刻就要散架解體。
但是杜蔚國卻臉色鐵青,對一切都視若無睹,依然死死推着的操縱杆,不管不顧的極速拉升着飛機。
這特麼簡直就是茅房裏點燈籠,純純找死!
「滋啦~」
飛機的左翼位置突然發出了一聲刺耳的雜音,就仿佛瀕死之人,痛苦的呻吟一樣。
坐在副駕駛的娜塔莎緊張得臉色煞白,額頭都見汗了,她偷瞄了杜蔚國一眼,舔了舔嘴唇,試探着問道:
「衛斯理,對流層的雪暴太猛烈了,要不咱們下降高度,先保持低空勻速飛行,等過了風雪區之後再爬升?」
杜蔚國沒看她,雙手穩穩的握着操縱杆,紋絲不抖,鷹隼般的雙眸透過風擋,一瞬不眨的盯着窗外被風雪充斥的天空,冷冷的答非所問:
「娜塔莎,你剛才說,楊采玉會在兩天後進入外蒙境內?」
聽到他的問題,娜塔莎先是一愣,隨即神色凜然,她的反應很快,瞬間就會意到了杜蔚國的想法。
她甚至連恐懼都忘了,急迫的解釋道:
「衛斯理,自從你會晤過主席(尼科諾夫)之後,我們這邊一直都密切關注着你夫人的動向。
另外,這次她離開華夏之前,我們也收到了特勤司的提前知會,所以才知曉了她的具體行程。」
杜蔚國突然扭頭,冷冷的掃了她一眼,語氣幽幽的:
「那麼現在的問題是,毒刺到底是怎麼知曉她的行程的?你可別告訴我,他有本事在四九城埋釘子。」
這件事確實蹊蹺,現在華夏的情況特殊,別說毒刺了,就算杜蔚國都探聽不到有效的消息。
而楊采玉那邊才剛動手離境,毒刺就已經收到消息並且已經有所行動了,甚至比杜蔚國都要快上一步,必然是收到了內鬼的消息。
而這個內鬼,大概率是在克格勃的內部,而且級別應該還不低。
娜塔莎額頭冷汗汩汩而下,口乾舌燥的保證道:
「衛斯理,我向你保證,最多一周,不,三天時間,我必然給你一個滿意的交代。」
不知不覺,飛機已經穿越了風雪雲層,進入到了平流層,機身頓時就變得平穩起來。
杜蔚國單手操控着飛機,騰出一隻手點了根煙,緩緩吐出煙氣:
「好,就三天,如果你們查不出來,那麼就給我一張所有知情人的名單,我自己把內鬼找出來。」
一聽這話,娜塔莎頓時激靈靈的打了個寒顫。
相處已久,她自然了解杜蔚國的尿性,也清楚楊采玉在他心裏的分量。
如果屆時不能給他一個滿意的答案,那麼,克格勃里所有的知情人,估計都得死,而她本人也在名單之中。
這一點根本就不用懷疑,為了楊采玉,以杜蔚國的百無禁忌,別說是她,估計連特麼尼科諾夫都敢宰。
想到這裏,娜塔莎忙不迭的保證道:「好的,就三天,我一定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覆。」
「嗯。」
杜蔚國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突然話鋒一轉,又拋出了一個難纏的問題:
「現在既然確定毒刺肯定是衝着楊采玉去外蒙的,那就想辦法拖延她離境的時間。」
「呃~」
娜塔莎有些語塞,斟詞酌句的答道:
「衛斯理,我們收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就向外蒙邊境區域緊急調派空降了幾支A部隊的快反小組。
不出意外的話,他們大概明天上午就能抵達指定位置,應該可以確保你夫人平安無虞。」
「不行!」
杜蔚國果斷的否定道,他的語氣斬釘截鐵,帶着不容辯駁的霸道意味:
「大概,應該,不確定的因素太多了,我要萬無一失,另外,我要親自在外蒙接她。」
娜塔莎一直都清楚楊采玉在杜蔚國心裏的分量,無可比擬,此刻,眼見他如此緊張,甚至是亂了方寸,心中依然羨慕嫉妒得不行。
弱水三,只取一瓢,如果愛有十分,楊采玉一人就獨佔九分。
「怎麼?有難度?」
杜蔚國見她直眉楞眼的發呆,不由的提高了音量,語氣略顯慍怒,娜塔莎連忙回神。
「嗯,呃~是,確實有點麻煩,衛斯理,你也知道,華夏那邊的情況~」
杜蔚國有些生硬的打斷了她,語氣冷冽:
「娜塔莎,別找藉口,必要的情況下,你們可以破壞鐵軌,甚至是破壞火車,製造混亂,就這點事還用我教?」
一聽這話,娜塔莎頓時神色凜然,表情錯愕。
她真沒想到,為了楊采玉,杜蔚國原來也可以如此毫無底線,無所不用其極。
要知道,在此之前,杜蔚國是絕不允許任何人朝華夏國內伸爪子的,這是紅線。
杜蔚國看她又怔住了,語氣極度不耐煩的詰問道:「怎麼?做不到?」
「不,可以,我這就去安排。」
娜塔莎反應過去,慌慌張張的起身,朝機艙走去。
「呼~」
杜蔚國長長的呼出煙氣,狂暴的情緒在胸膛之中左衝右突,焦躁的難以自抑,久違的,強烈的無力感再次湧上心頭。
外蒙,他從來都沒去過,缺乏必要的空間標點,那地方遼闊無垠,地廣人稀,語言也不通,根本就是兩眼一抹黑。
關鍵杜蔚國還得營救楊采玉,幹掉毒刺,時間很急迫,容錯率也很低。
綜上所述,就算杜蔚國願意暴露瞬移能力也是白搭,也只能耐着性子搭飛機過去,然後再借用克格勃的強大情報網絡,才有機會實現。
次日,中午,伏爾加格勒城郊的軍用機場,安22有些毛躁的停在跑道上。
杜蔚國黑着臉走下飛機,渾身上下都散發着生人勿近的冷冽氣息,顯然心情極度不美麗。
沒辦法,他撐得住,連續飛行了10幾個小時的飛機卻撐不住了,燃油已經耗盡了。
其實,從布拉格到外蒙,走莫斯科,阿斯塔納,烏蘭巴托這條線路才是最佳,最快的方案。
但是,杜蔚國如今的名聲臭不可聞,莫斯科那邊惜命的大佬們,又怎麼可能允許他降落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說實話,人家能讓他借道第二大城市,伏爾加格勒,都已經算是難能可貴了。
「衛斯理,新飛機已經準備好了,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杜蔚國搖搖頭,聲音有些沙啞,但是語氣異常篤定:「不用,現在就出發。」
跟着杜蔚國極限折騰了一天一夜,娜塔莎也是精疲力竭,不過她不敢違拗他的命令,老實的回道:
「好的,請跟我來。」
走了幾步,杜蔚國突然突然扭頭問了一句:「娜塔莎,華夏那邊的行動已經開始了嗎?」
娜塔莎抬手看了一下手錶,略顯心虛的點了點頭:「按照時間算,現在應該已經開始了。」
杜蔚國停下腳步,劍眉挑起,語氣陡然凜冽起來:「應該?娜塔莎,這就是你的工作姿態?你在敷衍我?」
杜蔚國可不是在裝腔作勢,他現在擁有克格勃的最高權限,他的命令就相當於尼科諾夫親自下達的一樣。
克格勃從來都不是善堂,而是規矩最森嚴的地方。
別說只是遲滯區區一輛火車,杜蔚國就算讓娜塔莎親自去四九城行刺那條毒龍,她都不敢也不能拒絕。
「抱歉,衛斯理,是我辦事不利。」
聽見杜蔚國的質問,娜塔莎眼底有黯淡和無奈的神色一閃而逝,先是道歉之後才輕聲解釋道:
「華夏那邊的工作,平時都是第3處負責的,我已經盡力協調了,另外,華夏那邊的情況~~」
她並沒有把話說完,杜蔚國卻懂了。
傾軋無處不在,像克格勃這種龐然大物自然也不能免俗,肯定是派系林立。錯綜複雜。
娜塔莎統御的,這個專門為了服務他而成立的第十三處,理論上算是蠍子粑粑獨一份。
平時受尼科諾夫的直接管轄,擁有極高的優先權限,特事特辦,同時也保持不偏不倚的中立態度。
但是,這又怎麼可能?
她現在就是妥妥的尼科諾夫陣線,而尼科諾夫就算再厲害,也不可能把克格勃經營的鐵板一塊。
很顯然,這個克格勃的第3處,應該就隸屬於他的對立陣營。
至於華夏當前的情勢,不說也罷,估計就算是神仙路過都得挨倆嘴巴子,確實很難展開行動。
杜蔚國長長的嘆息了一聲,強行斂住紛亂複雜的情緒,拍了拍娜塔莎的肩膀:
「行了,我知道了,娜塔莎,辛苦你了,咱們出發吧。」
幾分鐘後,一架嶄新的安22型運輸機劃破長空,飛快的消失在雲層之中。
集寧城南30公里,荒無人煙的曠野中下起了暴雪,恐怖的白毛風,刮碎了鵝毛大雪,白茫茫的一片,遮天蔽日。
楊采玉搭乘的火車就在這裏,已經原地停留了整整10個小時,為了省煤,車廂里的暖氣不得不停了,冷的邪乎。
楊采玉和唐阿紅所在臥鋪車廂,此刻兩個人都披着被子,緊緊的靠在一起,縮在床鋪的角落裏,臉上都結滿了白霜,凍得哆哆嗦嗦。
「冷,冷死了,采,采玉,你說到底怎麼回事啊?火車開的好好的,怎麼還突然就壞在半路上了?」
托胡大姑娘的福,楊采玉的體魄強健,遠超常人,此時表現的還算鎮定。
她先是幫唐阿紅緊了緊身上的被子,又趁機飛快且隱蔽的塞了一塊糖在她的嘴裏:
「應該不是火車壞了,這裏離集寧城非常近,已經過了這麼長時間,應該早就派火車頭過來拉車了。」
唐阿紅咂摸着嘴裏的糖塊,甜絲絲的感覺,讓她的大眼睛頓時就亮了,又驚又喜,咋咋乎乎的問道:
「采玉,你從哪來的糖啊?還有嗎?」
之前,火車遲滯大概第6個小時的時候,唐阿紅這個傻妞就大方且熱情的把自己帶得乾糧全都給乘客分享了。
她的想法挺簡單,反正到了額仁的時候,還有機會補充給養,甚至她還大喇喇的把楊采玉的壓縮餅乾也都散了出去。
此時唐阿紅連一點存貨都沒了,但是她卻沒有回收到哪怕一絲回饋。
楊采玉眉頭微皺,連忙按了按她的胳膊,做了個噓聲的動作:
「噓~阿紅,你小點聲,我也就剩這一塊了。」
楊采玉倒是人間清醒,並沒有聖母病發作,其實她兜里還有不少糖,甚至還有幾顆巧克力。
但是,她絕不會傻乎乎的拿出來跟車廂里的其他人分享,這可不是自私,而是自保。
危難之時,人性最經不住考驗,醜惡的難以直視。
此刻,應該是聽見唐阿紅的咋呼聲,其他鋪位的人已經側目看了過來,目光里滿是貪婪。
唐阿紅倒也不至於蠢得無藥可救,此刻已經反應過來,忙不迭的把嘴裏的糖塊硬吞了進去,岔開話題:
「采玉,那你說,這火車停了這麼久,到底是咋回事啊?」
楊采玉眉頭輕挑,眼神凌厲的四處看了一圈,嚇退了周圍覬覦過來的目光,這才沉聲回道:
「我猜,大概率應該是鐵軌出問題了。」
唐阿紅腦子都凍木不轉了,憨乎乎的問道:「鐵軌能出什麼問題?」
楊采玉有些無奈的白了她一眼:「這麼冷的天,過度冷縮導致鐵軌脫鈎也不是不可能,又或者~~」
說道這裏,她又湊到唐阿紅的耳邊,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輕聲嘟囔了幾句。
「啊?不能吧,這可是~」唐阿紅驚詫的眼睛睜得老大,差點當時就直接嚷出聲來。
不過楊采玉手疾眼快,及時伸手捂住了她的嘴,鄭重的搖了搖頭,還眼神凌厲的給她使了個眼色。
楊采玉現在力氣很大,情急之下出手,更是沒有控制力道,唐阿紅的臉都憋紅了,連忙拍了拍楊采玉的手,示意自己已經知道了。
「采玉,那這事,咱們就不管嗎?」
剛被鬆開,唐阿紅就急不可耐的小聲問道,她的眼神也陡然變得凌厲起來,一改剛才的呆滯鬆懈。
她的手還悄悄的伸到棉衣的口袋裏邊,握住了槍柄。
這虎妞是個不折不扣的戰鬥狂人,聽說可能有情況,她的熱血瞬間就燃起來了。
楊采玉擰着眉頭,剛要說話,就聽見不遠處的車廂外面,傳來了一陣拍打聲。
片刻之後,車廂門被乘務員打開,刺骨的冷風猛地灌了進來,隨着冷風進來的,還有一隊荷槍實彈的軍人。
他們一邊分辨着床鋪號,一邊快速的朝着楊采玉所在床鋪找了過來,為首的是個帶着軍棉帽,軍官模樣,臉色冷肅的中年人。
他帶隊走到楊采玉面前,略微的辨認了一下,語氣鄭重:
「你好,請問,你們是不是從四九城來的楊采玉,唐阿紅同志?」
楊采玉早就站起來了,眼神古井無波,語氣也格外沉靜:「是的,同志你好,我就是楊采玉,請問您是?」
中年軍官沖她點了點頭,從懷裏掏出證件遞給她:
「采玉同志,你好,我是集寧**團**營,廖洪澤,鐵軌出了一些問題,火車暫時無法前行,我奉命帶你回營,暫時停留。」
楊采玉接過證件,非常認真仔細的檢查了一下,這才遞還給廖洪澤,語氣從容禮貌:
「好的,麻煩您了,廖(營)。」
入夜,努爾蘇丹,軍用機場,再次經歷了12個小時的連續飛行之後,安22終於降落了。
不過杜蔚國才剛下飛機,幾個穿着毛呢軍大衣的幹練年輕人就小跑着迎了上來。
他們都是娜塔莎緊急調集過來的麾下,一看他們略顯焦急的表情,杜蔚國的心裏頓時就咯噔一聲,肯定是出事了。
片刻之後,杜蔚國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紅的,喜怒交雜,兩個消息,有好有壞。
好消息是,3處到底還是幹活了,楊采玉現在安然無恙,已經被接到軍營里妥善安置了。
壞消息是,毒刺這個狡猾的雜碎又跑了。
他在外蒙境內的時候,發現自己被盯上了,玩了一手漂亮的金蟬脫殼,反殺了克格勃派去跟蹤他的探員之後,朝着西伯利亞無人區逃竄了。(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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