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烈日炎炎,靠近赤道的印泥更是熱得邪乎,天地如同一個巨大的蒸籠。
雅加達城外幾十公里,有座東西走向,面積不算太大的山,叫得波山。
兩天前的深夜裏,杜蔚國曾在得波山的北麓大鬧天宮,跟印泥國防第3師,及其麾下的第23美械旅血戰了整整一夜。
作為主戰場的北麓山腳一片狼籍,這裏埋葬了上千具屍體,其中大多數都被炸成血渣齏粉,混進泥土了。
幾平方公里的山坡,幾乎被炮彈雨犁成了平地,多年後依然寸草不生,被稱作猛鬼坡。
距離慘烈戰場,直線距離5公里左右的得波山南麓,密林深處,有處嵌在懸崖當中的天然岩洞。
這處隱蔽的岩洞中,修建了一個永久的混凝土地堡,這是蘇阿脫的安全屋之一,也是他今天的藏身之地。
這裏才剛剛被煞神光顧過,依據彈坑理論,短時間內,他大概率是不可能再次出現的。
所以,狡猾的蘇阿脫才會選擇這裏藏身。
說這裏是地堡有點不太恰當,應該叫地下基地才對,上下兩層,佔地4000多平方。
地下基地二層,最靠里的一間密室,蘇阿脫坐在真皮沙發上,地板上散落着破碎的水晶酒杯,猩紅的酒液撒的到處都是,鮮血一樣刺眼。
蘇阿脫的眼睛血紅,手裏顫抖着捏着幾份電文,頭髮蓬亂,神情暴躁。
剛剛他相繼收到了麾下嫡系第52師,第16師,還有第53師發來的電報,原本他是想要調集這幾支部隊到雅加達附近救駕的。
蘇阿脫這次調集部隊,倒也不是為了對付杜蔚國,他又不是傻子,不會繼續添油。
只是最近雅加達被折騰得天翻地覆,政局陡然緊張起來,多方勢力都楚楚欲動,有點失去掌控的前兆。
這讓蘇阿脫的心中惴惴,他很清楚,一旦失去權利,都不用煞神再出手,他就被撕成碎片。
所以,他才急迫的想要調集嫡系精銳過來穩定局面,勤王護駕!
但是第52師剛剛通電回復,東爪哇省泗水城附近剛剛發生了大規模的暴動,道路被毀,軍隊頻繁遭遇反政府武裝的襲擊,暫時被拖住了腳步。
第16師同樣如此,中爪哇省也發生了叛亂,處處燃起戰火,已經嚴重威脅到了部隊的安全,不得不分散出動平叛,暫時無法前來。
而駐紮在蘇門答臘島的第53師,回復的就更加離譜了。
居然推說部隊行進到楠榜省的時候,遭遇了極其嚴重的海上風暴,無法過海支援。
風暴你麻痹!攏共就幾十公里的海路?還是內海,隔岸相望,能有雞毛的嚴重的風暴?這特麼不是睜眼說瞎話嗎?
完犢子了,人心散了,隊伍不好帶了!
很明顯,之前蘇阿脫的心頭好,嫡系中的嫡系,國防軍第3機械師,被杜蔚國連窩端了指揮部,斬首了所有高級指揮官,並且生生打殘了一個旅之後。
這些軍頭都縮了!
第3師可是蘇阿脫下了血本砸出來的純美械師,裝備最好,訓練最足,軍餉最高,人數也最多,小2萬人。
連這樣的精銳部隊都被杜蔚國打殘了,剩下的這些軍頭心有戚戚,誰特麼也不想自己的項上人頭,幫煞神的煊赫戰績繼續添磚加瓦。
其實也不是蘇阿脫麾下的部隊有多拉胯,實在是幾萬人的集成兵團,對付一個人,這本身就是扯淡。
大炮打蚊子,根本就無從下手!
眼下,蘇阿脫通過軍事政變以及血腥屠殺,才剛剛上位不久,還沒有把里里外外都捋順的鐵桶一般。
最近杜蔚國在雅加達大開殺戒,幾千精銳人頭落地,受傷無數,所有人都心驚膽戰。
不僅是政局,最近蘇阿脫連對軍隊的掌控力也是大打折扣。
各地軍頭都活泛起了心思,多少有點聽調不聽宣,各自佔山為王,武裝割據的苗頭。
「滴滴滴~」
密室的厚重鐵門,突然響起鈴聲,正在沉思中的蘇阿脫悚然一驚,手裏的電文瞬間散落滿地。
好在蘇阿脫的機要秘書倒是還算鎮定,快步走到門口,果斷拿起牆上的電話:
「喂,贊比嘛,什麼情況?口令,好,你等着。」
隨後,機要秘書走回到蘇阿脫的跟前,幫他把地上的電文都撿了起來,語氣沉穩:
「總統閣下,是秘書室的贊比,外面又有新的消息傳過來了。」
蘇阿脫暗暗的咽了咽口水,穩住心神擺了擺手:「好,讓他進來吧。」
「是!」
機要秘書返身,扭開密碼控制的鐵門,不久後,一個穿着軍服的年輕人快步的走了進來,手裏拿着一份新電文。
此刻,蘇阿脫已經恢復了鎮定,掃了贊比一眼,拿腔拿調的沉聲問道:
「什麼事?」
贊比快步走到蘇阿脫的面前,把電文遞了過去,他的語氣沉着,但是聲音里卻隱藏着一絲顫抖:
「總統閣下,這是索羅斯先生剛剛發來的電文,請您過目。」
「哦?」
蘇阿脫的眼神一亮,連忙扯過電文,一目十行的看了起來,隨即,他的臉色鐵青,額頭青筋賁起,憤恨的罵道:
「艹你麻痹的!這群該死的,唯利是圖,背信棄義的狗雜碎!」
其實,索羅斯發來的電文挺長,只不過大都是廢話,核心內容挺簡單的很,總結起來大意就是:
與煞神的談判已經決裂,共濟會現在也無能為力了,請蘇阿脫自求多福吧。
蘇阿脫惡狠狠的盯着贊比,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索羅斯他人呢?」
贊比神情一凜:
「報告總統閣下,根據蘇哈尼局長傳來的消息,索羅斯已經搭乘專機,直接從吉隆坡飛回港島了。」
「混蛋!這群猶大的後代,都該下地獄!」
蘇阿脫暴怒,再也無法控制情緒,用力把手裏的電文撕得粉碎,瘋狂的錘着桌子,破口大罵:
「這群無家無國,背信棄義的異教徒!見勢不妙,直接跑了,他們當年就該被滅種亡族,~~」
罵了好一會,蘇阿脫才逐漸冷靜下來,看向噤若寒蟬的機要秘書,啞聲命令道:
「去,聯繫蘇哈尼,讓他馬上過來見我!」
機要秘書目光閃爍,但是卻又不敢違逆正在暴怒的蘇阿脫,只能立正回道:
「是!」
與此同時,位于吉隆坡郊外的一處幽靜別墅,客廳中。
久未露面的共濟會亞洲總負責人老狐狸伯恩,正穩穩的坐在沙發上,在跟什麼人通話:
「嗯,查爾斯,你說得沒錯,我也認為蘇阿脫不能再保了,煞神那傢伙已經失去理智,殺紅眼了,如果再繼續下去,很可能會把戰火引到我們頭上。」
聽着話筒那邊的回覆,伯恩抽了口雪茄,略微思考了一下,這才繼續說話:
「查爾斯,我認為這同時也是個不錯的機會,也不用放棄印泥這邊的利益,蘇阿脫死了,讓印泥陷入混亂割據,以及長期內戰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略微停頓了一下,伯恩語氣有些揶揄:
「是啊,我們不僅可以扶植地方軍閥,保住最核心的礦脈和產業,還可以像他們兜售武器彈藥,或許比原來的利潤還要可觀些。」
「呵呵呵,沒錯,混亂被秩序更有利~」
或許是達成了共識,伯恩笑得很歡愉,語氣戲謔:
「當然了,煞神就是個莽夫,縱然武力再強悍,也不懂資本遊戲的本質,不管誰當政,我們共濟會都是穩賺不賠的。」
不知道話筒那邊說了什麼,伯恩的眼中突然閃過戾芒,話鋒一轉:
「查爾斯,我聽說厄爾逃去了美洲,我必須奉勸你一句,現在可不能再刺激煞神了,你也不想他真的跑去歐洲折騰吧?
厄爾現在雖然已經成了共濟會的叛徒,被除名了,但是你可別忘了,他畢竟是你的私生子~」
掛斷電話之後,伯恩略作沉吟,再次撥通了一個電話:
「詹妮莎,馬上帶着你的人和設備,轉移到印泥來吧,這邊不久之後就要亂起來了。
趁着戰亂,你可以多收集些種子,多培養點咱們的武裝力量,對了,血獠的屍體,你找了嗎?行,那你抓緊研究吧。」
吉隆坡王朝大酒店,杜蔚國也剛剛收到了一份電文,這是馬五發給他的,他的眉頭擰起,臉色古怪至極。
「老郭這傢伙居然跑到港島來了?在這個節骨眼上~~」
隨即,杜蔚國閉上眼睛,用手指輕輕的叩擊着椅子的扶手,娜塔莎大丫鬟似的,肅立在他的身後,根本不敢打擾。
「按老郭的性格,就算是死,也不可能逃到香江,這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啊,所以~」
杜蔚國猛地睜開眼睛,精幹四射:
「老郭這傢伙肯定是來做說客的,丫的,一定是蘇阿脫這畜生許下了什麼無法拒絕的好處。
然後那些袞袞諸公,又給胡斐他們施壓了,真特麼是臭不要臉啊,又開始打人情牌了。」
杜蔚國嘴角勾起,心中暗忖:
「哼,四九城裏的某些人估計又特麼坐不住了吧,領導,您別急,一定要保重身體,好好活着,早晚有一天,老子會回去的。」
杜蔚國心思剔透,瞬間想通了其中的彎彎繞繞,他明白,必須加速了,要不然一旦跟老郭見到面,情況會變得非常被動。
他當然可以拒絕,不過屆時胡斐他們就會非常為難,任務失敗了嘛,眼下的形式下,肯定沒有好果子吃。
郭老蔫七竅玲瓏,故意在港島露面,讓杜蔚國提前知曉了消息,估計也是別有深意。
蘇阿脫是一定要死的,這一點杜蔚國已經鐵了心,就算是漫天神佛來了也不好使。
不過為了避免讓情況變得更加複雜,杜蔚國必須要趕在老郭抵達吉隆坡之前,揪下蘇阿脫的狗頭。
到時候生米煮成熟飯,誰也無話可說,也就沒辦法拿這件事繼續發難胡斐他們了。
杜蔚國扭頭看向娜塔莎,語氣冷冽:
「娜塔莎,還是沒有找到蘇阿脫的藏身處嗎?」
娜塔莎也看見電文的內容了,她也在暗暗的琢磨,突然被點名,激靈靈的打了一個冷戰,略顯慌亂的回道:
「今,今天倒是有點收穫,剛剛,印泥情報局局長蘇哈尼,突然離開雅加達城區,進了得波山,這個情況非常反常。」
杜蔚國劍眉一挑:
「得波山,那個被我打殘的第3師的駐地?蘇哈呢是他的親信?」
娜塔莎點頭:
「對,就是那裏,至於蘇哈尼,他是蘇阿脫的表弟,平時把持着印泥的情報部門,專門替他干髒活,是他最信重的人。
不等杜蔚國發問,娜塔莎就繼續補充道:
「這個蘇哈尼性格暴虐,濫殺無辜,外號食人鬼,但是本人卻格外怕死,行事謹小慎微,平時輕易都不會離開辦公樓,更不會出城。」
杜蔚國眼中閃起戾芒,殺機凜冽:
「所以,他突然動身去得波山,很有可能蘇阿脫就藏在哪裏,呵,燈下黑嗎?這老賊倒是夠狡詐。」
娜塔莎沉吟了一下,語氣有些猶疑:
「確實有可能,不過也不能排除,這是蘇阿脫故意釋放的煙幕彈。」
杜蔚國冷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齒:
「煙幕彈,沒關係,反正也是要殺人,順手幹掉他手下的情報局局長,而且還是他的親信,不虧。」
娜塔莎瞄了杜蔚國一眼,忍不住抖了一下,眼前這個男人,可是活生生的萬人屠!
入夜,得波山黑漆漆的如有鬼蜮,天空上,盤旋着無數食腐的烏鴉。
前兩天被杜蔚國打殘的第23旅,在山裏留下了無數屍體,後來又遭遇了慘絕人寰的炮擊,無數動物都被炸死震死了。
整片山林中,不知道埋藏了多少零七八碎的屍體,入夜之後,就成了烏鴉的饕鬄樂園。
「嘎,嘎~」
一群烏鴉突然驚叫着飛了起來,密林中,一道鬼魅似的身影,正在極速狂飆。
「沙~」
杜蔚國穩穩的停在一顆巨大的楠樹枝杈上,眯起眼睛,打量着遠處。
幾百米開外的山坳里,一支部隊駐紮在這裏,看營帳的規制,應該是個步炮兵團。
杜蔚國辨認了一下軍旗,無奈搖了搖頭,自語道:「不是,這應該還是那個第3師的殘部。」
隨即,杜蔚國又從空間裏掏出地圖,仔細的查看起來。
蘇哈尼此獠非常警覺,出行時,安保工作很嚴密,娜塔莎的手下害怕打草驚蛇,只能遠遠的吊着。
所以,娜塔莎最後只勉強提供出一個大致的範圍,呃,方圓5公里左右的廣闊地域。
杜蔚國已經在這片深山老林里轉了1個多小時了,相繼找到了幾支部隊的駐地。
由於第3師幾萬人進駐的原因,所以林子裏的人為痕跡多不勝數,已經失去了追蹤價值。
找到這片山坳的坐標所在地,杜蔚國用紅筆在上畫了個×,又細細的盯了地圖一會:
「應該離着不遠了,有路的地方,還剩3處。」
隨即杜蔚國夜梟似的一飛沖天,九幽鎖甩出,起落間就消失在密林深處。
此時此刻,蘇阿脫的藏身處,只有他跟蘇哈尼兩個人,正在進行密談:
才幾天時間,正值壯年的蘇阿脫迅速衰老,連鬢角都有點泛白了,眼睛裏佈滿了紅血絲,憔悴得不行。
他的聲音也啞得厲害:
「蘇拉,現在大黑天法師提出的要求,我們已經全部滿足了,他真的能對付煞神嗎?」
蘇哈尼早已沒了之前的張狂,杜蔚國最近的戰績,讓他肝膽皆裂,他的語氣發虛:
「總統閣下,大黑天法師縱橫東南亞幾十年,從未失手,之前那個兄弟會的槍手不就~~」
蘇阿脫語氣暴躁的打斷他:
「別東拉西扯的說廢話,直接回答我的問題,大黑天到底有沒有把握對付煞神!」
蘇哈尼眼神飄忽:
「應該是可以的,之前,煞神就曾在蠱師的手裏吃過一次大虧,而大黑天法師是當世最厲害的蠱師了。」
蘇阿脫眉頭緊皺,拳頭用力攥緊,又鬆開,深深的呼出一口濁氣,勉強用還算平緩的語氣說道:
「蘇拉,我讓你轉移的資產,你搞好了嗎?」
蘇哈尼點頭:「是的,按照您的要求,都已經轉到法國了。」
瞟了一眼蘇阿脫的臉色,蘇哈尼舔了舔嘴唇,斟詞酌句的問道:
「總統閣下,您難道真打算離開雅加達?我們一旦走了,再想回來可就~~」
「呵呵~」
蘇阿脫慘笑:
「不走能怎麼辦,再任由他這麼折騰下去,都不用他動手,咱們在國內的那些仇敵就能撕碎咱們。
華夏有句話說的很有道理,留的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早晚有一天,我還能回來。」
此時此刻,正在行進中的杜蔚國突然停下了腳步,眉頭緊皺,臉色凝重。
他突然感覺到了一陣奇異的危機感,不強烈,但是卻很粘膩。
而且,他的心臟有些不受控制的增加了跳動頻率,猶如擂鼓,一陣一陣的心悸,讓他莫名煩躁。
望着黝黑如同怪獸巨口似的密林,杜蔚國s說不出的煩躁:「老子這是又遇到了哪路牛鬼神蛇?」(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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