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薛瑛因為豬油蒙了心,這才糊塗了十多年,不但害得娘家人擔心,還累得一雙兒女跟着她受委屈。 如今幡然醒悟,她不但深深自責,還將這筆賬算在了林成寅跟那蘇蘭蓉身上。那蘇蘭蓉不在跟前礙眼也就罷了,她還犯不着特地派人去莊子上為難她,可她如今竟然這般不要臉,膽敢還回來,那就怪不得她了。
自打對林成寅失望透頂之後,她在夫家便再沒給過任何一個人好臉色看,甚至是對婆母老太太,不過是按着規矩晨昏定省做做樣子罷了。老人家說的話她也是從來都不放在心裏,東耳朵進西耳朵出,跨出老太太那院門,她就忘記了。
過了一段時間這種我行我素的日子,薛瑛忽然覺得,這種日子過得實在是太爽了。不必為了討好丈夫而委屈求全,如今別說是那林成寅還敢給她氣受了,便是兩人碰了面,只要她心中一個不爽,就是抓着丈夫一陣撓。
林成寅拿她沒有辦法,也就鮮少再回後院來,她也樂得輕鬆自在。
除了關心一雙兒女外,她如今還騰出不少時間來養花種草,或者閒暇時光就替兒女縫補衣裳打發時間。
原本那顆嚮往愛情渴望被愛的心忽然間冷了下來,日子雖則平淡了些,但卻充實。
至少她覺得比以前的日子自在多了,以前侯府上下的人見她性子軟糯,實在好欺,但凡有些身份的人都敢欺負拿捏她,那些奴才們也是不將她的話聽在耳朵里。如今倒是好了,將二房後院好好整頓一番後,但凡那些不長眼睛的,都打發走了。
如今的二房,留下的都是聽命於她的忠實奴僕,早就不是以前那麼回事了。
所以,薛瑛一聲命下,陪嫁嬤嬤即刻號召了一群膀大腰圓的婆子,排排站在門口,將侯府那銅環紅漆大門堵得死死的。陣勢着實有些嚇人,門口急着趕車路過的人,都忍不住要停一停下來,打聽着出了什麼事情。
林成寅得知城外有村莊出了疫災之後,第一反應就是想着要將蘇氏母女接回來,那莊子就靠着村子邊上,什麼樣的人都能進出,萬一要是她們母女染上病疫可怎麼辦?心中一番思忖後,想着若是這事情跟妻子商量,她多半是反對的,不若自己直接出城去接人回來。
人接回來了,看她還能說什麼。
林成寅這些日子不爽得很,他覺得妻子如今變得叫他都不認識了,兩人呆在一起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都要吵起來。他有些受不了,常常晚上都不回後院,只歇在書房裏。這個時候,常常就會想起蘇氏的好來。
原本早就尋着心思想過什麼法子接人了,如今正好是個機會,他不能放棄。
馬車停在家門口,林成寅率先跳下車來,但見府門口站着一排膀大腰圓的婆子,他臉色大變,立即上前訓斥道:「你們這是做什麼?」
薛瑛跟前最得力的婆子立即上前一步,朝着林成寅彎着腰,恭恭敬敬道:「太太讓我們候在此處迎接老爺回府,太太說了,如今外面正鬧災荒,實在不安全的很,以後侯府上下進出都得管得嚴實才行。那些不相干的人,是絕對不允許進府來的,省得把什麼病啊災啊的帶進府來,豈不是整個府的人都要跟着遭殃。」
「你算個什麼東西!膽敢這樣跟我說話!」林成寅氣得一張臉立即黑了下來,他高大的身子站在紅漆門前,火冒三丈道,「蘇姨娘可不是不相干的人,她可是二爺跟二姑娘的生母,是主子!豈是你一個奴才可以說叨的!識相的快給老子滾開!」
外面雨下得嘩啦啦,林成寅的聲音一大半被風颳走了,所以此刻便是發威,也沒什麼殺傷力。
那婆子道:「老爺您可別為難奴婢們,想當初蘇姨娘為着什麼被罰去莊子上,老爺您心中最是清楚不過的。當時太太仁慈,這才留了她一條命,若是擱在現在,她膽敢再那般陷害三爺,想必是不用活了。」
「你放肆!」林成寅原本就是火爆脾氣,平素受妻子的氣已經夠憋屈,如今竟然一個奴婢都敢來教訓自己,他簡直不能忍,反手就是一巴掌揮打在那婆子臉上。
婆子沒躲,實實在在受了一巴掌,但身子還是如鐵桶一般,將侯府大門緊緊箍住。
「二老爺,今兒您便是打死奴婢,奴婢也是不能放蘇氏母女進門去的。」她身子壯實,穩穩站在大門中央,寸步不讓道,「老爺,這外邊雨大,您還是進門去歇着吧,可別傷着自個兒身子。至於那馬車裏的人,便打發了小廝哪兒來的送哪兒去,省得叫老侯爺回來見着了,又得動用家法教訓老爺您。」
「真是好大膽的奴才!規矩都餵了狗吃了嗎?主子說話,你只有聽的份兒,哪裏來的膽子敢在這裏大放厥詞!」這是一道頗為凌厲的女聲,聲音剛落,那馬車帘子便被一雙素手撩開,露出一張裹着方布巾的臉來,這人正是林玥。
她聲線清冷,目光陰狠,雖然只露出上面半張臉,但是隻眼神叫人瞧着就生畏。
林成寅見閨女竟然一個人出來,連忙給替他撐傘了小廝使眼色,那小廝會意,趕緊撐着傘走到林玥身邊去。
林玥搭着那小廝的手,輕輕走下馬車,然後微昂着頭走到侯府大門。
俯身輕輕朝林成寅請了一禮,然後抬起頭來,認真地看着自己父親道:「爹爹,女兒跟姨娘是爹爹您接進府來的,什麼時候需要太太同意了?這個家姓林,可不姓薛,爹爹您是林家二老爺,此番老侯爺不在家,爹爹您就是最大的,您想做什麼事情,哪裏需得一個女人同意?更休說叫這些個不長眼睛的狗奴才給擋在門外了。」
林玥依舊一副高潔仙子的模樣,卻不知,如今這二房,早已不是她走時的那個樣子。
林成寅被女兒這樣一激,一把推開那擋着路的婆子,然後昂首闊步走了進去。
那些婆子自當不會攔住林成寅,她們得命是阻止蘇姨娘母女進門的,當然不會也不敢攔着老爺。
林玥唇角不自覺彎出一絲笑意來,聲音清冷得如天際飄來的一般,她淡淡道:「狗奴才就該有狗奴才的自覺,亂咬外人也就罷了,膽敢咬主子,我看你們是不想要這條命了。」言罷,便抬手撣了撣身上的雨珠子,又回頭對那小廝道,「快去,將蘇姨娘接進來。」
說完,她抬腿就想進門,卻被婆子們狠狠推了一把。
「姑娘說得對,咱們這些狗奴才,就是奉了主子的命來咬像姑娘你這樣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的。」那婆子道,「姑娘,可別怪奴婢話說得難聽,姑娘以為你如今就算回來了,也還能如以前那般耀武揚威嗎?以前是太太仁慈,這才叫你們既仗着她的庇佑,又在她眼皮子底下耍心思,如今太太眼中可容不得沙子,你們休想再耍幾句嘴皮子就能進府來。姑娘您自個兒好好想想,若不是咱們太太仁慈,您跟蘇姨娘還能安生活到今日嗎?別以前你以前得到的一切都是你自個兒搏來的,你除了一張臉,還有什麼?哦,奴婢倒是忘了,如今連臉都丟了!」
「你說什麼?」林玥氣得雙拳攥得緊緊的,毫不猶豫,抬手就要打這嬤嬤。
老嬤嬤一把截住她手腕,兇狠道:「老爺是主子,奴婢是奴才,老爺打我,那是應該的。可你不過是被老侯爺懲罰之後打發出去的姑娘,而奴婢是太太跟前得臉的婆子,奴婢就算做錯事情,也還輪不到你來教訓。」
說罷,狠狠甩開林玥的手,惡狠狠瞪着她。
「姑娘可想清楚了,如今不管怎樣,你到底還是侯府的姑娘。不過你要是再這般不識趣,惹惱了太太,到時候,也不是沒有可能將姑娘的名字從族譜上踢出去。到那個時候,你可什麼都不是,什麼都沒有了。」
林玥咬牙切齒,陰狠道:「誰敢!」
「姑娘若是不信,那咱們便走着瞧瞧,看奴婢說的是不是真的。」那婆子臉上的褶子都能夾死蒼蠅,她笑得陰森森的,就那樣看着林玥,臉上帶着兇狠。
林玥退後一步,心中冰涼一片,身子都軟了下去。
蘇姨娘已經走上前來一會兒子了,自當聽到了那婆子說的話,她覺得她閨女實在可憐。一邊伸手扶住自己女兒,一邊可憐兮兮地沖走得有些遠的丈夫喚道:「老爺,妾身後半輩子,怕是不能侍奉老爺左右了。可若是不能陪伴老爺左右,妾身還活着做什麼啊,妾身不活了。」
說着,便身子一轉,朝外面停放着的馬車上撞去。
當然,被人給拉住了。
林成寅一把將蘇氏抱在懷中,然後抱着就往裏面走,他雙眼紅紅的,像是一隻被激怒的雄獅一般,誰擋他去路,他就抽出腰間繫着的鞭子打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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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琬一回家來就鑽進房間裏翻看醫書,薛瑛片刻都不想離開女兒,就陪在女兒身邊。女兒看書,她就做些繡活,有穿在裏面的漂亮小衣,也有外面的裙衫。薛瑛手挺巧,又疼女兒,所以林琬打小穿的衣裳都是母親做的。
外面有婆子匆匆跑了進來,回話道:「太太,老爺將您的乳娘打了一頓,不但如此,此番還帶着蘇姨娘跟二姑娘回後院來了,就將二人安排在她們之前住的院子,而老爺則一直留在那裏。甚至……甚至連以前伺候在蘇姨娘跟二姑娘跟前的一應丫頭婆子都給喚了回去,老爺說這是他做的主,太太您若是想找茬,直接找他去。」
薛瑛將手中活計放在一邊,端起一旁案上的茶來,喝了兩口。
「就知道攔不住他,也沒想攔,派了幾個人去,不過是想激怒他。」薛瑛坐正身子來,搭在膝蓋上的一雙白淨素手緊緊攥了起來,指關節發白,她面上卻淡淡道,「我去那蘇蘭蓉的住處?她真是好大的臉面,還真當自己算個人了。她要是識相,就該即刻到我跟前來請罪,我或許還能夠手軟一些,只再將她們母女趕出去便是。她不識相,就等着老侯爺回來吧。」
「你們好生伺候着乳娘,給她買最好的藥,做最好的飯菜。你告訴她,老爺打她便是打薛家的臉,這個仇,我會幫她報的。」
到了第二日下午,老侯爺跟大爺帶着四姑娘回府了,老侯爺才將回來,就聽說老二做了混賬事情。
老侯爺氣得虎目圓瞪,口中狠狠罵着「孽子」,然後直接命人將林成寅三人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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