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這分明就是在膈應人。
一字的威力,比得上千萬字。
罵得實在是太髒了。
姓辛的不做人,是吧?
趙宋明明比辛宋好聽啊。
辛宋辛宋,能新到哪兒去!
韋太后和吳皇后決定摒棄前嫌,握手言和,共同輔佐一位宗室子上位。
但二人不約而同的避開了普安郡王。
畢竟,過去經年,她們和趙昚的關係都算不得和睦。
甚至可以稱作是趙昚被立為皇太子路上最大的絆腳石。
趙昚不同意了。
趙構死後,趙昚身後已經聚集起了一定的勢力,不是以前那個仰仗着趙構而活的可憐養子。
一時間,韋太后和吳皇后也無法徹底除掉趙昚。
但,還是想方設法的立下了新君。
趙昚,這位在史書上有中興美譽的宋孝宗被打成了反賊。
此刻的南宋,就像是一塊被強行粘合在一起的拼圖,看似平靜,可實際上,只需要輕輕一推,就會四分五裂。
無法忍受迫害的趙昚一怒之下離開了臨安,帶着忠於他的官員和軍隊渡江,投奔了蓀歌,只懇求蓀歌假以時日能榮封他為臨安王。
蓀歌:這可真是宋太祖的好七世孫啊。
怪不得在後世的評價里,有人認為趙昚是南宋最有為的皇帝,為搖搖欲墜的南宋續命百年。
單看眼光,的確是不差。
臨安現在已經是個爛攤子。
趙構的暴斃,滋長了韋太后和吳皇后的野心。
韋太后和吳皇后立新君的本質目的是為了鞏固自身的權勢。
所以,新君聰慧與否,反而在其次。
主要是聽話,能心甘情願當個提線木偶。
就像是史書上,趙構將皇位禪讓給趙昚,以太上皇自居後依然在桎梏左右趙昚的決策。
很長一段時間,趙昚的君權名存實亡。
但好歹是正兒八經的禪讓,大名義上說的過去,臨安朝堂的百官也信服。
不像現在。
這個新君立不立沒有太大的區別。
立了也只有韋太后和吳皇后派系的人認可。
蓀歌在新修葺的宮城裏接見了趙昚。
趙昚年近三十,一眼望去,氣度也還算不凡。
從五歲起,趙昚就被趙構養育在臨安的皇宮,開始了他二十餘年仰人鼻息討好他人的生活。
成為宋高宗趙構的養子,對於生父只是普普通通宗室子弟,就連官位也只得五品的趙昚來說,無異於是一步登天。
但,一步登天的是名義上的身份。
實際上的處境,很是尷尬。
所以這份不凡的氣度,也只是勉強維持自尊和顏面的紙老虎。
「太祖七世孫,南宋普安郡王,願攜所屬投效新朝。」
趙昚看清了形勢。
若說他在決意渡江時,憑的是一股子不忿,心中仍躊躇不定,那他在親眼目睹了辛宋王朝的氣象軍隊的風貌後,所有的躊躇不定,都變成了慶幸。
二十餘載,他都站在臨安權勢的巔峰,享受着富貴榮華,自然對臨安朝堂比尋常人有更深刻的認知和了解。
臨安的朝堂,有北望之心的官員屈指可數。
就連他的養父,酒酣後也會臉紅脖子粗的喊幾句揮師北上,還於舊都的口號,但酒醒之後,還得小心翼翼的排查昨夜近身伺候之人有沒有金人的眼線,生怕那些不要命的話真的傳到金人耳中。
他的養父做的最大的努力,就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跟修建帝陵的人強調,儘可能在保證規模的前提下修的淺一些,以方便後世子孫北定中原後,把他遷回去。
可經年累月軟掉的脊梁骨,丟掉的志氣,磨滅掉的豪情,滋生出的奴性,是不可能輕而易舉補回來的。
他不知該嘲笑養父,還是該可憐養父。
上位者都已然對金廷俯首稱臣,甚至還一而再再而三的迫害朝中的主戰派,那還有什麼指望呢。
而在辛宋王朝,他看到了將士久違的精氣神。
精氣神不散,將士才有在戰場上死戰不退的信念。
趙宋,早晚是辛宋的手下敗將。
過去那麼多年,他不是沒有暢想過大權在握以後,銳意進取。
可他沒等來屬於他的機會。
對辛宋稱臣,總比對有血海深仇的金廷稱臣要好得多。
趙昚的心中只有短暫的彆扭,頃刻間,已是一片坦然。
「請起。」
「普安郡王願意投孝,朕甚歡喜。」
「只是,朕現在只能給予你一個臨安王的虛銜,至於封地,還需臨安王耐心等待。」
蓀歌直白道。
倒也不是她小氣。
實在是她現在想給也給不了。
趙昚是個聰明的,也知道現在自己沒有退路,只能沿着這條既定的路走下去。
再說了,一時的虛銜,又不受一輩子的虛銜。
「臣叩謝陛下。」
「臣帶來的官員,也與臨安了斷,陛下盡可用之。」
蓀歌很是官方的應下了。
是用之,而不是信之。
趙昚也是個妙人。
但,用,她也不敢大用。
先給些閒差安安這些人的心,觀望考察一番後再做決定吧。
「棄疾,臨安王初來乍到,安頓臨安王的各項事宜就交由你負責了。」
「是,皇祖父。」
……
烽火停歇,連綿不絕的人煙,最是能直觀的體現新朝的氣象。
辛棄疾索性帶着趙昚遊蕩在都城的大街小巷,體會有別於臨安的風土人情。
史書上的趙昚和辛棄疾實在算不上君臣相得。
辛棄疾歸宋,沒有得到重用,被授予了江陰簽判的文職。
簽判,八品小判官。
可那個時候的辛棄疾就是典型的位卑未敢忘憂國,給朝廷上書提出分兵殺戮的策略。並沒有被採納。
後又獻上美芹十論,依舊被棄如敝履。
多年來都是擔任地方小官,遠離軍務。
數十年,辛棄疾都不得志,悲憤,卻一直都在期盼。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辛棄疾克復中原的志向從未改,心中的期冀也從未蒙塵。
他尋的永遠是意氣風發如不老青山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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