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到了密雲,也不例外。
晚飯之前,舒舒就嘗到了密雲特產。
栗子是炒好的,個頭不大,卻是極甜,所以稱為甘栗。
核桃好吃,核桃肉飽滿,雪白雪白的,富含油脂。
還有金絲小棗跟柿子兩樣。
許是山中溫差大的緣故,總覺得這兩樣也比京城當地的更好吃些。
九阿哥不大愛吃零嘴,吃了半個核桃仁兒,一個栗子就不吃了。
舒舒則是跟小棠道:「栗子燉雞,核桃拌菠菜,金絲小棗跟山藥一起做拔絲兩樣,柿子跟糯米粉一起,做煎柿子餅。」
小棠下去預備去了。
菠菜還是前天從暖房裏摘的,今天也是最後一頓了。
夫妻兩個帶了七、八十號人隨行,也不是吃獨食的性子,因此幾筐菜,吃了兩天半也差不多了。
日暮時分,晚飯還沒有上來,上山追蹤黑熊足跡的春林、小松等人下山了。
兩人的臉色都不大好。
「福晉,九爺,路上遇到黑熊糞便,裏面有碎骨,似人骨……」
九阿哥嚇了一跳。
舒舒也愣住。
她還以為黑熊是要準備冬眠的緣故,山里獵物不夠,才想着下山禍害家畜。
九阿哥呲牙道:「那會不會是性子太兇,要傷人?」
吃了人的野獸,就是禍害,可是他有些慫,怕有傷亡。
舒舒想了想這回出來帶的人手,不算核桃、小棠與何玉柱等人,也不算幾個灶上人與粗使太監,也不算兩位典儀、一個太醫與他們的小廝、長隨,還有青壯六十人左右。
黑熊是獨居動物,只有繁衍的季節才在一起。
眼下,山上的成年黑熊應該就一隻。
這麼多人去圍獵一隻黑熊,應該沒有問題。
總比讓零散的山民自己去遭遇黑熊好。
只是這熊掌不用惦記了,怪噁心的。
單純的為民除害罷了。
九阿哥雖有些擔心,可是也有了決斷,看着舒舒,道:「那明早大家就上山吧,省得那畜生再糟蹋人。」
舒舒點點頭。
既是遇到了,還有餘力,肯定要管的。
到了晚上,大家用了晚飯,就早早的歇了,養精蓄銳。
外頭遠遠地傳來嚎叫聲,在寂靜子夜十分明顯。
舒舒跟九阿哥一個被窩,兩人的行李自帶的,是一張七尺半長的大被子。
九阿哥摟着舒舒的胳膊,道:「別怕,就是嚇唬人的,咱們這麼多人,它們不敢過來。」
「嗯,不怕!」
舒舒應着。
這裏除了熊,還有狼。
這是狼嚎。
不過也正常,眼下密雲這裏還沒怎麼開發,算是荒野之地。
狼跟熊還不一樣,熊是吃了人肉,會狩獵人。
到了狼這裏,因為體型大小的緣故,並不會將人當成食譜。
應該就是夜間活動,對月嚎叫吧?
還要忌憚的就是野豬了。
那是群居的。
希望明天上山別遇到。
不過以大家的心氣,真要遇上了,估摸着也是當加餐了。
一夜無話。
第二日,大家早早起了。
直接蒸的肉包子,大家對付着吃了。
熊是白日出去狩獵的,所以大家要趕在它離開巢穴前去圍殺。
舒舒換了騎馬裝,腳上也換了靴子,頭上沒有帶鈿子,而是盤發,看起來很是幹練簡潔。
小松抱了弓跟箭囊出來,跟平時家裏練習的弓箭不同。
九阿哥輕咳兩聲,拿起弓來,試着拉開。
沒拉動……
這是十力弓。
箭囊里的箭也比尋常的粗,有拇指粗細,箭頭帶了血槽。
九阿哥看着,有些不放心,看着舒舒,想要勸說一二。
可是舒舒上山,本是為了陪自己去的。
他有些遲疑。
這是打獵,舒舒早念叨的,自己說旁的,也太掃興了。
這麼多人,還能讓她傷着?
舒舒看着九阿哥,也有些遲疑。
既是跟野獸對峙,誰曉得會出現什麼情況。
九阿哥所謂的帶隊,更像是累贅。
到時候還要分出一部分人力來護衛九阿哥。
可九阿哥想要「敬上」,他又是一家之主,要是自己太緊張,倒像是輕慢。
到時候下頭的侍衛跟護軍怎麼看?
會不會覺得九阿哥少了幾分膽力,心裏會輕視他?
有這麼多侍衛在,還有自己跟小松,怎麼也能護住九阿哥。
夫妻兩人,都為對方着想,掩下擔憂。
九阿哥也換了騎裝,他曉得自己的短處,沒有拿弓箭,而是讓何玉柱翻出他的腰刀跟匕首。
他力氣尋常,可是這刀卻是鋒利的廓爾喀刀,是舒舒去年在蘇州買的廓爾喀刀中最鋒利的一把。
還有一把第二鋒利的,在舒舒腰間。
院子裏要上山的人手已經在預備好了,等着兩人出來。
除了留守行宮的十來個護軍,剩下五十青壯,都跟九阿哥與舒舒上山。
小松左右背弓,除了舒舒的,還有她自己的。
張廷瓚跟曹曰瑛站在旁邊,心裏都沒底。
獵熊就獵熊,為什麼還要九阿哥親自帶隊?
心裏沒點兒數麼?!
這可不是逞強的時候!
一將無能、累死千軍的事情還少麼?
他們的目光,忍不住落在九阿哥身邊。
舒舒英姿颯爽,可是他們欣賞不來。
即便聽過福晉是將門虎女,可是在他們看來,此事也不大妥當。
真要賢惠的話,當攔着九阿哥,而不是跟着一起胡鬧。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只是眼前大家整裝待畢,也不是他們逼逼賴賴的時候,影響士氣。
他們只能盼着一路順利。
九阿哥沒有掌旗行圍過,就將統籌交給有過圍獵經驗的額爾赫。
上山之前,額爾赫將人分成三隊。
前鋒隊十人,由春林帶領,負責引熊出動,將它誘到包圍圈。
後隊十人,由富慶帶領,負責在樹林前封堵,避免黑熊遁入山林。
中軍三十人,額爾赫親自帶隊,正面圍獵黑熊。
除了人均滿洲弓,還有十個長矛手執矛。
地形昨天傍晚已經勘看完。
小松給舒舒與九阿哥解說道:「黑熊貓冬的地方不是山洞,是一顆老樹下頭,那裏地形亂,還有不少山石,不好圍剿,引到旁邊一處空地正好……」
說到這裏,她又道:「是只母熊,還有兩個當年生的熊仔,快趕上羊大了。」
黑熊發情的時間,差不多是固定的,繁殖的季節也是,多是一、二月生熊仔。
當年的熊仔,還沒有殺傷力。
要是將近三年的熊,還沒有與母熊分地盤,大家還要分出人手來。
九阿哥聽了心定,囑咐小松道:「別盡想着往前去,護着福晉為要。」
小松應道:「九爺放心,奴才省得。」
山路走的慢,九阿哥都氣喘吁吁了,大家才到了山坡空地,就是給黑熊預備的狩獵圈。
熊鼻子最靈,大家即便都躲起來,他還是能聞到氣息,判斷是否避開。
因此,想要引熊過來,就能用暴虐手段。
眼下,黑熊洞穴外的十個前鋒,看着眼前的一大二小三隻黑熊,春林就有了決斷。
他回頭看了一眼,能被選上來引熊的,都是身手靈敏的。
可是平日訓練跟真正對着勐獸還是不一樣。
「有腿軟的沒有……」春林小聲問道。
大家齊齊搖頭。
春林卻是挨個看下去,看着額頭冒汗的兩人,道:「你們別動……」
還有個手跟着哆嗦的,春林也囑咐道:「你也安生貓着。」
其他七人跟着春林換了位置。
黑熊似有察覺,抽着鼻子嗅着,帶了幾分焦躁,將兩隻小熊仔攔在身後。
兩隻小熊仔哼唧着,有個還調皮的抱黑熊的大腿,被黑熊一腳推開。
黑熊已經做出對敵的姿態。
春林等也帶了七人到了可以逃竄的路線上。
他指了指兩隻熊仔,分派給其他四人,剩下三人與他自己,則是要跟黑熊對上的。
只有激起黑熊的獸性,它才會不管不顧的追人,否則察覺到危險說不得就要跑了。
「嗖嗖嗖嗖……」
滿弓的力道強勁,使得破風之聲更加鮮明。
黑熊已經是站起起來,儘量將兩個熊仔攔在身後。
可是大家的弓箭都是奔着目標去的,八射齊射,哪裏能攔得住?
一隻熊仔中箭,聲音悽厲。
另外一隻驚慌之下,也打了個滾,跟着叫着。
黑熊身上也中了兩箭,可惜的是只有一隻箭中腋窩,箭翎顫動,另外一隻射在前肢的,沒有扎破厚重的熊皮,掉落在地上。
「嗷吼……」
隨着顫抖山林的熊吼聲,黑熊奔上春林等人埋伏的方向。
春林等人射了一箭,就奔襲着撤退。
「冬冬……」
黑熊也奔襲而來。
大家設好的包圍圈,距離樹洞處有一百五十步。
春林等人射熊的地方是距離樹洞是五十步。
總共就一百步的距離,幾個人卻不敢懈怠,真得跟掙命似的。
包圍圈外,散落隱匿的眾人都屏住呼吸,也預備好了弓勢。
舒舒跟小松也不例外。
「啊……」
春林旁邊,一個年輕的護軍驚慌之下,自己絆倒了自己,摔倒在包圍圈之下,眼見着就要跟黑熊面對面。
春林留心着幾個人,見狀腳下一頓,將那護軍一腳給踹往包圍圈裏。
就是一眨眼的功夫,黑熊已至,是一頭成年母熊,四肢着地也有將近三尺那麼高。
它呲了牙,腳步不停,就奔着春林衝鋒上來。
地面仿佛都在顫抖。
春林已經丟棄弓箭,換了腰刀,身手靈敏地躲在另一側,將黑熊從護軍所在方向引開。
舒舒跟小松都拉滿了弓。
九阿哥在旁,也屏住了呼吸。
平日看着春林尋常,也沒有他師傅黑山的風采,沒想到卻是個膽大的。
居然敢一個人獨自面對黑熊。
春林曉得黑熊已經在包圍圈,就沒有領着黑熊轉圈子,那樣大家顧忌他的走位,不好射獵。
他就左右騰挪,卻是離黑熊的距離越來越近了。
舒舒跟小松站着的位置,正好是黑熊的右側。
主僕兩人不約而同地放出了弓箭。
「嗖嗖……」
兩支箭破空而出,直奔黑熊的腋下,掛着一支箭翎的傷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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