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舒不解道:「我們爺之前熱心腸,架不住諸位王公的請託,才答應幫着定製捎帶……可他一個皇子阿哥,還沒有開府,也不養匠人,自然就將定金連帶着定製單子交到內務府那邊……」
所以想要退訂,找內務府去。
端敏公主噎住了。
從九阿哥手中往回要錢是一回事,從內務府往回要錢是另外一回事。
內務府人多口雜的,自己真那樣做了,還不知編排出什麼花樣。
說不得會有被京里的宗親當成是窮酸。
還有康熙那邊……
端敏公主因為出身的緣故,心底依舊對庶皇子出身的康熙沒有畏懼,可是丈夫與兒子們的話也在耳邊。
以後王府承爵,兒女婚配,都離不開宮中。
要是旁人家指了郡主縣主,自家王府指了無品級的宗女,那多叫人鬱悶。
端敏公主臉繃着,覺得沒有什麼不能忍的,全當破財免災了。
就是九阿哥與九福晉,這兩口子她也記在心裏。
一個貪財陰險,全無不顧皇子體面;一個伶牙俐齒,歪理一套一套的,沒有半點兒溫順……
小插曲過去,棚子下又恢復了舒緩的氣氛。
遠處的圍場上又有了變化。
估摸過了兩刻鐘,就有幾騎從圍場望向過來。
類似於傳令兵似的,是幾個御前侍衛奉命來給太后報捷的。
皇上已首射,獵殺一虎、三鹿。
侍衛傳了捷報,還帶來了兩頭鹿,是皇上孝敬給太后的。
太后掩下擔心,只笑呵呵點頭:「皇上英勇……」
眾人也七嘴八舌,跟着頌聖。
只端敏公主嘴巴抿得跟蚌殼似的,不肯湊熱鬧,
侍衛們下去。
在旁候了許久的膳房管事,帶了人將兩頭鹿抬下去,準備烤鹿肉。
舒舒想起昨天的虎王。
不知道是不是今日首射殺的這頭。
除了那頭小老虎,還豢養着兩頭老虎。
還有那頭黑熊,今日放出來,還是改日?
舒舒覺得那個是行走的危險。
因為鹿肉是切分後開始炙烤的,所以熟得很快。
估摸就兩刻鐘,一盤盤的烤肉已經送上來。
配上几上原本就放着的鹹甜餑餑、乾果、鮮果,這就是今日席面。
烤肉沒有經過醃製,就放了簡單的幾味香料。
舒舒一時有些吃不慣,就意思幾口,挑着幾樣咸餑餑吃了。
太后乏了,要去午歇。
眾人也就簇擁着太后出了棚子,各自散去。
舒舒剛進自家安置的小院,就見何玉柱沒頭蒼蠅似的,踱來踱去。
舒舒見狀,心跟着一緊:「怎麼了,這是?」
何玉柱見了舒舒,跟見了主心骨似的,忙上前來:「福晉,不好了,五爺出事了……」
舒舒心裏跟坐了過山車似,忙道:「怎麼了?驚馬了?」
她能想到的危險,就是這個。
皇子阿哥身邊,素來不缺人扈從。
尤其是幾位成年皇子,已經封了爵的。
身邊的護衛也添得差不多了。
在宮裏時不方便跟着,出來後多隨侍在旁。
何玉柱搖頭:「奴才也不曉得詳情,就是直郡王打發人回來,帶了太醫過去,還請福晉幫忙,悄悄地帶了五福晉過去照料,不要驚擾了太后……」
舒舒聽了,心下稍安。
應該是性命無憂。
否則大阿哥不敢耽擱,會直接叫人送到行在這裏,而不是傳太醫過去。
至於為什麼悄悄的……
是因為今日是行圍的第一天,要是鬧得沸沸揚揚的話,容易讓蒙古王公小瞧。
至於太后這裏,一時擔心太后上了年歲,身體受不住;二是怕老人家曉得後,關心則亂,興師動眾。
舒舒冷靜下來:「人現下在什麼位置,我同五福晉怎麼過去?」
何玉柱道:「就在圍場衙門那邊……」
舒舒不再耽擱,她今日本就穿着類似於騎裝的衣裳,腳上也穿着靴子,叫帶了小松,去了五福晉的院子。
何玉柱那裏,則由她派出去,準備馬匹。
五福晉正做着活計,是一條腰帶。
五阿哥念叨了兩回,五福晉雖有自知之明,知曉自己在針線上不擅長,可也試着做了。
聽說舒舒過來,五福晉起身迎了出來。
舒舒直接拉了她的手,見除了她的心腹奶媽沒有旁人在,才低聲道:「五嫂,你要鎮定,不要害怕……」
五福晉本就聰明,哪裏還想不到,帶了顫音道:「可是五爺……」
「性命無礙……」
舒舒說了大阿哥的應對,與自己的猜測。
五福晉定了定心神,去翻五阿哥的換洗衣裳,包了一大包。
圍場管事衙門,昨日舒舒剛去過,自然記得路程。
她心裏也急迫,可也不敢跑得太快,怕忙中出錯。
估摸到了一刻鐘的路程,大家到了圍場衙門。
有人聽到動靜,出來查看,是五阿哥身邊護衛。
那人喪着臉,跟死了爹似,對着五福晉與舒舒行禮,說話也帶了哭音。
五福晉眼前一陣陣發黑,身子都跟着打晃。
舒舒忙一把扶住五福晉,瞪着那個侍衛道:「哭喪着臉做什麼?五爺到底如何了?」
那護衛這才反應過來嚇到人,忙哽咽道:「主子沒事兒,是……我們頭兒沒了……」
舒舒默然,扶着五福晉進去。
出了人命!
五阿哥的護衛長!
何其兇險!
一行人跟着護衛進了一個衙門正院。
正堂里,擠了十來個人。
除了大阿哥、五阿哥、太醫等人,還有鑲藍旗旗主簡親王雅布,與鑲白旗旗主顯親王丹臻。
聽到門口有動靜,眾人都望了過來。
五阿哥坐在羅漢椅中,也抬頭看向門口。
五福晉看清楚五阿哥模樣,眼淚一下子就下來,身子顫抖着說不出話。
舒舒跟在後面,看到五阿哥的模樣,身上也僵住。
五阿哥已經入旗,是鑲白旗下領主,今日身上戰甲也是鑲白旗制式,白色鑲藍邊。
因此這身上血跡極明顯,上半身都血呼啦的,肩膀與胸口的血跡尤其多,已經是暗紅色。
五福晉關心則亂,以為是傷在要害。
舒舒看得清楚,五阿哥的戰甲是完好的,這些血是撒上去的。
他的傷,在臉上。
左臉眼下到脖頸位置,三、四寸長的大口子,深可見骨,皮肉都翻開着。
關於這位五阿哥,後世流傳最多的說法,除了不會說漢話,就是毀容失去繼承權,得以平安。
毀容……
歷史好可怕……
舒舒心裏發涼。
五阿哥滿頭都是冷汗,卻是咧着嘴角開口道:「沒事沒事,就是皮外傷,看着怕人些……」說着,帶了哽咽,眼圈也紅了:「就是黑哥沒了……」
有女眷來,簡親王與顯親王兩個,就同大阿哥打了聲招呼,先離開了。
五福晉已經上前,跟着哽咽道:「不是圍獵麼?爺這是落單了?」
五阿哥打了個哆嗦:「都是意外,誰也想不到的,好好的熊瞎子發狂了……」
熊?!
舒舒望向大阿哥,又望向五阿哥,心中遲疑。
目標是五阿哥?!
大阿哥滿臉愧疚,對五福晉道:「熊是奔我來的,五弟都是為了護着我……」
五阿哥擺擺手:「大哥說這些做什麼?要是熊衝着我來,大哥還能幹看着?」
大阿哥搖頭道:「那不能!不過這個情大哥也記下了……黑護衛那裏,雙倍撫恤,子侄若是有能用的,就提上來……」
五阿哥眼淚花花的點點頭:「是應該如此……」
舒舒的腦子裏轉得飛快,仔細想着昨日那頭熊的體態特徵。
有些瘦。
脖頸上也跟一般熊似的,有着一圈白圍脖。
就是這個白圍脖不是黑熊圖片上常見的那種一長條,而是巴掌大的一塊,從脖頸直接到下顎。
舒舒鬼使神差地對着大阿哥道:「王爺,是不是這樣的黑熊……」
舒舒將黑熊的描述了一遍。
大阿哥沒有立時回答,而是陷入沉思。
剛才亂糟糟的,只顧着五阿哥這邊,誰會去留心黑熊的白毛到底長在什麼地方?
等他想起黑熊模樣,就變了臉色,直直地看着舒舒,道:「弟妹從哪兒見到的……」
舒舒臉色也嚴肅起來,指了指地上:「就是此處豢養的……」
說着,講了昨天過來看老虎黑熊的情景:「這黑熊凶性十足,在大鐵籠子裏都不安生,見人就要撲……我嚇得不行,追問了九爺兩三回,是不是真的沒有吃過人……」
大阿哥的臉色越發難看。
五阿哥聽了一知半解,跟着抱怨道:「那這管事怎麼回事?是抓了吃人熊……怪不得凶性這麼足,見了人都不曉得躲……」
說着,他糊塗了:「怎麼就認準了大哥,避開都不行,可着一個人追……大哥,你掏熊崽子了……」
要不然什麼仇、什麼怨?
見了獵人不曉得跑,還往前來……
舒舒也看着大阿哥。
昨天黑熊盯着的是自己與十三阿哥,今天盯着的是大阿哥。
三人有什麼共同點?
舒舒覺得有什麼在腦子裏,若隱若現的,又抓不真切。
大阿哥已經咬牙吩咐身邊護衛:「去將這裏的管事給爺帶來……」
就是傻子,也明白這個吃人熊是為他準備的。
是誰?
弄了這一份「大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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