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藍馬車從小東門離開,後頭跟着幾騎,看着像是護衛。攬
這些人身上也穿着半新不舊的常服,看不出身份。
等到馬車離的遠了,三阿哥才騎馬出來。
漢女麼?
他好奇得不行。
而且還是出園子,不是進園子。
要是進園子的話,還有可能是嬪御的家人?
那也說不過去,真有外頭女眷請安,應該走其他門才是。攬
汗阿瑪近些年好像很稀罕漢女,王嬪、陳貴人、高貴人……
三阿哥曉得這與自己不相干,可還是忍不住綴在後頭。
樹有根,水有源,這漢女總要有個跟腳吧?
暢春園周邊,都是王公勛貴的園子,這個女子是哪家出來的?
有人獻美?!
汗阿瑪還笑納了?
汗阿瑪竟然是這樣的汗阿瑪!攬
三阿哥存了探尋的念頭,就將侍衛打發大半,只帶了兩個心腹綴上。
腰上的黃帶子,也直接抽了,換了隨身備用的。
這幾日,他對這個黃帶子有些糾結。
既是擔心不系要被冒犯,又擔心系了成了目標。
所以身上就帶着備用的……
*
這會兒功夫,前頭出發兩刻鐘的舒舒一行已經離暢春園遠了。攬
馬車就靠邊停了,十福晉下車,換了馬。
十四阿哥勒馬上前,道:「十嫂,您的騎術怎麼樣?」
十福晉得意道:「我十歲就在那達慕上得過跑馬頭名,贏了兩頭牛!」
十四阿哥聽了,不由心動。
自己之前的零花錢大頭都在九哥那邊壓着,現在日子也緊巴巴的,十嫂可是出了名的富戶。
洋貨鋪子不說是日進斗金,可這買賣也是頭一份。
這會兒功夫,舒舒挑了車馬簾道:「大家老實騎馬,今天不許跑馬,這不是跑馬的地界……」攬
十四阿哥立時老實了,笑着說道:「不跑,總共就十多里地,沒等發力就到了。」
舒舒也怕約束了他難受,道:「一會兒到了莊子,上山打獵,中午烤了吃……」
十四阿哥立時來了興致,道:「九嫂,有野豬麼?」
舒舒道:「有,不過它白天睡覺,多是晚上才下山,所以不好打照面,多由陷阱捕獲。」
「那黑豹跟白貂呢?之前有人說海淀這邊見過黑豹……」十四阿哥道。
舒舒想了想,道:「應該也碰不着,這兩樣也是晚上出來的,野兔說起來也是晚上出來的多些,現在上山還是山雞、斑鳩鳥禽多些。」
十四阿哥聽了,立時興趣大減道:「那也沒意思啊,射殺再多,也是不充數的小東西。」攬
十三阿哥在旁,道:「再過幾個月,汗阿瑪還要北巡,到時候說不得有行圍。」
十四阿哥揚着下巴道:「我就是沒趕上,要是趕上了,肯定也十來歲就能射虎獵豹!」
這說的是太子了,八歲就跟行圍,射獵過野獸。
十福晉在旁道:「我十歲的時候射過狼,還射了好幾隻!」
眼見着幾人老實說起話,沒有跑馬的意思,舒舒撂下帘子。
馬車裏,九格格抱怨道:「十四弟太任性了,這是官道呢,人來人往的……」
舒舒道:「十四叔入上書房就騎馬,這都好些年了,控馬肯定不怕,只是現下早晚還涼,山里氣候比外還涼爽些,怕出了汗吹了風難受……」攬
說到這裏,她又小聲道:「還有十弟妹那裏,也不宜跟十四弟賽馬。」
九格格想着十福晉的體態,上馬時雖靈活,可還是挺有分量的,以為舒舒擔心的是這個。
舒舒已經接着說道:「妹妹大婚後就曉得了,不曉得什麼時候孩子上身,日常就要留心些。」
九格格這才曉得說這個,臉上帶了不自在,道:「那要不要喊十弟妹進來坐車?」
舒舒道:「不用,早上我叮囑弟妹了,讓她別跑馬,只老實騎馬代步,這樣就無礙了。」
九格格看了舒舒一眼,遲疑了一下,道:「九嫂,內務府那邊官司真跟烏雅家有關係麼?」
這兩日動靜鬧的太大,她也隱隱地聽到些消息。攬
那是她的母族,即便往來不多,可是也關係到他們兄妹幾個的體面。
舒舒想了想,道:「是有些關係,但是說的不是眼下,好像是烏雅家在御膳房當差的時候有些不妥當,不過應該不是什麼大事兒,外頭有四爺在呢,格格不必擔心。」
九格格嘆了口氣,道:「之前汗阿瑪的隆恩過了,倒是給了他們貪墨的機會,不走正路。」
舒舒道:「內務府這裏差不多五品就到頭了,跳出去外放的少,升不了官,就剩下貪銀子了,抬旗就好了,旗缺熬資歷,品級會更高些。」
九格格沒有那麼樂觀,道:「白拿慣了,哪裏捨得收手呢?換了個地方,多半也會再找機會貪罷了。」
舒舒道:「出了內務府,就不一樣了,四爺約束他們也名正言順,回頭十四阿哥成丁,也是眼裏揉不進沙子的,也會盯着,格格就放心吧。」
真要說起來,烏雅家的孝敬還有不少給了德妃。攬
不過現在九格格的嫁妝已經開始預備了,德妃卻沒有拿私房叫內務府多添置的意思。
是打算直接給壓箱銀子?
還是不給了,都留給十四阿哥?
舒舒也猜不到德妃的做法。
九格格念叨完這幾句,已經後悔了,岔開話道:「九嫂的莊子總共多大?」
舒舒想了想,道:「是兩個莊子連着的,地契上加起來是一千五百多畝,不過還有半個山頭在裏面,有些沒有上契的林地應該有也幾百畝……」
九格格跟舒舒同歲,現在又是待嫁,也曉得些外頭的嫁妝行情,道:「那可真不少了,這是海淀的地呢,齊大人跟夫人可真疼嫂子。」攬
舒舒搖頭道:「家裏陪嫁的土地在通州,這是我阿牟跟姑母給的添妝……」
說到這裏,她就道:「海淀的地不少是內務府官地,到時候格格的嫁妝里,沒有這邊的大莊子,應該也會分下菜園什麼的,不在海淀的話,就在房山了……」
這兩處內務府的地最多。
大興跟通州那邊,則是下五旗的旗地更多些。
九格格就道:「等到莊子下來,能不能讓管事的去您的莊子裏學學?」
舒舒道:「當然能了,養豬養雞的,又不是什麼機密事兒……」
距離他們二里的地方,一輛馬車、十來騎跟在後頭。攬
馬車裏,是穿着常服的康熙跟穿着漢女服飾的宜妃。
宜妃拿着手鏡,忍不住又看了自己兩眼。
沒有了鈿子頭還真不習慣,感覺個頭都矮了半截。
她眼下的頭型,也是配合着穿戴來的,梳着低低的髮髻,上面插着一根碧玉長簪子。
康熙手中拿着一個摺扇,看着宜妃道:「你穿着這衣裳倒正合適……」
宜妃笑道:「皇上顏色選的好,襯着臣妾都年輕了十幾歲。」
康熙道:「朕記得你喜歡這個色兒,今年杭州織造的新羅,就這個粉色兒最好,朕就給你留了……」攬
宜妃笑容更真切了些。
她這個喜好,是從生了九阿哥開始的。
當時總覺得怪怪的,兩個皇子的額娘了。
而且五阿哥也要到了要入學的年歲,她就覺得時間過得太快,就開始喜歡粉色了。
「皇上喜歡寶藍色,這些年也沒有變過……」
宜妃說着,伸手幫康熙展了展他的衣裳袖子。
康熙看了她一眼,道:「朕記得之前你每年都給朕做一身衣裳,這幾年卻沒有了……」攬
宜妃神色不變,心下里一顫,是康熙三十五年開始不做的。
她那一年先是殤了幼子,後又逝了生母,大病了一場。
宜妃輕哼了一聲,帶了幾分酸,道:「皇上還好意思提這個?當時臣妾還以為自己成棄婦了,先是敏嬪妹妹,又是王貴人,都是皇上的心尖子,臣妾人老珠黃的,可不就躲着哭了,哪裏還敢湊到跟前礙眼呢……」
康熙拉着她的手,拍了拍,道:「你跟她們不一樣……」
宜妃只比他小六歲,這也相伴了二十多年了。
宜妃眉眼彎彎,點了點頭。
她曉得這是真話,因為皇上很念舊情。攬
不過她也有自知之明,曉得這「不一樣」的,不單單是自己,還有惠妃、德妃跟榮妃,外加上已故的三位皇后。
後頭生了一子兩女的敏嬪跟生了兩子的王貴人,對皇上來說,實際上也不一樣。
比不得她們前頭這四個,也遠比其他人重要。
男人啊,歸根結底還是更顧念子嗣。
帝妃情意綿綿,氣氛正好,馬車旁邊有了動靜。
「主子,後頭有人跟着……」
是馬武勒馬過來,隔着車簾稟告着。攬
康熙臉色一沉,挑了車簾道:「幾個人?」
皇帝出行,即便白龍魚服,也不會只有眼前這個十幾號人跟着。
早有侍衛處的人先行一步,在前頭散開來。
就是舒舒名下的莊子,昨天下午也有人在周邊佈防過了。
「三人……」馬武道。
康熙點點頭,道:「看看什麼人,問問跟着做什麼?要是誤會就打發了……」
難的出來一次,他也不想掃興,脾氣也寬和了。攬
馬武應着,招呼兩個人,放緩了速度。
馬車裏,宜妃猜測道:「是盯着咱們的,還是盯着前頭幾個阿哥的,不會是章家、烏雅家的人吧?」
康熙聽了,也想到這兩家,帶了不痛快道:「豈有此理?這是盯着皇子行跡,想要糾纏……」
這樣說着,他就立時叫停了馬車。
馬武見狀,忙上前道:「主子……」
康熙挑了車簾,往後望去。
綴着的那人察覺到馬車停了,也勒了馬。攬
前後距離將近大半里地,不過這碧空如此,天氣晴朗的,康熙看不清楚臉,卻是看出了身形,心裏一堵,吩咐馬武道:「將三阿哥提溜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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