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福晉惱的不行,腦子裏立時出現個弱柳扶風的身影。
她立時起身,疾行兩步,就奔三阿哥去了。
三阿哥還沒反應過來,手中的幾個首飾盒已經被搶了回去。
「你!給爺還回來!」
三阿哥怒道。
三福晉冷着臉道:「爺掏的銀子又如何?我是福晉,還花不得你的銀子?怎麼,我吃穿嚼用全都是嫁妝,讓爺省了錢去貼補小老婆?!」
「潑婦!粗鄙!」
三阿哥瞪着三福晉,呵罵道。
三福晉冷笑道:「那你怎麼不好好想想,我一個溫柔賢惠的格格,相貌品格都不差,才會被皇上指了為皇子福晉,怎麼當了幾年皇子福晉,就成潑婦了?」
三阿哥嗤笑道:「失於教養,往後別一口一個小老婆,想想岳母,你也是小老婆生養的!」
三福晉氣得的身子發抖,聲音也高亢起來:「這是什麼話?我娘好好的側夫人,怎麼就成了小老婆了?爺這是瞧不起自己身份,恨不得從坤寧宮娘娘的肚子裏出來?讓娘娘也聽聽,她的孝順兒子嫌棄她呢!」
三阿哥恨不得堵住她的嘴,道:「滿嘴噴什麼糞,爺說你呢,掰扯娘娘做什麼?」
三福晉目光中帶了輕鄙道:「要不是親耳聽見,真不敢想平日裏大孝子模樣,竟是這個德行!」
「聖人說得對,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三阿哥的視線又望向那三個盒子,道:「你樂意拿着就拿着,等到回京再交給爺!」
三福晉正要開口拒絕,門口已經有了動靜。
「好好的,吵什麼?」
是榮妃黑着臉過來了。
三福晉將手中的首飾盒放下,垂手沒有說話。
榮妃也不是問她,而是看向三阿哥。
三阿哥訕訕道:「沒事,沒事,就是話趕話拌了幾句嘴!」
至於因為在「萬寶閣」買東西被訓斥罰俸之事,他不想說。
怪丟人的。
榮妃臉色耷拉着,看了眼三阿哥。
兩處的屋子挨着,船板這樣薄,什麼動靜聽不見?
她只是慶幸自己的艙室在中間隔着,前頭的十三阿哥與十四阿哥聽不見,要不簡直就是大笑話。
皇家十幾個阿哥,除了東宮,都是小老婆養的!
東宮!
榮妃心中生出憤怒來。
元後臨終時,指了自己為二阿哥養母。
當時自己也在月子裏,殤了第三子長華。
不管是榮妃自己,還是康熙,都沒有多想。
一個失子,一個失母,說來也是兩相便宜。
現下想想,元後當時是不是篤定自己不能生了?!
可是自己次年就生了第四子長生。
長生是什麼時候殤的?
康熙十六年三月!
當時她又在坐月子,生了胤祉。
還沒有出月子,就殤了三歲的長生。
她只當是自己疏忽的緣故,悔恨不已,眼睛都要哭瞎了。
可是皇上眼中只有太子,又是三藩之亂的緊要關頭,顧不得親自照料太子,依舊是送到鍾粹宮。
就因為太子的乳母告了一狀,說她每天裏探看胤祉的次數比探看太子的多,胤祉就被送到宮外撫養。
真是天大的笑話!
她是聖人麼?
有自己的兒子不疼,去疼旁人的兒子?!
榮妃臉上陰雲密佈,三阿哥都帶了小心。
「額娘……」
他看着榮妃,察覺了不對之處。
榮妃眼下青黑,眼睛裏都是紅血絲。
「您這是沒歇好嗎?」
他的聲音中帶了關切。
榮妃看着自己的兒子。
已經二十四歲,高大威武。
序齒為三,只比大阿哥與太子小。
她呼出一口氣,道:「往後別為錢計較了,我在宮外給你存了一筆銀子,回頭會分批交給你!」
三阿哥一愣,忙擺手道:「不用不用,兒子手中攥着錢呢,開府的二十三萬兩銀子,沒怎麼動!」
榮妃沒有再說什麼,而是望向三福晉。
三福晉垂下眼睛。
榮妃又望向這三阿哥,嘆了口氣,道:「她是你的原配髮妻,你們夫妻一榮共榮、一損俱損,往後好好的,別鬧騰了。」
三阿哥愣住,三福晉也抬起頭來。
夫妻倆人面上都帶了驚詫。
怎麼還反覆了?
之前抬舉田格格,壓着兒媳婦的是誰啊?
榮妃大大方方的看着三福晉,道:「先頭額娘湖塗,身上不舒坦,心裏也躁,要是有讓你傷心的地方,額娘跟你賠個不是。」
三福晉哪裏敢接這話,那樣的話,反倒成了她這個兒媳婦逼着婆婆低頭一樣。
她忙道:「本也沒什麼,您客氣了。」
榮妃沒有多說什麼,又看了三阿哥一眼,道:「多想想好的,這麼多皇子福晉中,就你福晉生了兩個嫡子,這就比旁人強出一頭去,往後好好的……」
說罷,她就轉身離開。
留下三阿哥與三福晉,面面相覷。
三福晉揉着帕子,壓低音量道:「這是真好了?先頭是有病的緣故?」
三阿哥皺眉道:「什麼病不病的,額娘是心疼我……」
三阿哥腦子轉得快,曉得這是南巡路上,隨扈隊伍中,夫妻倆確實不好撕破臉。
到時候成了笑話是小事,要是被汗阿瑪再教訓一頓,可就不是一年年俸的事了。
這都罰了幾年年俸了?!
雖說握着分家開府的銀子,可是三阿哥卻不打算動。
正好分家的鋪子裏,有個當鋪、有個古董行。
三阿哥將大頭存進錢莊吃利息,剩下三萬就擱在兩個鋪子裏當了本錢。
三阿哥嘆了口氣,在椅子上坐了,道:「爺方才也是存了心火……」
說罷,他講了剛才御前罰銀之事。
三福晉聽了,帶出心虛來,道:「從沒有聽說買東西,還要往回找補的,五阿哥打發的太監也笨笨的,說的稀里湖塗,我就沒有當回事。」
三阿哥冷靜下來,心中的怒氣消了不少。
他曉得就算當時自己在,怕是也跟福晉一樣,不會太當回事。
三福晉眉頭皺着,卻是顧不得心疼銀子了。
這一回康熙沒有傳她過去,可是罰銀子的時候卻沒有拉下她,顯然已經不滿。
要不然話,不會將她的一千兩賞銀子也罰回去。
她忐忑的不行。
三阿哥念叨着:「都是老九妨的,往後遇到他,咱們躲遠點兒!」
三福晉聽了,也想到舒舒身上。
那個粗笨的手鐲,一看就不合長輩們的心意,可是她還是拿出來了。
要不然如此,自己也不會打聽,惦記剩下的幾隻。
確實邪乎。
八福晉跟舒舒對上幾次,半點便宜沒佔着,還鬧的灰頭土臉的。
自己這邊,也吃了幾回悶虧。
三阿哥念叨完,想起方才自己娘娘的話。
「你說,額娘說的存銀,大概有多少?」
三阿哥心裏有些痒痒。
三福晉想要說應該沒多少,因為妃的年俸才是三百兩,其他的賞都是常例。
生日賞銀要逢五逢十的整生日才有賞,也就是三、四百兩。
過年的賞賜,也是沒有一定,最多就是賞個年俸,也是三百兩。
平均下來,一年不到一千兩。
剩下的,就是宮外娘家的「年敬」。
後宮出了嬪御的人家,都是闔族供奉。
馬家是尋常人家,可是架不住在御膳房當差了小三十年。
以榮妃的小氣,怎麼會白白便宜了娘家人?!
三福晉恍然大悟,明白過來。
其中應該有個分賬比例,說不得「九一」、「八二」都有可能!
三阿哥還在旁邊算賬,道:「年俸、賞賜、跟宮外娘禮孝敬,一年總要兩千兩往上,刨除去開銷,能存一千五百兩?那樣的話,二十年就是三萬兩銀子,三十年就是四萬五千兩?!」
算到最後,三阿哥帶了興奮。
他倒不是惦記現下就要把着銀子,而是娘娘就他一個兒子,往後這銀子差不多都是他的。
三福晉拿帕子捂了捂嘴,掩住嘴角的笑意。
還真是傻子!
三萬兩?
四萬五千兩?
那是御膳房,內務府油水最多的地方。
真要是按照她猜測的那樣,那這三十年下來,那筆銀子少說是這個的十倍……
*
舒舒與九阿哥船上。
用了晚點,夫妻倆就梳洗泡腳。
正如小椿說的,但凡將窗簾撂下來,世界立時安靜了。
外頭的水流聲,蛙鳴聲,統統聽不見。
艙里角落中,用屏風隔出來兩平方左右的地方,放着馬桶、水盆等物品,算是隔成了淨室。
今晚是船上第一晚,趁着淨室里還有熱水,夫妻倆就溫存一番。
雖說曉得隔音,兩人也沒有放肆。
只細細碎碎的,克制的很。
等到整理乾淨,夫妻相擁躺了。
都說「飽暖思**」,九阿哥覺得自己倒過來了。
做完了學問,他開始惦記生計了。
「爺發現了,汗阿瑪現下不單愛動手,還愛罰銀子,咱們也罰了好幾年,得想個法子,回頭存些銀子,防着不時之需……」
九阿哥道。
不說旁的,海淀那邊還惦記修個別院呢。
以後聖駕在那邊,自己不能一天往返四十多里折騰。
舒舒猶豫了一下,道:「不是說皇子開府有銀子?」
爵位壓着就壓着吧,前頭的皇子阿哥也是都熬了那麼多年,才一併封爵。
可是這銀子呢?
九阿哥摸着下巴,道:「爺也說不好,不過現下好像稅賦比前些年好多了,也沒有大的戰事,要不然也不會幾處開工,在河道上花這麼多!」
皇子的分家銀子,也是從戶部出的。
哥哥們都是從王伯、王叔例,那就是每人二十三萬兩。
九阿哥怦然心動,眯了眯眼,道:「到時候直接開錢莊,蘇州、江寧、杭州、廣東都弄個分號,發個離京也能用的莊票……」
現下的莊票,都是有着限制。
都是當地流通,當地支取。
結算起來不方便。
舒舒看着九阿哥,不得不佩服。
這就是天賦了。
這不是一小步的問題了,歷史記載好像要乾隆後期才開始有異地通兌的銀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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