陝州地勢險要,有「襟帶兩京」之稱,是歷代兵家必爭之地。文師閣 m.wenshige.com
但在杜清檀眼裏,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全家人的衣食住行,以及她那一畝二分地——龍華寺病坊。
畢竟是民間籌建,全靠僧人化緣布施,資金十分有限,修建出來的病坊條件很差。
病坊房屋多為草木結構,四處紙糊,這還是稍微好一些的,最差的甚至只是個草棚,四面透風。
眼看寒冬將至,冷風一起,不知有多少病人要遭罪,有些人大概熬不過去這個冬天。
杜清檀看着看着,忍不住就是一嘆。
才來的時候,她覺着在杜家已經過得很慘了,現在一看,真是感恩。
宏遠法師睜着一雙慈悲之眼,希冀地看着她:「杜司藥帶了多少錢來?」
杜清檀沉默片刻,尬笑:「我就是先來看看情況的。」
宏遠法師懂了,就是一個錢都沒帶來的意思。
他倒也沒有因此灰心喪氣,反而情緒高漲,領着杜清檀一路往裏,一路介紹。
「司藥請看那位婦人,她原本出身富豪,夫妻恩愛,子女成雙,然而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
其夫出海販貨,杳無音訊,子女得病,雙雙夭折,她自己落下心病,竟就瘋了。
家資盡數散去不說,她自己也淪落街上,衣不蔽體食不果腹,常被惡霸欺凌,行那不堪之事。
老衲見之憐之,將其帶回病坊養着,她倒也感恩,病情好時就幫着幹活,病情壞時就讓人提前將其綁縛起來。
若能長期供應藥物,她便可活得像個人樣,可是治她這病的藥貴啊,中產之家尚且要被拖累,何論病坊……」
宏遠法師介紹的時候,正在為其他病人洗衣的婦人似有所感,抬起頭來看向杜清檀,友好地笑了笑。
杜清檀回之以笑臉,跟着宏遠法師繼續往裏走。
不算寬敞平整的空地上,二三十個孩童聚在一起收整草藥。
大的十來歲,小的三四歲,有男有女,有容貌四肢正常的,也有殘疾毀容的。
「法師好!司藥好!」
小孩子們整齊劃一地行禮問好,又繼續安靜地勞作,哪怕就是最小的孩子,也沒有哭鬧或是偷懶。
「司藥請看,這些孩子,要麼就是身患重疾被家人丟棄,要麼就是父母雙亡又生了病的。
老衲將他們收入病坊,養好身體,或可被人收養,或可自行做工養活自己。
有些孩子感恩,哪怕就是長大了也沒拋棄此處而去,常常帶了食物錢財回來,幫着將養其餘孩童。」
「還有那些老年病患,或是鰥寡孤獨,或是因病被兒女拋棄,淪落街頭等死而已,老衲不忍,將其帶回。
即便治不好病,好歹也能死得好看些,亦能及時收葬,早登西天極樂世界。」
宏遠法師走着走着,突然停下腳步,遙遙指着前方一堵高牆:「這裏,司藥不必進去了。」…
杜清檀皺眉:「為何?」
宏遠法師神情凝重:「此為大瘋病人聚集之所。」
杜清檀懂了,就是麻風病人集中隔離之地。
這種病,也相當於瘟疫一樣的存在了,且沒辦法治好,很多麻風病人因為不堪忍受歧視和身體心理的痛苦,往往會選擇自盡。
苟活下來的那一部分人,也活得很慘很艱難。
她看到院門上開了孔洞,便走上前去,隔着孔洞往裏張望。
但見不大的院落里擠滿了人,許多人面目可怕,五官潰爛畸形,四肢殘疾。
聽到動靜,這些人驚慌失措地擠在一起,不敢讓她看到。
「阿彌陀佛,我佛慈悲……」宏遠法師低聲念了一段經文,道:「杜司藥,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前頭說話。」
杜清檀問道:「不知需要多少錢財,才能將此地修建得像個模樣?」
宏遠法師眼中迸發出強烈的光芒,幾乎是立刻,鬚髮皆白的老和尚就從袖中取出了清單。
「司藥請看,但凡急需的器物、藥材、錢糧等物都在裏頭。」
杜清檀接過去迅速看了一遍,道:「我還需再逐一核查幾遍,才能詳實地報上去,希望法師不要着急催促。」
宏遠法師很急,多一天就是若干開支,還有病患可能因為缺少藥材錢糧死去。
但這種事情,只憑一張單子,就要女皇如數撥款,確實也不可能。
杜清檀回到暫居的邸店,獨孤不求還沒回來,她便要了洗澡水,將自己洗得乾乾淨淨,又換衣服,給自己和紅葉各自要了一碗麵。
剛吃完不久,外出尋摸宅子的獨孤不求和羅葉就回來了。
獨孤不求誇張地哆嗦着,要把手往她衣領里塞:「快快快,為夫被凍壞了,給我暖暖手。」
被杜清檀躲開以後,他順勢摟住她的肩頭,將下巴擱在她的肩上:「你在寫什麼?」
杜清檀讓他看:「就是病坊的事,好些病人很慘,難以為繼。又有大瘋病人,這個也花錢。
我尋思着,不能只是光要錢物,這個今年撥了,明年不一定會撥,萬一不撥就完了。
必須想個生錢的法子,自力更生才行。這樣,即便上頭不給錢,至少也能維持最基本的運轉。」
獨孤不求道:「這簡單啊,軍隊戍邊,會有軍田,閒時種田,戰時為兵,以軍田養軍隊,很是便宜。
你這病坊也可以用同樣的方式,懇請聖人賜錢、賜藥、賜物的同時,再賜田,不就結了?」
杜清檀用力拍了他一巴掌:「除了打架鬥毆之外,你還是有點用的。」
獨孤不求被她氣死了:「什麼叫除了打架鬥毆之外,我還是有點用的?你夜裏不是經常說我很好用?」
他的聲音有點大,嚇得杜清檀火速堵住他的嘴:「小點兒聲!你不要臉,我還要!」
獨孤不求氣呼呼地道:「我生氣了,你必須給我道歉,不然我不吃晚飯。」
她好怕啊,又不是她餓!杜清檀微笑不語,繼續幹活兒。
被無視的獨孤不求不甘心地湊過來,然後又開始得意:「你不止是想做這一處吧?那你還得再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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