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發現周延儒腹中空空,自己沒有任何剿賊方略,完全是走一步看一步時,盧象升可真急了。他深知流賊的厲害,而李自成和張獻忠二部更是流賊中戰鬥力最為強悍的,照周延儒這種不緊不慢的節奏,那得讓流賊攻陷多少府縣,禍害多少百姓?
因此他也顧不上自己的身份了,懇切地向周延儒痛陳厲害,請周延儒向皇帝請旨,儘快調官軍主力入陝追剿。
可周延儒卻非常有耐心地聽盧象升說完,無奈地把手一攤道:「建斗兄,你說的這些,弟也想到過。可是現在官軍主力遠在南京、湖口一線,千里迢迢調到陝西,得花費多少時日?消耗多少糧餉?再說羅汝才流賊並未肅清,實力尚存,弟前腳剛走,後腳他們又鬧起來,那可如何是好?」
「可是李自成、張獻忠二賊,遠非羅汝才等人可比。」盧象升急切地道,「李自成部自稱『大順軍』,張獻忠部自稱『大西軍』,其志非小。官軍在陝西的現有兵力,恐怕守住西安和潼關都很吃力,若不儘速調兵,西北局面必將糜爛啊!」
「弟也不是沒調兵啊。」周延儒慢悠悠地道,「昨日弟已奏請聖上,調河南左良玉入陝南,對付張獻忠;延綏、固原、寧夏邊軍馳援西安,夾擊李自成。必要時還可再調甘肅邊軍和四川土兵。」
盧象升聽罷搖頭道:「此乃頭痛醫頭,腳痛醫腳之法。且不說這幾路官軍戰鬥力如何,流賊最擅長穿插和長途奔襲,調走了這幾地的邊軍,若流賊趁虛而入,進入甘肅、寧夏、四川,豈不更加棘手?」
周延儒讓盧象升問得不知該如何作答,便冷笑道:「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即使果真如此,亦非戰之罪也。聖上命弟督師,授弟臨機處置之權。弟深感責任重大,故從不敢自專,每調一地之兵,必反覆斟酌,再傳書請旨方可。」言下之意,這些可都是皇帝批准的,他周延儒可不擔這個責任。
「那督師大人也應儘快趕到陝西呀!」盧象升急道,「如今流賊正在攻城略地,督師大人若在西安坐鎮,總好過在這承天鎮...」
周延儒見盧象升沒完沒了,也動了怒氣,淡淡地道:「以前官軍正是被流賊牽着鼻子走,才會如此被動。弟自有分寸,建斗兄舟車勞頓,還是儘早安歇。他日弟回京覆命時,必當登門討教。」
這就是下逐客令了。盧象升有心再爭,無奈周延儒根本聽不進去,也只得悻悻告辭。回到驛站後越想越生氣,反正也算與周延儒交割完畢了,索性連覺也不睡了,讓顧顯收拾行裝,連夜出了承天鎮,策馬回京。
兩天之後回到京師,做為被特旨免職、奉詔進京的官員,盧象升當然是先到吏部報到,然後等待皇帝的召見。這一問才知道,皇帝現在不在紫禁城,而是移駕暢春園了,什麼時候回宮也不知道。
皇帝不在宮中,當然是沒法上朝了。朝廷雖然還在正常運轉,但主要是內閣在處理。內閣的票擬送到暢春園,往往得緩個兩三天才能批紅回來,而且是無一例外,一概詔准。
得知這些情況後,盧象升心急如焚,心想皇帝畢竟太年輕,難道是經此挫折後有點意志消沉?看現在的作派,竟有點向嘉靖、萬曆和天啟看齊了。他在京師並無宅邸,便在館驛中連夜上了一篇奏摺,痛陳當前形勢的急迫性,請皇帝振作精神,督促周延儒儘快調兵進剿。
奏摺遞到內閣,內閣倒是不敢怠慢了盧象升。畢竟皇帝只是免去了他總督的職務,而總督是有職無銜的,盧象升現在仍是掛尚書銜的二品大員。不過東林黨人本來就不喜歡盧象升,溫體仁、周延儒派的官員,也覺得皇帝無論如何也要貶斥他,因此都對盧象升敬而遠之。他的奏摺倒是馬上送到暢春園去了,可是這一去就沒了消息。
沒有旨意召見,盧象升只能在館驛中閒住。這一住就是半個多月,天氣越來越暖和,京師城內已是春花爛漫、柳絮紛飛,街市上也早恢復的往日的繁華,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但西北方面的壞消息卻在不斷傳來。盧象升身為二品大員,是可以看到朝廷的緊急塘報的。但他更喜歡看京華時報,報上的內容不但及時,而且每一篇報道都飽含強烈的感**彩,既對流賊造成的破壞深感痛惜,又對朝廷剿賊進展不力感到憤懣。
就在這短短半個多月的時間裏,先是漢中失陷,張獻忠的「大西軍」把這座千年名城劫掠一空;緊接着沔縣、寧羌州、略陽縣、階州等州縣相繼失陷,當地衛所軍或逃或降,「大西軍」幾乎兵不血刃。
階州已是陝西最西之地,再往西就是隴右地區了。隴右亦稱隴南,位於陝西之西、甘肅南部,扼川甘陝三省要衝,自古為兵家必爭之地。三國時諸葛亮六出祁山,與曹魏爭的就是隴南這塊地,皆因此地不但地理位置重要,本身亦是雨水充沛、土地肥沃、物產豐盛之地,素有「隴上江南」之稱。
但官軍在隴南地區兵力極為薄弱,僅在天水城駐紮着五千衛所軍。偏生數日之前,周延儒怕李自成與張獻忠南北夾擊西安,把這五千衛所軍調往西安去了。那張獻忠是何等機敏詭詐,偵得官軍動向後立即率軍直撲天水,佔領空城。隴南其餘各縣官軍望風而逃,但通往陝西的道路均被「大西軍」切斷,無奈只得退往蘭州去了,整個隴南地區遂落入張獻忠之手。
而在陝北,周延儒又犯了同樣的錯誤。李自成大兵壓境,對西安虎視眈眈。周延儒急調延綏、固原、寧夏三鎮邊軍馳援西安,但李自成只是虛晃一槍,他率軍從固原和榆林之間巧妙地穿插了過去。等周延儒發現流賊的目標根本不是西安時,為時已晚,「大順軍」已經兵臨寧夏府城下。此時寧夏府城內已無多少官軍,守將開城投降,寧夏鎮失陷。
這寧夏鎮可非同小可,它是「九邊」之一,再往北便是茫茫大漠和險峻的賀蘭山。寧夏一失,等若大明的北疆防線被打開了一個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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