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洪承疇和雲子建走出岳陽樓時,夜色已深。一輪孤月當空高懸,清冷的月光灑在人身上,似乎比凜冽的北風更冷。二人緩步踱向洞庭湖邊,侍從們知道這兩位「社稷柱石」必要機密要事相談,故而誰也不敢跟隨。
洪承疇一動不動地佇立良久,確信談話不會被偷聽到之後,才幹咳一聲道:「聖上現在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當日在藩邸之時,還是很有抱負的。後來在襄陽多次共商大計,我仔細觀察聖上,那時確有明君之相、明君之志、明君之才,而絕非朱由檢那樣倒行逆施的昏君。若非如此,我也不會下定決心舉義。如今好不容易登基,正該大展拳腳,怎地如此沉湎於女色?那位蕾兒姑娘...」
雲子建的臉色突然一寒,可是很快又恢復常態,溫和地笑道:「首輔大人可能是多慮了。聖上初登大寶,春風得意,一時有些把持不住,這也是人之常情,過一段時間就會好的。再說,朝政軍國大事,這不是還有首輔大人您在掌舵麼?有您這樣的治世能臣,聖上垂拱而治亦無不可嘛。至於蕾兒,確是我聖教中人,既然蒙聖上垂青,本教自會把她尋回來獻給聖上。」
「國師言重了。」洪承疇趕緊拱手笑道,「首輔這個名頭,只好唬一唬旁人,在國師面前承疇怎敢托大?若不是國師從承疇在西安時就大力襄助,助承疇練兵,又從頭至尾穿針引線,促成大計,承疇焉有今日?以承疇一個區區三邊總督,恐怕早就命喪朱由檢之手了!即是如今南北交兵,軍需糧餉亦全賴聖教支持。故但凡軍國大事,承疇必以國師馬首是瞻。」
「首輔大人過謙了。」雲子建亦笑道,「聖教為偽朝所打壓,一直不得見天日,若非首輔大人在聖上那裏一力舉薦,聖上也不會這麼快就把聖教定為國教,封貧僧為國師。貧僧與首輔大人實是同氣連枝,一損俱損,一榮俱榮,全教上下數百萬眾,還是以首輔大人馬首是瞻才對。」
兩人互相客氣了幾句,洪承疇終於切入正題道:「承疇與國師肝膽相照,有些話,當着聖上不方便說,現在則不妨直言。以承疇對李自成、張獻忠等人的了解,此等人皆是反覆無常、見利忘義之輩,恐怕不能指望他們奉詔全力攻打南京。」
雲子建點點頭道:「首輔大人所見極是。然而此一時彼一時,正如首輔大人對聖上分析的那樣,如今十三家已經沒有退路,盧象升是在趕着他們往南跑。如果還耽擱時日,等孫傳庭也揮戈東進,他們就更沒有活路了。當然,十三家兵力雖多,卻多是烏合之眾,貧僧原也沒指望他們能有多大戰果,只要能牽制住北軍的兵力就行。別說是幾十萬人,就是幾十萬頭豬讓北軍殺,也不是那麼好殺的吧?屆時無論他們是否打下南京,只要首輔大人與貧僧聯手擊破戚顯宗,全盤棋就活了。屆時還望首輔大人調動洪兵主力前往決戰,能否一舉扭轉戰局,在此一舉!」
洪承疇沉吟半晌道:「也只好如此。本來承疇想讓洪兵守住湖北,以新募之兵拿下湖南、兩廣,便足可與北軍抗衡。沒想到不知從哪蹦出來個姓曾的書生,竟然連挫官軍。如今即便以洪兵主力進擊湖南,亦錯過了最佳時機,很有可能我軍在前面陷入苦戰,後面盧象升和孫傳庭已經殺至。既然國師認為可以一舉殲滅戚顯宗,承疇自當全力配合。卻不知何時動手?」
「五天之後,不能再拖了。」雲子建臉色浮現殺機,冷冷地道,「再拖,等逆賊朱由檢把彈藥送上來,於我軍更為不利。望首輔大人給高傑、李成棟等將軍下達嚴令,五日之內,一定要趕到湖口附近。這段時間貧僧已命教眾日夜趕製大小戰船,到時候哪怕是用血淹,也要把戚顯宗淹死!」
「北軍長於火器,洪兵軍中雖亦有火器,但多不合使用,且缺乏彈藥。」洪承疇道,「國師如能給洪兵供應些槍械彈藥,則洪兵如虎添翼,定能一鼓蕩平戚顯宗。」
「我們的火器暫時還不能和北軍相比。」雲子建很罕見地輕輕嘆了口氣道,「朱由檢還在做藩王時,就頗重視火器,其嫡系秦兵對火器運用尤為純熟。竊取帝位後,又用搜刮來的民脂民膏,傾全國之力製造火器,還從佛郎機那裏買了不少現成的。我們不能不承認,此賊並非一無是處,至少在這方面,他比我們先走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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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教中雖也能造手雷和鳥銃,但是懂技術的工匠太少,造得太慢,根本無法與北軍相比。雖然如此,既然首輔大人提出,貧僧立即命人先準備一百支鳥銃、三百箱彈藥,兩日內即送至首輔大人標營內。」
「國師如此鼎力相助,承疇代將士們謝過了!」洪承疇激動地對雲子建深施一禮道,「既如此,承疇馬上回營準備,五日之後,湖口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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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承疇匆匆遠去後,雲子建身後的黑暗處突然閃出一條神秘的黑影,對他躬身拱手,一言不發。
「你覺得洪承疇會不會依言而行?」雲子建突然發問。
「洪承疇老奸巨猾,此前多次故意保存實力,難保沒有二心。」那黑影的聲音極其冷靜,冷靜到沒有一絲感情,「雖然教主許他少量火器彈藥,依屬下之見,只怕他未必會完全聽命。」
「這一層本教主也想到了。」雲子建頷首道,「一會兒你去聯絡洪兵軍中的教眾,洪承疇聽話則罷,一旦不聽話,至少要拉去湖口一部分兵力。有這些兵做墊背,我們成功的把握就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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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教主,既然您擔心洪承疇,何不將他幹掉?還有朱由崧...」
「你不懂。」雲子建高深莫測地道,「洪承疇能文能武,即使不能為我所用,他也能牽扯逆賊朱由檢很大精力。至於朱由崧,更要嚴加保護,他這條狗命還有大用...對了,蕾兒的下落還沒有打探到麼?剛才朱由崧還問我,我好不容易才對付過去。」
「教主,您真的...?」
「小不忍則亂大謀,欲成大事者,豈能兒女情長!」雲子建的表情突然猙獰起來,咬牙切齒地道,「現在時機未到,等時機一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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