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人眼中三天彈指即過,桑夏卻覺得這三天過得比平日十天還要慢。
季元昊過來時左右看了看她,「姐姐,我就兩天沒來怎麼感覺你就瘦了些?」
桑夏摸了摸臉,「大概是天氣開始熱起來的原因,我年年苦夏。」
這離真正熱的時候還早着,現在就苦夏,真熱起來可怎麼過,季元昊在心裏想,但沒有說出口,姐姐只當他是弟弟,他暫時不能走得更近,姐姐看着好像並無戒心,可要是冒冒然接近一定會引起她的警惕,所以他再想見姐姐,也控制着自己隔天才來一回。
看他不說話,桑夏續又道:「二弟怎的今天過來了?可是有事?」
季元昊搖頭,從懷裏掏出一個油紙包遞過去,「我在京城吃過這餅,沒想到在這裏也瞧着了,味道不錯,姐姐嘗嘗。」
桑夏確實還沒用早膳,再加上每次二弟來都會帶點各有特色的吃食過來,她這會便接得很痛快,咬了一口,味道確實不錯,不過她現在更關心二弟過來的原因。
看着她鼓着腮幫子咀嚼東西的模樣季元昊便覺得心頭柔軟,聲音不自覺的便柔了許多,「賞玩會沒有這麼早,定在申時正,趁着這會沒什麼事過來看看姐姐。」
「辛苦二弟兩頭跑,我挺好的,你不用掛念。」桑夏吞下口裏的東西,「這兩天可有動靜?」
「沒有,我暗中加派了人手等着,看他們是不是真能忍住。」
桑夏皺起眉,是許晉對許家的掌控真有這麼厲害還是她猜錯了?
不,不會,這麼多證據足以證明許家就是詐死,這麼大一家子人,怎麼可能人人都不起貪念?若許家真是這麼有骨氣的人家便不會做這背叛娘之事!
秉性如此,她實在難以相信他們在其他方面就能堅持住。
季元昊給她倒了盞茶推過去,「姐姐莫憂心,便是這回沒能讓他們露出馬腳我們也能製造其他機會,許家既然能幾百口人舉家詐死,所謀必大,有所謀就不可能心如止水,姐姐只管等着就是,弟弟定不讓姐姐失望。」
桑夏放下已經吃不出味道的素餡餅,擦了擦手道:「二弟佈置這一切已是幫了姐姐大忙,更何況於我來說,你信我所說比做的這些更讓我高興,人生在世,有人能在拿不出確切證據的情況下便選擇相信我,這份信任比什麼都重,所以二弟何言失望,明明是我借了二弟之力為我所用,真要失望,也是姐姐讓二弟失望了才對。」
「姐姐,我們之間就莫說這些客氣話了。」季元昊心想,我不怕為你所用,就怕你不用我啊,姐姐這樣的性子,只有讓她欠自己越多才越有牽扯下去的可能,真要兩不相欠,一旦分別可能就是永遠。
兩人正親親熱熱的說着話,氣氛正好,季元昊的屬下在外面等了一等才不得不硬着頭皮進來稟報,「公子,那邊傳來消息鄒家人去找了許小姐,說許家大房那些東西不參加賞玩會,由鄒家直接買回去,許小姐正在找您。」
「鄒家?」
接觸到姐姐疑惑的視線,季元昊忙解釋道:「許豪的岳家。」
桑夏理解了,許豪就是許家大房,現在出面的是許大夫人的娘家人,「倒也不是全無腦子,許真真什麼態度?同意了嗎?」
季元昊看向自己的得力屬下段洪,段洪忙低頭回話,「暫時並沒有。」
「也就是說鄒家知道許家是詐死,不管之前知不知道,至少現在是知道了,而許真真眼下還不知。」桑夏想了想,「二弟你趕緊去看看,注意着點許真真的態度,要是她態度變了就是她可能也知道了,跟着她說不定能知道更多情況。」
季元昊知曉輕重,起身道:「可惜姐姐得避着人,不然便能親自去看看了,姐姐莫掛心,有什麼事我立刻讓人報與你知道。」
將人送至門口桑夏便留了步,自住進這家客棧她便沒有出去過,她現在實在是沒有心思與許真真糾纏在那些與她無關的小情小愛上。
拿起餅撕了一半給珍珠,桑夏邊吃邊嘆氣,「要是娘多給我幾個人就好了,看緊鄒家肯定有收穫。」
柳枝現出身來,「屬下去。」
桑夏想了想,遺憾的搖頭,「盯一時無用,得長時間盯着,你一個人哪裏能顧得過來,再說我不知什麼時候就要用到你,你還是跟在我身邊吧。」
珍珠默默的從自己這一塊餅上撕了一半遞過去給柳枝,柳枝猶豫了一下,接了。
「也不知梁家現在情況怎麼樣了,娘應該收到我的信了吧,要是她沒忍住露了面,對方就得逞了。」
柳枝咽下嘴裏的東西,看着剩下的小半塊想,確實挺好吃的,「夫人必會出現。」
桑夏更吃不下東西了。
「可夫人不會在明知有詐的情況下還和人硬碰硬,眼下的情況,她一定會保護好自己,而且……」柳枝頓了頓才接着道:「而且夫人能用的人很多。」
「很多是多少?」這方面的情況桑夏是真的一點都不知道,如果是家裏那些人,加起來也就百十來個,就算個個是高手這也算不上多,雙拳難敵四手的情況下還是難免吃虧。
桑夏心裏有點難過,她以前從不知道家裏情況竟會那麼複雜,自顧自的沒心沒肺的活着,自以為的幸福着,卻不知娘承受了多少,當然,她現在依舊不知道,這些天她總是在想,要是她再上進一點出息一點,娘是不是就不會事事瞞着她了?
柳枝卻變回了悶葫蘆,任桑夏怎麼問都不再說話,最後更是乾脆神隱起來,她之所以多這一句嘴不過是想讓不安的小姐安心一點,並不想透露太多夫人的事,夫人說過,有些事到了小姐該知道的時候自然會知道,不用刻意去告訴她。
雖然沒有得到確切的數字,桑夏卻到底心安了些,只要知道那些人始終是幫着娘的,依舊願意和她並肩作戰就好,只是,她真的非常想看到平日裏總是靜靜的淡淡的娘威風凜凜的模樣,她有點想像不出來。
而那邊,季元昊見到了鄒家人。
能和許家結親,鄒家自然也不差,這番出面的是許大夫人的兄長,鄒家現在的當家人,可見已經是相當重視這件事了。
許真真卻不怎麼高興,任誰被不是嫡親的長輩端了長輩架子怕是都高興不起來,可她一個失了家族庇護的女孩子家氣弱了些,只能勉強自己受着,見到季元昊立刻眼睛發亮的迎了過來,要不是季元昊不着痕跡的避了一避,人整個都要貼到他身上去了。
許真真卻像是根本感覺不到他的避讓,興高采烈的道:「季哥哥,你怎麼才回來,真真都等你好久了。」
季元昊微微點頭,然後看向上首留着山羊鬍的男人,「這位是……」
「季哥哥,這是鄒伯伯,是我大娘的兄長。」
山羊鬍男人已經站了起來,「鄒家鄒世清,這位便是多番照顧侄女的季公子吧,許家已無他人,鄒某替許家多謝公子在許家遇難時對侄女的幾多愛護。」
「好說。」季元昊松松做了個揖,氣勢半點不弱,「小妹回來已有些日子,卻並不曾見過鄒家人,不知鄒家此番出面是為何故?」
意味難明的話讓鄒世清語氣滯了一滯,可活到這把年紀臉皮早就磨厚了,很快就接了話,「許家並非只有我鄒家一門姻親,更還有旁枝遠親在,可誰也沒有出面,並非為避禍,而是避嫌,不管我們誰接近侄女,都會被人以為是貪圖許家的東西而被其他人聯手群起而攻之,不知其他人怎麼想,我鄒家卻是打算等侄女對家業有了決定再出面邀她去鄒家長住的,鄒家小輩多,定不會讓侄女有寄人籬下之感,若非賞玩會的緣故,我便是現在都不會出面,若是讓侄女心裏有了其他想法,是我這個做長輩的不稱職。」
這番話稱得上擲地有聲,讓人難以討厭得起來,許真真便是之前厭煩,這會態度也變了,語帶哽咽的道:「是真真不懂事,鄒伯伯不要怪真真。」
「快別哭,別人見着還道我欺負了你。」鄒世清笑得很溫和,那樣子就像個真正為小輩着想的好長輩。
季元昊卻沒那麼好騙。
除了因年齡所限決定了他沒有足夠的閱歷,並且因各種原因也還保有着這個年紀該有的稚嫩熱情,可他所處的環境也註定了他所知所見不會少,遠非同齡人可比,尤其是他心中已存疑的情況下,更不會被人三言兩語就煽動。
他等着對方說出來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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