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工人跟讜走」
「?~紅旗舉在手,紅日照心頭,我們高歌猛進不停留」
「叮——紅旗飛揚!工人大學習的號角已經吹響!」
一曲《我們工人跟讜走》結束後,廣播裏傳來了播音員的聲音。
每天下午三點鐘準時會有《紅旗飛揚》節目,播報內容主要以大學習和思想教育為主。
這是軋鋼廠貫徹落實上級指示精神,在全廠範圍內開展大學習,大討論活動的新方式。
全廠職工聆聽組織的教誨,沐浴在組織的光輝下辛勤勞動,揮灑汗水,鑄就新時代的輝煌。
在廣播期間,一些班組會靈活調整時間,利用廣播節目統一學習上級指示精神,統一組織討論班組學習的態度和情況。
尤其針對工作中出現的惰怠和思想情緒進行批評和自我批評。
「今天我們熱烈地迎來了敬愛的Z先生,視察指導紅星廠生態工業區建設和工業展銷會工作」
與往日不同,各車間、各班組、各機關單位和部門早就接到了通知,今天要集中收聽廣播。
下午三點整,京城紅星軋鋼廠、鋼城煉鋼廠、營城造船廠等單位共同收聽並學習Z先生在紅星廠視察時的指示精神。
除不能停工的班組外,這一時間的軋鋼廠格外的安靜,空氣中只有廣播員的聲音在傳動。
「Z先生對紅星廠的發展和建設工作給予了高度的評價和讚揚」
「在視察和指導結束後,Z先生提出了四點寶貴意見:第一,加快加快推進發展速度,夯實生產建設基礎」
「第二,抓好貿易交流工作,服務與質量要優先」
「第三,做好生態示範建設,把工業園區搞起來」
「第四,牢固思想意識,要做勤勤懇懇的老黃牛,不要做仰臉朝天的癩蛤蟆!」
「這是紅星廠所有幹部職工的勝利,是組織領導的勝利,是團結的勝利!」
「現根據廠管委會要求,宣讀李懷德同志關於《號召全廠幹部職工學習Z先生視察紅星廠的指示精神》的理論文章」。
「《文章》號召全廠幹部職工認真傳達學習Z先生重要指示精神,貫徹落實指導意見,安排工業事業發展、生態工業區建設、複合型工業化推進、常態化開展大學習思想教育等工作」
「根據Z先生指示精神,廠管委會研究了全面推進生態工業建設的實施意見。」
「李懷德強調,全廠各級各部門要深入貫徹落實Z先生生態工業思想,深刻認識工業最大的價值在生態、最大的責任在生態、最大的潛力也在生態,進一步築牢生態安全屏障。」
「深化生態工業體制變革,完善生態工業基礎保障機制,健全完善創建全廠生態工業保障體系,努力做到在保護中發展,在發展中實現更高水平的保護。」
「紮實推進生態工業區建設,統籌把握工業生態發展、聯合生產貿易、安全保衛攻堅等重點工作」
「切實發揮生態工業區工程典型引領作用,厚植高質量發展的綠色底色。」
「李懷德在《文章》中強調,全面提高工業管理水平,加強工業環保治理、加強生態修復、污染防治和生態資源保護,維護亮馬河生態功能,確保河暢、水清、岸綠、景美、工業區更美。」
「常態化開展大學習思想教育活動,加強工業生態宣傳教育,培樹優秀工業品牌,豐富職工實踐活動,引導全廠幹部職工增強生態工業意識、生態生活意識、資源節約意識。」
這篇文章播報結束後,廣播裏持續播報了今天軋鋼廠聯合其他工業部門舉辦的工業展銷會盛
況。
在剛剛結束的展銷會上,紅星軋鋼廠聯合其他工業共展出675種工業商品。
其中有78種為新研製、研發成功的生活和工業商品。
在廣大群眾和市民參觀了解過程中,各工廠單位展現了極大的工作熱情,確保展銷會順利閉幕。
廣播中並沒有提及這一次展銷會的銷售額和成績,這些數據本身也不是這一次展銷會的核心目的。
但不得不提一句的是,這一次的展銷會切實讓所有人認識到了聯合工業和聯合貿易的生命力。
聯合工業和三產工業共投放37噸可銷售民生貨物。
到展銷會結束時,原定的37噸貨物根本沒夠,是李學武特批二次投放了30噸,這才支撐到了閉幕。
總計超過60噸的貨物被銷售一空,可見目前僅京城一地市民的購買里相當的驚人。
而這一數據也被李學武寫進了向上級匯報的文件之中。
是的,給上級遞送的文件就是他寫的,不是中午遞送的那份,而是他讓李懷德寫的。
只是人前顯貴的李主任吭哧癟肚一個小時才寫了四個字,只能是他接手過來完成了後面的四千五百零七個字。
但這篇文章的署名還是李懷德,也是他以紅星軋鋼廠管委會主任的名義提交上報的。
別看算上李懷德的名字他總共才寫了七個字,但這七個字都值錢,比李學武四千多個字值錢。
而廣播裏剛剛宣讀的《文章》也是他寫的,這當然不用猜。
老李給出的理由是,他寫不出來全是激動的心情還沒有平復。
關於這一點李學武信,他太特麼信了,整個接待隊伍里只有老李激動,他都不激動的。
文章不重要,重要的是數據。
是數據背後反映出當前市場經濟和工業發展的勾連關係,以及與計劃生產和計劃經濟之間的矛盾。
生態工業區的建設不是字面上那麼簡單的生態和工業相結合。
在工業領域,紅星廠以重工業為根基,向行業上下游持續拓展發展空間,打通貿易銷售壁壘,實現了多種經營,輕重工業複合發展。
如果僅僅是為了方便工廠建設,以科研和三產以及部分聯合工業為核心圈,周圍構建居民區和學校以及醫療體系,這不叫工業區,更不叫生態工業區,這叫大工廠。
生態工業區的概念其實跟亮馬河並沒有多大的決定性關係。
沒有亮馬河,有亮馬山、亮馬溝什麼的都無所謂,這就是個點綴。
什麼是生態工業區的核心?
是以紅星廠未來的可持續高速發展為目標,以現有生產產能和發展驅動為基礎,與其他工業聯合構建全方位立體化的健康成長體系。
在大工廠建設和佈局的基礎上,通過聯合貿易、工業、三產、人文、醫療以及其他類別,串聯多個企業組合成鏈條式工業系統。
在這一工業發展鏈條上,會加注經濟生態,人文生態,思想生態,科研生態,以及其他生態思想。
生態工業區的生態其實代表的是一種科技持續創新,產品持續領先,人文發展勃勃生機的新理念。
如果僅僅是軋鋼廠要拆遷重工業,擴大輕工業和廠區,至於引得Z先生親自下來視察嗎?
當然不會,工業發展的思路和脈絡都是有跡可循的,不是隨隨便便誰都能改變的。
但紅星廠通過思想變革,通過貿易體制探索和生產工業變革,在計劃生產和經濟體系下實驗出了一條新理念,新思想。
這對於當前計劃經濟和市場經濟碰撞融合的時期是很有調研價值的,是值得實驗和
思考的。
紅星廠做出的這份規劃和意見是如何構建和實驗這種體系的?
其他項都不說,就說最能顯而易見的,那就是貿易。
在軋鋼廠提交的生態工業區建設規劃中是有一處大型商場的。
這座商場裏不僅僅售賣外來的商品和民生物資,還會售賣聯合貿易體系下供應鏈能提供的所有商品。
也就是說,生活在亮馬河生態工業區內的職工和家屬,都能享有進入商場購物的資格。
從一開始,軋鋼廠的冷凍列車項目運送回來的商品就沒有向外部售賣過。
對內售賣過程中也並未收取任何票據和證明。
因為這些物資本就不是計劃內的產物,收取票據會對計劃市場上的貨物造成嚴重干擾。
這也是供銷系統遲遲沒有來找麻煩的原因,因為紅星廠的貿易體系根本就不在他們的監管範圍內。
都沒有票據交易,那工人手裏的票據所具有的計劃價值實際上是沒有變化和動搖的。
且這些資源的局限交易屬性隔絕了供銷系統的監察和監管。
廠區之外他們說了算,但廠區之內廠管委會說的算。
紅星廠其實還不算特別的巨大,變革前才一萬多人。
你看看三五萬人,十多萬人的那種大廠、大單位,人家那才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人家都有自己的判罰機構,你就說這權利得有多大。
話又說回來了,生態工業區是高築圍牆,以河為界,把這幾萬人圈在裏面嗎?
當然不是,那建設的不是生態工業區,而是生態監獄了。
紅星廠的亮馬河生態工業區沒有圍牆,更在河岸兩邊,與京城其他地塊相連接。
工業區是沒有圍牆的,但功能區是需要身份證明的。
但這種心理上的圍牆又是軋鋼廠急於突破和掙脫的,圍牆不是軋鋼廠設立的,而是計劃經濟設立的。
亮馬河工業區始終會以開放的態度構建和諧工業體系。
在教育資源、醫療資源、貿易資源等體系上,會留出一個口子,以實驗的性質持續探索市場化。
所以,你可以把生態工業區看成一個俱樂部,一個朋友圈,一個發展平台。
軋鋼廠在規劃中不僅僅要建設企業辦公大樓,還要建聯合工業大樓,就是要給有志於發展聯合工業和貿易的企業提供合作發展平台。
亮馬河生態工業區的土地是有限的,但聯合工業的發展是無限的。
有人說了,李學武設計的生態工業區是不是蛇口,是不是後世的深鎮,是不是太早出現了。
不,從根本設計思路上都不是一樣的,具象化表現出來的經濟體系完全不搭噶。
京城沒有對外打開變革窗口的土壤,但這裏有思想實踐的基因。
亮馬河工業區,其實就是計劃經濟體系下,早已經產生的市場經濟資源的整合。
以偏概全地說,什麼是計劃經濟?
計劃經濟就是統籌部門說你們廠今年需要造十個產品,並且給了你們造十個產品的資源和資格。
你順利完成了生產計劃,造出十個產品交付給計劃體系,統籌部門安排這十個商品的銷售和分配,這就是計劃經濟的構成。
計劃經濟體系下的市場經濟資源又是什麼?
就是讓你造十個產品,給你的也是造十個產品的資源,因為技術、工藝以及自籌自建等因素,你造了十二個產品出來。
上面只要求你造十個,人家也就按計劃收你十個,剩下的兩個怎麼辦?
兩條路,一個是隨生產計
劃上交,在這一類產品短缺的情況下,你們廠會受到嘉獎,並在明年劃撥的計劃中提升到十二個產品。
可如果這種產品在市場上的供求關係是穩定的,今年就需要十個,你造多了的這兩個就是錯誤。
你要敢上交,就會被懲罰,並且在明年給你廠的生產計劃中剪除兩個,也就是八個作為處罰。
要說這不講理?
可這就是計劃經濟,計劃什麼就是什麼。
多出來的兩個怎麼辦?
總不能隨手扔掉,或者處理掉吧,畢竟是生產出來的,不能浪費掉。
好了,廠領導一拍腦門,把這些作為福利品或者內部供應品交給廠職工吧。
有些紡織廠的職工就能從廠里購買到價格便宜的花紋印錯,或者其他瑕疵的布料。
如果廠職工只能吃下兩個產品中的一個怎麼辦?
那就像李學武當初去吉城賣梨子似的,以單位之間的福利品互換為條件,實施貿易。
那麼問題來了,內部處理和產品互換算不算市場經濟?
從根本上來說,不在計劃內的生產資源都會流通到市場上,成為市場經濟資源存在。
無論以何種形式處理這些產品,都是一種市場化經濟。
再具象化一點,你家的母雞下蛋了,你不想吃,拿給鄰居換了個媳婦兒回來,這算什麼?
這算詐騙!
因為雞蛋和媳婦的價值不等,你的這種行為就是要受到供銷體制的監管和處罰。
那雞蛋換一碗米呢?
等價交換本身就存在於民生體系內,並不會引起供銷體制的關注,這也就是生態工業區的核心。
不是單純的市場化經濟,而是依託於計劃經濟體系下合理整合市場經濟資源,進行貿易探索。
這種探索有危險嗎?
有,因為這裏是京城,畫圈的老人都不敢在京城搞對外貿易,你說這裏危險不危險。
所以,生態工業區也好,紅星軋鋼廠也好,整合市場經濟資源的平台在哪?在津門!
提升市場經濟資源製造能力的平台在哪?在鋼城!
完成市場經濟調度運轉的體系在哪?在全國各聯合貿易單位與辦事處之間的聯繫上。
京城的生態工業區就是一個顯示器,從這裏能看到計劃經濟體系下活躍着的市場經濟。
但你從這裏抓不着,拿不到,因為它只是顯示器!
今天軋鋼廠組織籌辦的工業展銷會其實就是顯示器的一種表現。
市民和群眾從這裏購買到的商品都是以零售的形式交易的,這對計劃經濟中工廠和供銷部門之間的聯繫是一種斷鏈式的體現。
這個時代的人可能對這種情況經歷的少,但後世大街上隨處可見。
高音喇叭里喊「廠家直銷,折本讓利,全場九塊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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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導,Z先生去你們廠了?」一進家門,給開大門的秦京茹便興奮地問了一句。
李學武看了看她,腰上扎着圍裙,頭髮上還帶着一朵花。
不是發卡的那種塑料花,而是真的鮮花。
這個年代的大姑娘和小媳婦就是這樣,對美的嚮往特別樸實。
後世要見着有姑娘頭髮上別着野花你一定想,這是瘋姑娘。
但現在不一樣,尤其是春天裏,辮子上或者耳朵上別着鮮花是一種美的體現,大家都這麼做。
好像是被李學武打量的有些不好意思了,秦京茹抬起手摸了摸耳邊的鮮花問道:「怎麼了?」
「沒事,
挺好看的,我就是瞧着新鮮」
李學武笑着贊了一句,見她低下頭沒了剛剛的興奮勁,解釋道:「先生是上午來的,你在廣播裏聽到了?」
「是!我和劉嬸是下午聽到的消息,一想到你們在廠里工作,就」
這會兒韓建昆已經停好了車,正走進大門,聽見媳婦說這個,臉上也是掛了稍許驕傲的神色。
他是李學武的司機,車就停在路邊,他坐在車上看見了Z先生。
雖然韓建昆是京城人,但見到先生的次數僅此一次,十分難得。
秦京茹有了詢問的方便,抓了韓建昆低聲詢問起了細節。
她不敢跟李學武問,更不願意跟他問,他說話沒個準兒!
這一點秦京茹太有感受了,你要跟他說生活上的事,他嘴裏興許還有幾句實話。
但要不經意地問到形勢或者工作,他能一杆子給你支到海南島去,讓你半天都回不來。
春暖花開,四月初的天氣還是溫柔的,對李姝尤為如此。
不用再穿厚實的棉衣棉褲,一條開襠褲可以打遍天下無敵手。
走進院子裏便見着李姝正蹲在水管邊上和泥玩呢。
她媽媽栽花養花用到小鏟子,現在成了她毀天滅地的武器。
這掘掘,那刨刨,要不是有柵欄攔着,她都要把那些剛出苗的青菜給禍禍掉。
院子裏在三月末被秦京茹種上了青菜,一如去年那般模樣。
才十幾天的工夫,水給足了,院子裏已經有了綠意和生機。
李學武將手裏的包交給韓建昆,蹲在了閨女面前問道:「見着爸爸回來怎麼不打招呼啊?」
「我我忙呢!」
奶聲奶氣又豪橫,李姝頭也不抬地和着泥,就好像她正在做多麼重要的工作一般。
每當李學武在書房看書或者處理文件的時候,李姝要是敢去打擾,一定會被奶奶說教。
爸爸忙呢,不要去打擾。
所以現在李姝也這麼說,她忙呢,希望爸爸不要打擾她。
李學武偏要逗閨女,點了點她髒兮兮的小手,道:「你是不是不想吃晚飯了,吃這裏的泥巴?」
「我吃吃晚飯,泥巴不能吃,髒」
她倒是知道這個,抬起頭看着爸爸說道:「我要,我要蓋個房子,得和泥」。
「話不着急說,在心裏想好了再說也不急」
李姝最近學說話有些急,詞彙想不出來機會重複,倒不是磕巴。
李學武點着她的小手道:「跟爸爸說蓋房子幹啥,咱家不是有房子嗎?」
「嗯蓋房子要住」
李姝想了想說道:「我跟爸爸,還有媽媽和弟弟住」。
說完這個,她又低頭繼續和泥,嘴裏喳喳地說道:「這樣就能在一起住了」。
「哦,你是想跟爸爸媽媽一起住啊?」
李學武理解閨女的意思了,並沒有着急探究她的身上發生了什麼,而是繼續問道:「是想爸爸了,還是想媽媽了?」
他抱着胳膊蹲在閨女面前,很是認真地對待她的問題和想法。
李姝也感受到了爸爸的關心,抬起頭想了想說道:「就是,就是早上醒了想看到爸爸,也想看到媽媽,還有弟弟」。
「呵呵——那也不用蓋房子啊」
李學武從閨女手裏接過小鏟子放在了一邊,從後面將她抱起,托着往屋裏走。
「今晚你就跟爸爸媽媽一起睡,咱們把弟弟送到奶奶那屋睡,好不好?」
「嗯我也想弟弟」
李姝伸出小髒手想
要夠爸爸,卻是被李學武笑着躲了過去。
他示意了閨女伸出小手,別髒了衣服,又問道:「那咱們一家四口在一起睡啊?」
「嗯——!」
這一次李姝答應的特別痛快,很是肯定地點了點頭。
「爺倆兒說啥呢?下了班不進屋,咋還嘮上了?」
劉茵抱着孩子哄睡着了,坐在沙發上看着爺倆親近着,便笑着招呼了一句。
李姝好像知道不好意思了,躲着奶奶的目光,抬起頭看了爸爸。
李學武好笑地眨了眨眼睛,給母親解釋道:「李姝說想我了,想晚上跟我們一起睡」。
「哎呀,合着下午悶悶不樂的,就是為了這個啊?」
劉茵好笑地瞅了李姝一眼,道:「小沒良心的,有了爸爸媽媽就不要奶奶了是吧?」
「不是——」
李姝被爸爸抱進了衛生間去洗手,嘴裏仍辯白道:「我也想奶奶,跟奶奶一起睡」。
「得!等咱們啥時候回四合院的,一鋪炕都睡下了!」
李學武笑着給閨女洗了手上的髒泥,以及身上迸濺上去的泥點子。
並沒有責怪閨女淘氣,更沒有對她的慕儒之情置之不理。
有了小弟弟以後,李姝對李學武和顧寧兩人愈加的親近。
這是小孩子天生的爭寵,很怕爸爸媽媽愛小弟弟,不愛她了。
而李姝對顧寧有一種敬畏的心態,更怕因為自己的想法讓爸爸媽媽為難。
奶奶說過,媽媽要照顧小弟弟,又要上班很辛苦,爸爸上班也很辛苦,她得懂事和聽話。
所以她想着再蓋一所大房子,讓爸爸媽媽還有弟弟和她能住到一個屋裏去。
小小的她還不理解不讓她住在那邊不是因為地方不夠住,而是怕李寧晚上起來哭,吵到她睡不着。
家裏但凡有這種年齡段孩子的,老大兩歲,老二剛出生的這種,試試兩個孩子放一塊兒。
好傢夥,連鎖反應啊,這晚上就誰都甭想睡了。
「屁股凍冰涼吧?」
看着李姝跑進餐廳,從廚房裏端着菜上桌的秦京茹笑着逗她道:「我是不是告訴你了,房子不用蓋」。
李姝不理她,剛剛爸爸悄悄告訴她了,晚上會抱着她和媽媽一起睡的,所以笑嘻嘻地跑到了韓建昆的身邊,看着他收拾工具。
凳子腿兒活動了,秦京茹自己弄不好,便叫他吃飯前收拾一下。
李姝對啥都好奇,知道蓋房子要和泥也是從韓建昆這裏學來的。
這別墅也是很多年頭了,主架構當然是沒問題的,但邊邊角角的總需要日常維護。
上次院子裏甬路地磚活動了,韓建昆便和泥給鑲嵌上的,她看見了,拿着鏟子就要學。
今天見着修凳子了,她大眼睛好奇地看着韓建昆使用工具,說不定明天就能拆家了。
「你早回來了?」
顧寧剛下班,從外面回來後走到餐廳門口跟他招呼了一句。
以往多是顧寧早到家,今天倒是很意外。
李學武笑着回道:「今天我們都辛苦了,所以領導發話,今天不加班,會議結束就下班了」。
「Z先生去你們那了?」
李學武昨天沒回來,給她打的電話,她自然知道這個。
脫了外套,走到沙發邊上看了看孩子,這才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溫水。
李姝聽見媽媽的聲音也從餐廳里跑了出來,到了她身邊也不說話,就往她腿上一趴。
「咋了?闖禍了?」
看着李姝乖巧的小模樣,顧寧好笑
地掃了一眼屋裏的花盆,摸了摸李姝的腦門,怕她病了。
李姝晃了晃小腦袋瓜,蹦跳着要爬上沙發,還是顧寧抱了她。
看着閨女今天的意外表現,又是跟她親近的,又是扒着沙發看弟弟,顧寧狐疑地看向了李學武。
「這點心眼子都不夠她用的了——」
劉茵笑着點了李姝的腦門,給顧寧解釋道:「一下午了,悶悶不樂的,晚上她爸回來了才問出來,是想你們了,想跟你們一起睡」。
「不怕弟弟吵你啊?」
顧寧抱着李姝坐在了腿上,低着頭看了她說道:「想爸爸媽媽為啥不直接說呢?」
「沒有」
李姝被奶奶道破了心思,剛剛討好的舉動讓她有些不好意思了,這會兒聽着媽媽問了,便鑽進了她懷裏撒着嬌。
顧寧是個心思敏感的人,更是個情願孤獨,不願意接觸世俗和麻煩的人。
可生活就是有讓她不得不面臨改變的各種挑戰。
她可以疏於同事之間的交往,簡短跟家人之間的聯繫,甚至是在對待愛情的觀念上。
可有了孩子以後,尤其是對待李姝,她愈加的覺得壓力山大。
以前管束李姝,照顧李姝,是出於身為李學武妻子的責任,接受他的一切,就像他接受自己的一切那樣。
她可以很坦然地教育李姝不應該做這個,不應該做那個,很直接地對她關心和照顧。
可李寧的出生,讓她知道養一個小孩子並不是那麼簡單的,更何況她現在要養兩個。
不能短了小的,更不能虧了大的,要在日常生活中照顧到方方面面。
尤其是現在,她要奶孩子,還要工作,婆婆又在這邊幫忙。
家庭里的人際關係,養育孩子的心態思路,讓她的性格發生了很多改變。
對家庭以外的人際關係仍然保持着低調的作風,但在家裏,她對李姝和家人的關心從被動逐漸轉為主動了。
就像現在回應李姝的親近,以前她可不知道如何照顧孩子的心理,但現在更能站在一個媽媽的角度來關心孩子了。
顯而易見的,李姝對她越來越親近,現在都表現出了爭寵的情緒,就說明她的慕儒之情得到了顧寧很好的回應。
顧寧能有這些變化,其實還是受李學武的影響。
這人無論多忙,無論事情多急,都不會跟孩子吵,更不會呵斥孩子。
在家裏很少談公事,尤其是不會把單位里的勾心鬥角帶回家。
公事不談,更不談家長里短。
老太太在這的時候就不談這個,婆婆來了這邊依舊如此。
秦京茹是忍不住的,她在鄉下長大,村里傳閒話那是調劑生活的主旋律。
可秦京茹在飯桌上說,在幹活的時候說,說着說着也就不說了。
家裏人沒接茬兒的,她自己說着也沒意思。
再看李學武對待孩子,教畫畫,教讀書認字,就算是給孩子玩,也是玩出花來。
顧寧自認為李學武不是一個兒童教育專家,更不是一個專業的教師或者育兒專家。
但從李學武的身上,她能感受到對孩子的那種關愛和容忍。
包括對秦京茹也是一樣,從未見李學武呵斥她,更未見他指着何處強調秦京茹收拾的不乾淨。
在這個家裏,好像除了婆婆劉茵外,都是他的弟弟妹妹和孩子。
有的時候顧寧都覺得李學武太過於寵愛她了,當孩子寵的那種。
本應該住在四合院的,房子都是收拾好的,只因為這裏距離她上班的單位近,更照顧她原來的生活環境。
她跟單位里的人相處不融洽,從未教她如何處理這些關係,而是主動幫她維護關係。
她面臨職業選擇時,李學武更未從傾向於照顧家庭而讓她放棄理想,放棄一線的工作。
就這麼一個在家裏要照顧所有人的男人,在外面又撐起了一片天,不僅是家裏的頂樑柱,也是單位的頂樑柱。
在有秦京茹和婆婆幫忙的情況下,她在面臨家裏的這些瑣事時都感覺身心疲憊,更何況在外面遮風擋雨的他呢。
所以不是顧寧被動地改變,不是誰逼着她改變,而是感受着李學武身上的壓力,不想他一個人扛下這個家的所有。
顧寧是自己走出她內心的小花園,感受着家庭的溫暖和真實。
李學武從未逼迫她,但從始至終都在照顧她,幫助她。
有人說愛情的力量是相互的,顧寧對這句話的理解逐漸清晰了起來。
晚上,李姝如願以償地鑽進了媽媽和爸爸的被窩,規規矩矩地躺在自己的小枕頭上。
「不許尿炕哦!」
李學武從衛生間洗漱出來,點了點李姝的小鼻子笑着警告道:「你要把爸爸沖跑了,爸爸可不會游泳!」
「嘻嘻——」
李姝害羞地抻着被子蓋住了臉,露着大大的眼睛悶聲說道:「我都不尿炕的!」
「嗯,希望你說話算話!」
李學武看了看她,伸出小手指跟她比劃道:「咱們拉鈎!」
「咯咯咯——我不要!」
李姝自己也知道控制不住唧唧咯,所以她可以說不尿炕,但絕對不會做保證。
你還別說,這真是李學武的閨女,做事的風格都一樣。
顧寧安頓好了李寧,從小客廳里走了進來,看着父女兩個靠坐在床頭看故事書,便提醒道:「累不累眼睛啊?」
李姝聽見媽媽這麼問,直接把眼睛閉了起來,對爸爸說道:「我閉眼睛,你給我讀」。
「嗯,你是不累眼睛了,爸爸怎麼辦啊?」
知道顧寧是想睡覺了,李學武將故事書收了起來,關了一側的床頭燈,摟着閨女道:「故事書也要睡覺了,李姝也睡吧」。
「好——」
李姝晃了晃身子,等顧寧上了床以後,貼着媽媽躺好了,便不再言語。
顧寧確實是有些疲憊的,尤其是回到家緊着忙活,早點休息是為了半夜起來照顧李寧。
她也是剛剛躺下,書房的電話鈴便響了起來,嚇了她一跳。
連迷迷糊糊的李姝都醒了坐了起來看發生了什麼。
聽見嬰兒床里李寧的哭聲,顧寧也來不及問發生了什麼,趕緊去哄了。
而李學武則是叮囑李姝不要自己下床,隨後便去了書房。
他心裏想着,這電話不能再放在樓上了,得挪樓下去。
能在這個時間,把電話打到家裏來,一定是必須打給他的。
所以接起電話的時候,李學武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的不滿。
即便家裏被這通電話攪的睡不安寧。
「對不起啊,領導,這麼晚了打擾您」
電話是周瑤打來的,第一句就很是不好意思地道了歉。
李學武沒在意這個,拿着電話問道:「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是這個樣的,領導,招待所出事了」
周瑤在電話里解釋道:「今晚李主任在招待所休息,機關食堂原主任劉嵐去招待所找他,不知怎麼發生了口角,就在晚飯期間」。
「恰巧在那邊有事的舞蹈隊隊長周苗苗受了傷,李主任發了火」
「這件事是領導處理的,在招待所的保衛只負責維持了秩序」
「可就在晚上九點四十五分的時候,招待所打電話來報告,說劉嵐在招待所後面的大樹上上吊了」
周瑤最後匯報道:「我們趕過去的時候人已經不行了,送去醫院做了急救,仍然沒有搶救過來」。
「因為涉及到了李主任,尤其是劉嵐在內院牆上刷了油漆寫的字」
「我怕處理不妥當,所以聯繫了於副組長,可他那邊丈人家出事了,一時趕不過來,所以」
「我知道了」
李學武理解周瑤的含糊了,一定是牆上的那些字,以及與李主任之間的衝突。
這件事打電話給他是應該的,就算是於德才過去了,興許也是不敢處理的。
「這樣,你把現場的勘查情況做好記錄,找到晚飯期間那場衝突的當事人和證人,做好筆錄」
李學武交代道:「嚴格按照案件處理流程執行,該找周苗苗調查的,就去問清楚,該找李主任詢問的,也問個清楚,知道吧?」
「我明白了,領導」
周瑤瞬間便懂了領導的意思,這件事有事也是李主任的事,他一定不想讓劉嵐死的不明不白,更不能跟他有直接牽扯關係。
所以,這個時候保衛科接到了案件報告,最應該做的事,便是透明化辦案,把所有流程做到位,做公允。
「嗯,就這樣吧」
李學武在撂電話前叮囑道:「晚上加個班,明早把這個案子處理好,交給人事來處理」。
「是,我這就去安排」
周瑤很是乾脆地答應了一聲,隨後便道:「不打擾您休息了,再見領導」。
掛斷電話後,聽着母親在和顧寧哄着孩子,他站在案台邊上沒急着回去。
心裏想的卻是老李,真是流年不利,幾年死了幾個了?
算金耀輝已經是第二個了吧?
金耀輝是他以前的秘書,劉嵐是他以前的蜜,死亡都跟他有直接的關係。
這特麼妥妥的柯南體質了,比招魂的都給力。
眼瞅着軋鋼廠發展的愈來愈好,老李越走越穩,怎麼老是出事呢?
難道真是一將功成萬骨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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