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你倒是提醒我了」
李廣年這會兒正背着手站在院子裏,看着走進門的李學武和顧寧。
顧寧眼中的詫異和害怕倒是讓李廣年有些挑眉頭。
李學武倒是沒在乎這個,裝模作樣地看了看棚子裏的棺材,道:「您這個身後事準備的不咋好啊,我手上恰好有幾副上好料子的壽材,顏色也是特別的好,您要不要考慮一下?」
李廣年已經習慣了李學武這種不尊老的說話風格,他是不會相信李學武手裏真的有什麼壽材的。
因為沒有人會相信一個副處級幹部會幹賣棺材的買賣,除非是傻子。
老頭兒明顯不是傻子,也沒有生把他當傻子騙的李學武的氣。
這個小年輕是副處長,但今天李學武並不是以這個身份來的,也不是來處理公務的。
李學武就是一個四九城常見的、嘴賤的、二十歲的普普通通的小年輕。
所以他倒是沒覺得什麼,因為這種說話方式他無比的習慣了,這正是四九城老少爺們兒們日常最普遍的說話方式。
這叫不扯幾句閒的蛋疼!
當然了,這裏不包括那些講究人。
李學武這種社交匪徒當然知道跟什麼人說什麼話,這老頭兒就是一個見過世面卻沒什麼文化的老北j。
你要跟他說文縐縐的能把他齁死,也別說那些窮講究的花里胡哨,因為這老頭兒見識的一定比你多。
他不一定有你說得明白這裏面的道理,但他知道你說的這些對他來說沒啥意思。
就像當初專家鑑賞一副畫,怎麼鑑定都是真的,可溥姨愣說是假的。
專家問你咋知道是假的?
溥姨說這特麼就是我們家的!我天天看它都看膩了,我還不知道真假?
當然了,原話一定不是這樣的,可能比這個更損。
所以李學武從來不會在這些老人面前裝自己懂得多麼多麼的多,那樣只會讓這些老登看自己耍寶,並且在內心鄙視自己幼稚的可笑。
他只會調侃這些老人懂的那些,在意的那些,揪住這些老人的命根子猛捶。
不過這種操作反而會叫這些老人注意他,煩他,也喜歡他。
顧寧看着李學武跟這個穿着有些奇怪的老頭兒鬥嘴,不知不覺在心裏想到了在家時周亞梅所說的話。
他總有辦法讓別人喜歡他。
之所以顧寧說這老頭兒穿的怪異,那是因為李廣年現在穿的是他給自己準備的壽衣。
任誰看見一個會走的,穿着壽衣的老傢伙都會覺得怪異吧。
就在李學武要對着他的衣服品頭論足的時候,李廣年已經失去了耐心。
「好好好」
李廣年擺了擺手,對着李學武認輸地說道:「我知道了,你成功,你很好,你還有個這麼好的媳婦兒,不用跟我炫耀了」。
這就是李學武為什麼對這些老頭兒刻薄的原因了,他們總是能找到合適的位置暴擊你。
李學武現在倒是很坦然地指了指老頭兒身上的衣服問道:「不去換了嗎?一會兒該捂出痱子了」。
老頭兒點點頭,道:「痱子倒不怕,我怕中暑」。
一邊帶着李學武往院裏走,一邊嘀咕道:「我知道你一定不會救我的」。
「您也是想多了」
李學武一副你猜到了的表情,對着顧寧笑了笑,跟着往院裏走去。
顧寧這會兒有李學武在身邊倒是不顯得害怕了,不過還是緊跟着李學武的腳步進了院子。
老頭兒帶着李學武兩人進了正房客廳,指了指圈椅道:「先坐」。
說完也不理會李學武兩人,徑直往裏屋去了。
跟一般人家裏屋門設計的不同,老頭兒這間房子的屋門設置在了靠里的位置,倒是顯得隱秘了些。
李學武打量了一下屋裏的擺設,很簡單,卻又很不簡單。
說簡單是因為屋裏並沒有很多東西,包括收音機等時興物件兒一個沒有,只有桌椅板凳和花瓶小几。
說不簡單是這些東西擺放的很有講究,處處彰顯着主人家的民俗文化底蘊。
可能就是後世廣告上所說的那種簡約而不簡單的意思吧。
屋裏並不像是李學武想像中的死氣沉沉,反而是被小几上的綠植襯托的很是嫻靜。
這跟老李頭兒的氣質有些不符。
沒有邋裏邋遢,沒有老年人特有的味道,更沒有孤獨頹敗的風格。
顧寧進屋後挨着李學武坐了,心情倒是平靜了下來,見到這老年人,再看見屋裏的狀況,她再想到院子裏那具棺材倒是不顯得緊張了。
這是一種年老的無奈,也是一種孤獨的倔強。
她覺得這個老人一定不像李學武所說的那樣,把身後事已經安排的明明白白了。
這老人求的也無非是街道來人不至於把他直接拉去一把火燒掉,自備後路,減少人家的麻煩罷了。
「要做幾身啊?」
老頭兒在裏屋換了一身長袍褂子出來,沒了那身滲人的衣服,現在看着倒是顯得有些精神矍鑠。
「我現在不建議您去定抬棺材的人了」
李學武看了看老頭兒的精氣神,笑道:「我都懷疑他們活不過你去」。
「沒事兒,到時候一定找你」
老頭兒嘴也是損,暗裏的意思說李學武很會抬槓。
李學武笑了笑,不在乎地點點頭,隨後說道:「雖然您覺得我問的很廢話,但我還是想問問您,您都會什麼樣式的衣服,或者說您建議我們應該做什麼樣式的衣服」。
「懂了」
老頭兒點點頭,表示明白了李學武的意思。
「如果是婚禮的話,在夏天,嗯……」
老頭兒想了想,說道:「這種正式的場合一定是要從襯衫開始定的」。
說完這句話,老頭兒轉頭看向李學武問道:「我跟你討論襯衫的十二種領型是不是不大合適?」
李學武無語地看着站在專業領域鄙視自己的老頭兒,反問道:「就像我跟您討論怎麼開槍射擊一個老頭兒不讓他立即咯屁?」
老頭兒有些震驚地看了看李學武,隨後看向顧寧道:「所以還是我跟你討論比較合適,姑娘怎麼稱呼?」
顧寧看向面無表情的李學武,不由得眯了眯眼睛,她現在有些想跟李學武討論一下怎麼拿着手術刀捅一個面無表情實際上在故作隱瞞她不會裁縫知識的未婚夫不讓他死亡的話題。
「您好,我叫顧寧」
顧寧點點頭,坦然地說道:「我對裁縫的知識僅限於看過母親用針線縫補衣服,而我自己並沒有親手操作過」。
老頭兒點點頭,沉思了一下,轉頭對着李學武說道:「你們很般配」。
「我謝謝您了!」
李學武站起身去試了試暖瓶,既然這老頭兒不懂待客之道,他總不能虧待了自己。
老頭兒指了指茶櫃
李學武轉頭看了看毫不客氣的老頭兒,見他已經開始跟顧寧討論了起來,便自覺地翻找起了茶葉。
等他把茶沏好端過來後,老頭兒已經用拿過來的紙筆給顧寧畫着草圖了。
說真的,女人在掌握裁縫這項技能上確實是有着天賦的,但這並不包括顧寧。
老頭兒在講過一陣後也發現了這一點,便轉變了思路,將可以製作的,並且適合李學武的衣服樣子畫出來,讓顧寧和李學武來選擇。
顧寧的衣服都是在商店裏購買的,自然不會顯得那麼的合身,也並沒有太多的樣式可供選擇。
現在一個裁縫把草圖畫出來給她們選擇,倒是讓顧寧有些挑花眼了。
裁縫絕對不是一個簡單的職業,更不是一項誰都能精通的技能。
不然巴黎也就不會有世家了,香榭麗舍也只是滿地污濁的普通街道了。
李學武雖然對服裝設計沒什麼天賦,但他有超越這個時代的眼光。
在討論過程中反而是他作為主力跟老頭兒說着、定着。
最後定下包括襯衫、夾克、中山裝等他的衣服,顧寧的則是女士襯衣、夾克、裙子等各種服裝。
老頭兒遵照這個時候裁縫的行規,問了李學武衣服材料是自備還是由他統一採買。
當然了,老頭兒也是先說明了,現在的布料不好買,他又是個沒有單位的,所以採買能力有限。
李學武看了看老頭,問了都需要什麼樣的布料,包括花色等等。
最後定下由李學武自備布料。
顧寧並沒有覺得由李學武來定這種事情有什麼讓她在意的,更沒有因為布料錢財上面跟李學武爭什麼你我。
不過這種專業訂製服裝的感覺確實比自己去服裝店裏購買要舒服的多。
當然了,她不知道的是,一般的裁縫是不會請她一邊喝着茶,一邊耐心地給她介紹樣式,或者給她建議。
李老頭兒早就不給外人做衣服了,就連他自己的都懶得動手了。
這次卻是因為要還李學武的人情,雖然李學武和李廣年都沒有言及於此。
不過李廣年不會傻到認為自己是因為幸運,而避過一次被收繳那些珍貴衣物的危險。
更不會認為李學武是個多麼崇高的人,主動幫他免除了這麼大歲數還要被羞辱的窘境。
所以李學武提出請他做衣服時,李廣年沒有拒絕,更沒有說自己已經退隱江湖的事。
因為李學武不在乎他是不是退隱了,也不在乎他的那些老古董,更不在乎他的身份和他那些被鄰居看似敗家的舉動。
平等的尊重,是兩人默認的交換基礎。
李學武幫他擺平困境,他幫李學武做衣服,盡心盡力。
約定好送布料的時間,李學武便帶着顧寧離開了這處外面看着頹敗,實則內里很乾淨的小院兒。
「你還真是能踅摸」
顧寧在坐上車以後,實在是忍不住跟李學武贊了一句。
當然了,這種讚揚還是帶着顧寧對於李學武社交匪徒的調侃。
李學武倒是很欣喜顧寧的這種語氣,至少能看得出顧寧的性格正在因為他而改變。
最初不喜歡顧寧更多的是,他不想惹麻煩,更不想在惹麻煩的同時忍受一個冰塊兒。
都特麼這麼牛嗶了,還能讓別人欺負了?
當然了,在挨了那一槍以後,他知道自己還是個人,不是神。
所以感受到丈母娘特殊的關心,和顧寧在病房門外偷偷看自己的眼神,他還是決定體會一下養成的愛情。
李學武都已經準備好持久戰了,不過顧寧並不是那種頑固不化的性格,更不是這個時代固有的思維。
可以說,顧寧能聽懂他大部分的玩笑和理解他的思維模式。
李學武寧願相信兩人是氣場相合,也不願意被認為是同病相憐。
「這不算啥」
李學武一邊開車往家走,看了看手錶,已經到了飯點兒了,要是誤了時間,怕不是要挨說了。
「我還認識一個皮匠,鞋就不用你去試了,鞋碼和腳型大小我知道」
顧寧眯着眼睛看向李學武,絲毫沒有要謝謝李學武的意思。
因為她想到了在鋼城的時候,這壞人摸過自己的腳。
雖然心裏在聲討李學武,但顧寧沒有發現,她現在很多行為動作和語言方式都在慢慢契合李學武。
就比如眯眼睛和挑眉毛。
這種輕浮的動作她以前是絕對不會做的,但現在跟李學武在一起的時候就會做出來。
不過這多是在跟李學武在一起才有的「放肆」,在家和在單位她還是那個習慣冷靜的冰美人。
「怎麼才回來啊~」
就在李學武把車停在院門口的時候,已經忍不住出來查看的劉茵還是埋怨了一句。
「去定衣服了」
顧寧也許是心情好了很多,主動跟未來的婆婆解釋了一句,也免了李學武在飯前被母親責備。
劉茵自然不會責備顧寧,聽見這個解釋滿意地點點頭,可隨後看向兒子的時候還是皺着眉頭點了點。
李學武歪了歪嘴,沒有解釋和抱怨,在這種狀況下他是最沒有地位的。
不過好在丈母娘還惦記着他,見着李學武進來便問道:「事情都辦妥了?」
「是」
李學武主動匯報了拜訪張書婷和於懷右的過程,還簡單說了說跟顧寧去定衣服的事。
丁鳳霞最滿意李學武的就是這份從容和能力,不用自己閨女勞心任何事情,把所有的事都處理的井井有條。
雖然跟劉茵說的是不要慣着顧寧,由着劉茵這個婆婆管教。
但自己的閨女自己疼,哪裏捨得顧寧在這邊受苦。
要不是顧海濤否定,她都想把家裏的廚師和服務員安排在這邊。
李學武自然理解一個母親的愛,所以對於丁鳳霞的詢問顯得很是耐心。
丁鳳霞也是鍾意這個姑爺的,一邊催着李學武去洗漱,一邊跟着問了衣服等事情的細節。
劉茵和老太太見着親家遞了毛巾給洗漱結束的李學武和顧寧,也是不由得相視一笑。
這全都被穆鴻雁看在了眼裏,她今天一直都沒有搭理李學武,在心裏更是把李學武罵慘了。
更為自己愛人把衣服送給李學武感到不值,這壞人辜負了顧家人對他的好。
不過這會兒她有些彆扭,因為婆婆對李學武好就算了,畢竟是被李學武鬼迷心竅了。
可顧寧今天怎麼跟昨天的反差這麼大?
她倒不是想着小姑子一直傷心和難過才好,而是昨天還那樣的狀態,今天已經能笑着跟李學武的家人相處。
這不僅讓她想到了自己,當初自己也是這麼面對婆家人的。
一定是了,小姑子一定是被李學武欺負了,沒辦法了,只能忍着痛苦故作平靜。
越是這麼覺得,穆鴻雁越是看着李學武可恨。
不過現在她不是今天的主角,也不是顧寧的長輩,有婆婆在呢,哪有她主事的道理。
所以穆鴻雁決定忍住不說,就像小姑子所說的那樣,她的事由她自己來解決。
但一定有個限度。
李學武知道穆鴻雁因為什麼生自己的氣後就沒再招惹這個嫂子,所以接下來的聚餐並沒有觸碰到穆鴻雁的限度。
因為劉茵準備了肉餡兒,所以主食就是餃子。
周亞梅也是早有安排,所以桌上除了餃子以外還有香蔥雞蛋、清炒干扁豆、涼拌土豆絲、紅燒鯉魚、燉豆腐、肉炒蘑菇。
好在是餐廳的桌子夠大,使勁兒擠了擠也就都坐下了。
這還是因為李學武要哄李姝,並且付之棟並沒有上桌,自己抱着小碗坐在休息的沙發上,就着茶几吃的。
李姝見着大家都上了桌,好熱鬧地吃喝起來,自然是不滿的。
不過爸爸就在身邊陪着,也只能用小手指了指桌子那邊,對着爸爸咿咿呀呀地說了兩句。
今天的日子特殊,老太太和劉茵都上桌陪着丁鳳霞,所以李學武主動陪着閨女。
這會兒見着閨女着急了,便笑着抱了去廚房轉了轉,用小碗盛了幾塊雞蛋回來,用筷子一點兒一點地夾着餵她。
李姝有了吃的自然就滿足了,但眼睛還是看着桌子那邊,她還是比較喜歡那邊的熱鬧。
丁鳳霞看着姑爺照顧孩子的模樣不由得笑了笑,跟身邊的劉茵說了什麼,兩人就都笑了起來。
顧寧在桌上吃的也不是那麼的自在,因為無論是母親或者是李家人,或多或少的都會把目光看向她。
所以緊着吃了幾口,便放下了筷子,跟着長輩客氣了一聲,便起身去李學武身邊接了李姝。
李學武看了看顧寧,問道:「怎麼不再吃點兒?」
顧寧搖了搖頭,道:「吃飽了,孩子給我吧」。
李學武知道顧寧在這種人多的場合還是有些不自在,所以也沒再說什麼,將大魔王給了顧寧,自己去了顧寧剛才的位置,拿了酒瓶給丈母娘和姥爺等人倒了一輪酒。
許是今天高興,也許是看着李學武和顧寧都有了成年的樣兒,更是因為李學武兩人對待孩子的態度,讓眾人更覺得放心和開心,就着伙食好,眾人能喝酒的都端了杯子。
尤其是李學武上桌後,頻頻主動敬酒,也把桌上的氣氛提升了很多。
長輩們自然欣喜李學武的變化和成長,更欣喜兩個性格差異很大的人卻能很好的相處。
從照顧李姝的情況就能看得出,丁鳳霞覺得李學武對待孩子都能這麼耐心,那麼對待她閨女也能有耐心。
劉茵和李順則是覺得顧寧能這麼貼心李學武,照顧李姝,顧寧一定是個好兒媳。
李順被兒子敬了兩次便瞪了眼睛,不過滿飲的動作還是能看出他今天的心情很好,很有一種將要功德圓滿的感覺。
可再看向同樣端着酒杯喝酒的老三,卻是忍不住再次瞪了一眼。
功德圓滿的感覺瞬間消散。
李學武自然體會不到父親的心情,在敬長輩和家人的同時,還不忘敬了周亞梅。
今天招待兩方的家人,周亞梅居功至偉,勞苦功高,光是一桌子菜就值得李學武敬一杯酒。
周亞梅也是借着這個機會祝福了李學武和顧寧兩人。
趁着這個時間方便,李學武也把周亞梅對自己和顧寧的照顧跟家人隱晦地介紹給了眾人。
李順早有了解,倒是沒有多驚訝,其他人沒大聽明白的也是一知半解的。
唯有穆鴻雁有些錯愕地看着李學武,她是真的沒想到,李學武跟小姑子一樣,都有病。
是了,正常人誰能幹出那種事兒來~——
酒足飯飽後,自然是一眾女人齊伸手,幫着周亞梅把廚房收拾了。
女人里沒有參與的就是大嫂趙雅芳了,因為月子小,不能彎腰和累着。
李學武從茶櫃裏找了茶葉,一一給眾人沏茶。
還是李雪看着二哥忙着,主動過來幫着端茶倒水,得了李學武一個大大的笑臉。
李學武也沒有責怪三弟不知道幫忙,因為這小子喝的有點兒多,臉紅撲撲的正坐在椅子上愣神。
「園子照顧的好」
姥爺笑呵呵地看着李雪給端了茶,對着走過來的李學武說了一句。
李學武也是笑着回道:「周姐幫忙伺候的,說是趕着秋天能省不少菜錢」。
李順點點頭,道:「是這麼個道理」。
說着話,轉頭看向大姥說道:「老三那院兒還有些地方,回頭兒也種點兒啥」。
這可能是國人的種植基因影響,李順也早就想在院子裏種些菜的。
對門兒閆富貴家每年都用花盆種蔬菜,多少能省點兒。
這讓勤儉持家的李順和劉茵念叨了幾次,不過家裏沒有那麼多花盆,更沒有那麼大地方,只能作罷。
李學武點了點一旁坐着的老彪子道:「山上有片地,種了些蔬菜,夏天彪子會給家裏拿,您別廢那個事了」。
李順看了看李學武,道:「吃口菜還這麼費事,哪有家門口種的實惠」。
李學文皺着眉頭說道:「爸,聽學武的吧,不大合適」。
因為趙雅芳的影響,李學文最近也在看報紙,當前的形勢也是了解了很多。
尤其是關於文化領域的,他不得不重視。
由文化引申出來的詞彙可不大受聽,尤其是這個時候,有些事情看着沒啥,實際就是小辮子。
李順見大兒子和二兒子都反對,也是想到了什麼。
他今天酒喝的多,但腦子並不糊塗,瞭然地點點頭,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劉茵她們收拾完了出來,這客廳便又熱鬧了起來。
李學武和顧寧陪着眾人聊了一會兒,便被母親催促着出門去逛街。
這是先前李學武說的,因為要結婚了,還沒給顧寧買過什麼,所以定在今天出去逛逛。
兩家人要在別墅這邊多聊一會兒的,不過李學武早就安排了老彪子幫忙,所以打過招呼便帶着顧寧又出了門。
「咱們先去看看布料,再去逛別的」
李學武帶着顧寧逛的是先前在這邊偶遇的王府井商場,這邊的東西多,也全。
顧寧沒有什麼意見,就好像應付任務一般,把這種逛街當做婚前必須履行的義務。
因為她並不喜歡這種人多的環境,也並不喜歡逛街。
李學武知道她這一點,所以也沒打算折磨顧寧,很有目的的帶着她先去了一樓大廳正對着的布料櫃枱。
這邊的花色和布料的種類就很多了,李學武記得李廣年交代的料子和具體數據,所以選起來還是不費勁兒的。
售貨員也比較喜歡李學武這樣的,不用廢話解釋,也不用廢話介紹。
這個五尺,那個十尺,李學武挑着自己手裏沒有的選了,給售貨員說了尺寸,售貨員便拿着一柄黃色的木頭尺倒手飛快地測量着。
量完就用剪子開個口,嘎滋一聲就用手撕開了。
將裁好的布料疊好了放在一邊,又去量下一個李學武要的料子。
售貨員效率這麼高,完全是因為李學武把布票先拍在了櫃枱上,不然人家才不會這麼痛快。
「走吧,上樓看看」
在買完布料後,李學武將這些暫時寄存在了櫃枱上,帶着顧寧往二樓走去。
顧寧跟在後面看着商場裏的人,對着李學武問道:「你要買啥?」
「結婚用的」
李學武一邊爬樓梯一邊跟顧寧回着:「我想着總好像差點兒什麼似的」。
顧寧看了看李學武,道:「不缺啥了,着急用的我回家拿也行的」。
也不知道是為了不麻煩,還是為了省事兒,顧寧應對東西缺少的辦法就是回家拿。
在她的觀念里,哪邊都是家,都是她能用、能支配的東西,拿到哪兒都是正常的。
李學武並沒有急於糾正顧寧的這種觀念,因為當她意識到這種隔閡的時候恰恰是迷茫和難過的時候。
「你要買手錶?」
當顧寧跟着李學武來到手錶櫃枱前有些驚訝地看了看李學武。
因為她知道,李學武是有手錶的。
李學武點點頭,沒回答,而是低頭在玻璃櫃枱上看了起來。
這個時候的手錶樣式比較少,簡單的來說就是圓形一大片,鋼鏈一大片。
這也跟此時人們的審美有關,也跟使用習慣有關,講究的是結實耐用。
李學武儘量在櫃枱里選了兩塊很相似手錶,包括品牌和形狀,錶盤和外形。
不過區別的是,一隻表是大的,一隻表是小的。
李學武也想直接買情侶手錶,可是這個時候沒有這個概念,無論是廠家還是商場,都沒有把對表作為營銷理念提出來。
得益於當前表樣的簡單,這種配對倒是不難。
李學武扭頭看了看顧寧,問道:「喜歡嗎?」
「你要買兩隻?」
顧寧看了看李學武,隨後把目光看向了櫃枱裏面的手錶。
「西馬,瑞士產機械錶,比國產的薄,全鋼防震」
售貨員也看出兩人是不差錢兒那種,因為今天兩人穿的都比較立整。
尤其是李學武手上就帶着一塊兒西馬,現在一看就是兩塊兒,所以也主動介紹了起來。
「這種的錶帶不僅帶鋼鏈,還有皮的,說是鱷魚的」
售貨員用一種無所謂和不保證的語氣跟李學武做着介紹,態度不能說不好,因為商場裏的售貨員比別處好的多了。
顧寧看了看錶盤,是這個時候普遍的白色底,圓盤中帶有花紋,外盤是金色的羅馬數字。
這個時候的機械錶並不流行把錶盤樓空,讓你看見裏面的構造,所以選的時候多是看樣式。
「我有表的」
顧寧看了看這塊兒,抬頭對着李學武說了一句。
李學武笑了笑,對着聽見顧寧的話失去耐心的售貨員說道:「幫我把兩塊表拿出來吧,我們試試,如果合適的話請幫我們換成皮製錶帶」。
售貨員有些詫異地看了李學武一眼,她還以為這個女青年說了自己有他們就不買了呢。
看來是真的不差錢兒的。
「男士的這款一百六,女士的這款一百五」
售貨員也沒有說別的,只是報了價格,隨後便看着李學武,等待李學武的決定。
這個意思就是,我拿可以,但是不白拿,你先考慮一下兜里的票子,別我拿出來了你買不起。
李學武很是肯定地點點頭,表示可以。
他一點兒都不在意售貨員的態度,因為你要是在意這個,你就甭出門了。
滿四九城找去,除了特殊商店,基本上都是這個服務態度,甚至更差。
售貨員見李學武堅持,便打開櫃門將兩塊手錶拿了出來。
李學武主動接了女士的那款,幫着顧寧帶上了。
「思來想去,結婚前還差你一份定情信物」
顧寧由着李學武幫着戴了手錶,卻是沒想到聽李學武說了這句話。
這會兒也不顧售貨員就站在對面當着電燈泡,顧寧抬起頭看着李學武的眼睛。
李學武從沒有像現在這樣看見顧寧的眼睛裏的光,他很確定地能讀懂顧寧眼裏的意思。
「我確定」
「嗯」
顧寧點點頭,低頭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晃了晃,也是覺得很滿意。
也許是他趴在櫃枱上辛苦挑選的吧,也許是他也選了一塊人一樣配對的吧。
李學武轉頭看向正在看熱鬧的售貨員,笑着說道:「辛苦,我們要了」。
「好」
售貨員也是痛快,將兩塊手錶開了票,收了李學武的錢和票,隨後拿着手錶和兩個盒子去了一頭兒的手錶維修處。
「你一個月的工資就這麼沒了」
顧寧看了看李學武,語氣有些輕快地說了一句。
李學武轉頭眨了眨左眼睛,輕聲道:「以後不能在外面談工資,不信的人說咱吹牛皮,信了的又招人嫉妒」。
顧寧抿了抿嘴,不過還是被李學武逗得笑了笑。
確實,這個時候三百多的工資說出來信的人一定不多,尤其是李學武這麼年輕的小伙子。
社會的性質確定了年輕人賺的錢數一定不會太多,即使是大學生。
李學武可不敢說自己是大學生,他那個大學上的跟鬧着玩兒一樣。
「明天你有空吧?」
李學武問道:「你如果能請假的話,咱們明早去把證領了」。
「還想着跟你說呢」
顧寧看向李學武的眼睛說道:「可能得周二了,周一有手術」。
李學武歪了歪腦袋,不無不可地點了點頭,這又不是特麼電視劇,晚一會兒就錯過一輩子。
延遲一天又不會怎麼着,所以李學武很痛快地點了點頭。
「那就周二早上,我去接你」
李學武看了看手上的時間,問道:「一會兒去看看首飾嘛?」
「不了」
顧寧搖了搖頭,對着李學武說道:「我不喜歡戴那些東西,你別買了,而且上班也戴不了」。
顧寧所說的這個上班戴不了,並不是醫生不能戴戒指和耳環什麼的,而是在手術過程中不能戴。
尤其是戒指,就是李學武給買的這塊兒手錶也是因為有着定情信物的由頭,不然她也是不會戴的。
所以看顧寧就是素麵朝天,身上沒有任何裝飾品,更沒有什麼金的銀的東西。
並不是說時代淳樸人們就不會帶首飾,老太太戴手鐲,婦女戴耳錢子並沒有人說道這個。
不戴是因為沒有錢買,有錢的也穿好的,也帶首飾。
李學武理解地點點頭,道:「就知道你不喜歡,我就是隨便問問,碰碰運氣」。
顧寧抿了抿嘴角,看着李學武發現這人的臉上並沒有失望的表情,反而有些慶幸。
見着顧寧盯着自己看,李學武微笑道:「如果你真的想去逛,我身上的錢一定夠,但票是一張都沒有」。
顧寧抿着嘴忍不住笑了出來,轉頭看向走過來的售貨員。
「錶帶更換好了」
售貨員將手錶放在了盒子上推了過來,嘴裏叮囑道:「金屬表鏈在盒子裏,再來換就得收手續費了啊」。
李學武當然不會奢望終身免費更換錶帶這種服務,他又沒有吃壞東西。
撿了那款女士的手錶對着顧寧示意了一下,顧寧抿着嘴笑着,像是看幼稚鬼一樣看着李學武,但還是把手腕遞了過來。
李學武很是認真地幫着顧寧戴上了手錶,隨後故意握着顧寧的手掌晃了晃,好像在看手錶戴的合適不合適一樣。
顧寧就這麼看着李學武握着自己的手晃呀晃的,櫃枱裏面則是站着被塞了一嘴狗糧表情十分難受的售貨員。
他還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李學武也是感受到了來自售貨員嫌棄的眼神,只好鬆開了顧寧的手,將自己的手錶摘了下來放進包里,戴了新的。
就要帶着顧寧離開的時候,李學武看見了售貨員翻白眼的動作,突然轉頭問道:「你們送不送錶帶護理油?」
售貨員被李學武突然回頭的動作嚇了一跳,隨後聽見這話很是不敢置信地看着李學武,隨後便是一個大大的白眼。
那意思好像是:你瘋了嗎?我們能賣給你手錶都夠特麼客氣的了,你居然特麼還想着我白送你什麼錶帶護理油?
李學武當然不是想着要什麼護理油,而是故意嚇唬她一下而已。
顧寧看出李學武是故意調皮了,伸手拉了他一下。
知道李學武不是一個胡鬧的人,這是在逗自己呢,故意跟售貨員鬧的,好讓自己主動跟他說話制止他這樣。
不過看在李學武今天良好表現的份上,顧寧選擇給他這個面子。
有了面子的李學武果然很懂事兒,從一樓櫃枱上取了自己存的布料,屁顛屁顛兒地走在前面給顧寧開了大門。
顧寧則是一直保持着微笑,可以說今天是兩人單獨在一起時很開心的一天了。
以往也不是沒有單獨相處過,不過今天過的充實且愉快。
可能這就是女人都愛逛街消愁的原因吧,包治百病?
「要不要去逛逛書店?」
李學武將東西放在了後車座上,在上車後看了看時間,問了顧寧一句。
他知道的,顧寧還是比較喜歡逛書店。
「還是不了」
顧寧有些不習慣地看了看手腕上的手錶,剛才服務員已經對好了時間,這會兒不知不覺已經是三點多了。
「回去看看吧」
「嗯」
李學武點點頭,知道是顧寧不放心家裏,李學武也明白沒有把雙方父母扔在家,兩人在外面瀟灑快活的道理。
把車開回別墅的時候發現大門口的車已經沒了,大門也關閉着,顯然雙方的家人已經離開了。
李學武跟顧寧下車進了院兒,卻是見着大廳沒人,周亞梅剛從樓梯上走了下來。
「你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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