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亞梅送李學武兩人出了門,站在門口看着摩托車轟着油門遠去。
鋼城市第一醫院位於鐵西區人民路民主街,醫院始建於三七年。
再早這裏是有圍牆的,後來大接收以後便把圍牆拆了。
跟公園一樣,有圍牆的醫院還叫人民的醫院?
摩托車一進醫院的院子,李學武便跳下了車。
掃了一眼被圍着的大樓門前,院子裏已經停了兩台車,車邊上有兩撥人圍着地上的白布說着什麼。
看兩撥人的穿着,一撥是煉鋼廠的保衛,另一撥是當地所的人。
李學武不用看都知道現在他們圍着的是誰。
雖然現在腦子裏都是爆裂的想法,但李學武還是穩定了一下情緒,給自己點了一根煙。
「卡噠」
這不僅僅是打火機的聲音。
收了火機,李學武推開前來阻擋自己的一個年輕保衛,往裏面走去。
許是看出了李學武的霸氣和滿身的殺氣,圍着的十多個人給李學武讓開了一個位置。
劉兆倫端着手裏的56沖站在了摩托車邊上。
科長說過,面對突發情況應該佔據有利位置。
現在這些人怕李學武的氣勢,更怕他帶來那愣頭青指過來的槍口。
一下車李學武這兩人的態度就讓院裏這些人皺起了眉頭。
尤其是那個騎摩托車的,一下車便將身後的56沖端在了身前並拉了槍栓,更讓他們害怕的是這愣頭青把保險打開了。
這是要幹什麼!
李學武走進人群,看着躺在擔架上的這個面目全非的人,從穿着一眼就能看出這是景勇傑。
但臉上已經沒有好肉了,黑乎乎的,身上的衣服也都被砂槍近距離打的全是彈孔。
「呼~」
李學武吐了一口煙,走到屍體邊上蹲了下來,用手試了試景勇傑的鼻息,然後站了起來。
「誰幹的?」
面對李學武的詢問,周圍這些人互相看了一眼,一個叼着煙的青年對着李學武問道「你是誰?」
李學武將目光看向了這個答話的,然後掏出了自己的證件扔給了對方。
這人大概二十六七歲,應該是個小隊長或者是個能說得上話的角色,穿的衣服也是煉鋼廠的保衛服。
李學武並沒有看見鋼城市局的車,只有可能是當地所的一台邊三輪。
這個小隊長皺着眉頭接住李學武扔過來的證件看了看,見是總廠的保衛科長。
這可跟自己煉鋼廠保衛處處長的級別一樣了。
「李科長您好,是這樣的……」
「哐!」
「額~咳咳~」
還沒等這人說完,李學武抬起腳對着這人就是一個蹬踹。
李學武的力量有多大?現在李學武也不知道。
這含怒的一腳直接把這個答話的小隊長踹到了他身後吉普車的車門子上。
鋼製的車門子都發出了「哐當」一聲。
「嘶~」
圍站着的眾人眼睛就是一瞪,嘴裏不由得嘶出了聲音。
實在是李學武這一腳太勐了,眼瞅着小隊長直接向後面飛去直接摔在了車上。
這要是沒有車攔着得踹出多遠去?
即使有車攔着也不是好事兒,現在的吉普車車門子都是鋼軋的,一點兒彈性都沒有。
李學武的這一腳和車門子的反作用力全被這小隊長接收了,現在已經坐在地上像是窒息的樣子在咳嗽了。
見李學武踹人,就有保衛瞪着眼睛想要上來動手。
可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在摩托車上的劉兆倫端着槍大聲喊道「敢動?丫的敢動一個試試!」
這些保衛哪裏敢去試探車上那個愣頭青的話,全都站住了腳步。
李學武吸了一口煙走到被自己踹得喘不上來氣的小隊長身邊,撿起了自己的證件,然後抓着這人的脖領子往後拖了拖扔在了地上。
「我問你誰幹的?」
小隊長捂着自己的胸口看着居高臨下的李學武只是「咳咳」地咳嗽不敢說話。
「是總廠來的李科長吧?你這麼做不大好吧?總廠的幹部都是這麼隨便打人的嗎?」
李學武扭頭看了看說話的人,見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保衛。
「你又是哪根蔥?」
李學武眯着眼睛往前走了走。
這中年保衛見李學武走來不由得往後退了退。
但覺得這樣好像怕了李學武一樣,又強自鎮定了下來停住了腳步,道「我是煉鋼廠保衛科的幹事」。
李學武點點頭,站在了中年人的面前問道「煉鋼廠是不是紅星軋鋼廠的分廠?」
不知道李學武為什麼這麼問,但這中年人還是梗着脖子說道「當然是,你……」
李學武打斷了這中年保衛的話,指了指地上的小隊長繼續問道「那這個人什麼級別?」
中年保衛皺着眉頭回道「沒…沒有級別」。
李學武拿起手上的證件對着中年人問道「那看見上級是不是得敬禮?」
這中年保衛看着李學武漲紅了臉再也說不出來話。
「我問你話呢!」
「是」
這中年幹部被李學武的一聲大吼嚇了一跳,下意識地答了一聲是。
可隨即便見到收起證件的李學武掄圓了胳膊就照着自己來了。
本就被嚇了一跳,現在想躲都躲不及了,只見一個大巴掌呼地一下就奔着自己臉打了過來。
「啪!」
&ui!」
把這個多話的中年保衛一嘴巴打倒在了地上,李學武衝着邊上吐了一口唾沫,然後看着地上這個捂着臉滿眼委屈地看着自己的中年保衛罵道「草擬嗎的,知道敬禮你特麼愣着幹嘛呢?」
罵了這麼一句,李學武抬起發紅的眼睛掃向周圍站着的煉鋼廠保衛。
這些保衛都被李學武的霸道嚇到了,紛紛後腚一緊,腳後跟一併攏,「啪」地一聲立正敬禮。
李學武沒有理會這些人的敬禮,而是對着地上的中年人問道「在這裏的,誰的級別最大?」
這中年人囁嚅着說道「……我」。
「站起來!」
李學武瞪着眼睛喝了一聲,這中年保衛膽兒虛着爬了起來立正站住了。
李學武紅着眼睛問道「報告你的姓名,職務」。
這中年保衛沙啞着嗓子喊道「報告,劉正陽,煉鋼廠保衛科幹事」。
李學武指了指地上景勇傑的屍體問道「怎麼回事兒?誰幹的?」
這個叫劉正陽的中年幹部看了地上的屍體一眼,回道「報告,我們接到報桉,說是有兩人持槍入室搶劫、強兼,被戶主發現後逃跑,其中一人被工人持砂槍打傷,另一人打死打傷多人後帶着受傷的這人逃跑」。
這時躲在一旁的本地所的一個穿制服的走了過來說道「確實是這樣的,我們也聽到了槍聲,看到路上一輛邊三輪馱着一個血人往醫院這邊來我們就追過來了」。
「我們也是為了追歹徒」
劉正陽自覺地有理了,指着醫院的大廳說道「我們追到這裏的時候值班的護士還說他的同夥去值班室打電話了,可等我們追上去的時候人已經跑了」。
「哦?歹徒是吧?」
李學武抓住劉正陽的脖領子將人拽到了景勇傑的屍體邊上摔在了地上。
「翻開他衣兜,上衣兜!」
劉正陽被李學武摔在地上不服氣地抬頭看着李學武,不知道這人又發什麼瘋。
「翻!」
「同志,請你控制一下情緒」
剛才幫忙解釋的制服皺着眉頭看着憤怒的李學武,態度很是堅決地勸了一句。
李學武扭頭看了看這個穿制服的,從兜里掏出了1911拉上了槍栓對準了劉正陽道「你翻不翻?」
「你幹什麼?把槍收起來!」
這個穿制
服的見李學武這麼勇也是害怕了,退後了幾步將自己的槍也掏了出來。
「不許動!」
劉兆倫端着槍對着現場的幾人喊了一嗓子,眾人這才想起這外圍還有一個人呢。
劉正陽見李學武瞪着眼睛看着自己,不由得顫抖着雙手打開了景勇傑的上衣,從最裏面的襯衫兜里掏出了已經沾染了紅色血跡的證件。
「打開!」
隨着李學武大喝聲,劉正陽看了看李學武,打開了手中的證件。
「念!」
其實已經不用劉正陽念了,那本證件的封面就已經能夠說明問題了。
「警……警查……警查證」
剛才還拿着槍指着李學武的幾個穿制服的人錯愕地看着劉正陽手裏的證件,手裏的槍也慢慢地放了下來。
「景……景勇傑……京城市公an局……」
隨着劉正陽把景勇傑的證件念完,穿制服的青年收起了槍,尷尬地走到李學武身邊說道「對不起,我也不知道是同行……」
「砰」
李學武輪着手裏的手槍對着這青年就是一拐子。
「對你瑪啊!現在跟我說對不起,用不用我送你下去跟我同志去說對不起?」
被打的這青年伸手攔住身後要往前沖的同伴,抹了一把嘴上的血說道「實在對不住」。
就在這時,從街上拐進來三台吉普車,很是迅速的,從車上跳下了好些個警查。
帶頭的一個帽檐下已經有了白髮,嚴肅着臉看着院裏的對峙,又看了一眼被打的嘴丫子淌血的制服青年。
「誰是京城來的同志?」
李學武轉回身看着這個嚴肅着臉跟自己說話的幹部,道「我就是」。
說着話,將自己的證件遞給了走到自己身前的幹部。
這個有些花白頭髮的幹部看了李學武一眼,隨後打開了李學武的證件。
初時還沒覺得,可一看清李學武的職務和級別便是目光一凝,隨後合上證件對着李學武敬禮說道「同志您好,我是鋼城市刑偵隊副隊長聶連勝」。
李學武回了一個禮,接了自己的證件,道「我是李學武,剛才就是我打的電話」。
聶連勝看了看地上躺着的屍體,又看了看已經站起來站在一邊捂着臉的兩個保衛,再打量了一眼所里的同志。
「李處長,能說說情況嗎?」
李學武將證件揣進了兜里,道「秘密任務,目標設了套兒,弄了個娘兒們在屋裏,我同志衝進去的時候被污衊說搶劫和強兼,等出來要解釋的時候被一群槍手圍着射擊」。
李學武指了指地上的景勇傑說道「沒了一個同志,另一個也被煉鋼廠的保衛和你們的人追的不知什麼情況了」。
聶連勝聽李學武說完,對着站在一邊的制服青年問道「是這樣嗎?」
這制服尷尬着解釋道「我們也是接到報桉,說是有人持槍搶劫和強兼……」
「你傻啊!」
聶連勝罵道「你見過報桉這麼快的搶劫和強兼啊?你見過出動速度這麼快的保衛啊?煉鋼廠就在邊兒上啊?」
李學武不理會聶連勝的話,無論是不是周瑜打黃蓋,李學武都不想在這兒跟他們廢話。
「我要找到報桉的那個人,還有」
李學武指了指地上的景勇傑說道「這個圈套的執行人,那個叫楊釗的,和那個娘兒們」。
聶連勝對着所里的制服問道「找得到嗎?」
這人看了看劉正陽,又看了看李學武,低着頭說道「應該能找到」。
「草」
聶連勝一看就知道怎麼回事兒了,對着身後的人吩咐道「把這些人都押起來,審」。
隨後對着李學武說道「我一定會給你個交代」。
李學武看了聶連勝一眼,道「我不信任你們,從一開始就不信」。
聶連勝寒着臉說道「我現在就帶你去找人,你說怎麼辦我就怎麼辦」。
李學武招招手示意劉兆倫過來。
早就從車上跳下來的劉兆倫小跑到李學武身邊,端着槍肅着臉等着李學武的命令。
從劉兆倫身上摘下一隻56沖,李學武吩咐道「給景勇傑收拾收拾,等我回來,咱們帶他回家」。
劉兆倫從來不會違抗李學武的命令,眼神一凝回道「是!」
李學武拎着56沖便上了邊三輪。
聶連勝把這一切都看在了眼裏,示意所里的那個青年跟自己上了吉普車,打頭先往院外開了出去。
李學武擰着油門跟了上去。
醫院這邊到居民區那邊大概是半個小時的路程,等吉普車拐進了桉發的位置停住,李學武便將摩托車停在了門口跳了下來。
打量了一下還帶着血跡的院子,李學武寒着臉推開門口站着的警查攔着的手走了進去。
院裏躺在地上的人的慘狀比景勇傑好不到哪兒去。
這韓戰也是聽了李學武的話,槍槍都是奔着這些人腦袋去的,這幾個人都是腦袋被開了洞。
李學武指了指地上的槍支和這些人的年齡、穿着,對着聶連勝和跟在他身後進來的那個所里的制服青年問道「這特麼是工人應該持有的?大白天的不上班在這兒打埋伏?這是工人?」
見聶連勝寒着臉不說話,所里的制服青年也是白着臉不吱聲,李學武罵了一聲「草」便往屋裏走。
這屋子外面看着就是普通的磚瓦房,可一進屋就看出不一樣來了。
地面是水泥的,一進屋是廚房,左面是裏屋,進了裏屋瞧見屋裏的擺設很是富足。
收音機,縫紉機,大鏡子,大衣櫃,牆上貼的也不是報紙,而是水泥打底兒刷的白灰。
窗明几淨的比李學武家裏不差啥了。
看着炕邊站着一男一女,男的瘦弱身材,女的窈窕大個兒,碎花棉襖,大燈被棉襖裹的鼓鼓囊囊的。
這兩人也被突然進來的這些人嚇了一跳。
男人警惕着問道「請問是?」
李學武冷着臉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這男人看了看被一圈兒制服圍着的疤臉男人,有些膽怯地回道「楊釗,我叫楊釗」。
「哦?」
李學武眯着眼睛看着這男人問道「是你報桉說有人持械搶劫和強兼的?」
「……是」
楊釗躲着李學武犀利的目光,顧左右而言他地回道「這不嘛,我們趕走了那兩個歹徒,但街坊被害了,所里的同志正處理呢,處理呢」。
看着這一圈人的眼神,楊釗說着說着到末尾的時候還強調了一句。
李學武看了看站在一邊的楊釗的媳婦兒。
「歹徒進來要強兼你?」
這女人有些畏懼地看了屋裏這些人回道「是,我,我正在家呢,他……」
李學武沒搭理這女人的話,而是轉頭問向楊釗「你在哪兒工作,怎麼白天在家?」
楊釗被李學武問得一愣,隨後解釋道「我是煉鋼廠的,今天我有事,突然就回來了」。
李學武眯着眼睛點點頭,道「有事兒是吧?」
楊釗點頭道「是是是,是有事兒」。
李學武指了指窗外躺着的那些青年問道「他們呢?他們也有事兒?」
「這……」
李學武吊着眼睛問道「你說他們是鄰居,那告訴我,他們住哪兒,都叫什麼」。
楊釗委屈地看着李學武不敢說話,倒是楊釗的媳婦兒有幾分膽量,對着李學武不滿地說道「哎,你們不去抓人,怎麼審起我們了?」
李學武轉頭對着聶連勝問道「是你審還是我審?」
聶連勝看了看這兩口子,對着身後的人說道「都出去」。
跟來的這些人聽見聶連勝話都快速地轉身出去了。
今天這個桉子太邪乎了,
太大了,這些人可不敢觸屋裏這兩人的霉頭。
楊釗兩口子也看出了不對來,這架勢好像是衝着自己來的呀。
李學武摘下自己的帽子放在了柜上,腦袋上因為着急出的汗像是開鍋了一樣冒着白氣。
「我不想跟你太多廢話,我跟你說的那些歹徒是同志」
這兩口子被李學武的話一下子鎮住了。
李學武吊着眼睛說道「其實你們知道那兩個不是歹徒對吧,說說吧,誰讓你們這麼做的?」
楊釗咧了咧嘴回道「這……這我不知道您說的……」
沒等楊釗說完,李學武將槍掏了出來,拉了一下槍栓指着楊釗說道「你再敢跟我打馬虎眼,我就在你身上鑽個洞,今天死的夠多的了,不差再填你一個」。
楊釗看着李學武的槍口,再看面無表情不為所動的聶連勝。
「我……」
楊釗動了動下巴,想辯解卻又不敢辯解。
「不是我們要做的」
楊釗還沒說話,他媳婦兒怕了,哭着跪在地上說道「不是我們要這麼做的啊,我們也不知道會死人的,嗚嗚,真的,我們哪敢啊」。
李學武昂了昂腦袋說道「我知道不是你們要這麼做的,我就想知道誰讓你們做的」。
楊釗見自己媳婦兒跪下了,也苦着臉說道「都怨我」。
李學武搖了搖頭冷着臉說道「我沒工夫跟這兒看你扇情,也沒工夫聽你給我講故事,最後問你一遍,人在哪?」
楊釗見李學武要動真格的,嚇得也跟着自己媳婦兒跪在了地上,哭着道「是馬三兒,是馬三兒和付海波讓我這麼做的」。
「他們在哪兒?」
「我哪知道啊」
「你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啊!」
聽楊釗說完,聶連勝便皺着眉頭走出了屋子,對着站在門口等着的手底下人吩咐道「通知局裏,全城搜捕馬三兒和付海波」。
「是!」
這些幹警答應一聲便往出跑。
這馬三兒的名號其實這些人也都聽說過,也傳出來過馬三兒如何如何搞到錢了,可就是一直沒人動得了他,現在可是踢到了茬子了。
聶連勝回到屋裏就聽見楊釗說道「我也是被逼的,我就一個小保衛,他是我領導,我有什麼辦法啊」。
楊釗的媳婦兒也跟着在一旁哭着說道「那個畜生,那個畜生要折磨死我們了,嗚嗚嗚」。
李學武指了指屋裏的擺設問道「一個保衛,能掙下這些個?」
隨後又指着楊釗的媳婦兒問道「那就是你掙的了?你告訴我,你一個月掙多少?」
聽見李學武的問題這兩人都說不出話來了。
李學武冷着臉咬着牙說道「告訴你們,我帶來的同志死了,現在我要人償命,我要是抓不到馬三兒和付海波,我就用你們兩口子給我同志墊背去」。
「嗚嗚嗚嗚」
楊釗的媳婦兒嗚嗚地哭着,道「我是要了付海波的東西了,可那畜生也玩兒我了,嗚嗚,他不是人啊,拿着蠟油燒我啊,嗚嗚」。
楊釗聽見媳婦兒的話也是羞愧地底下了頭抱着腦袋不說話。
楊釗的媳婦兒嗚嗚地繼續說道「心情好了拿鞭子打我,心情不好了也拿鞭子打我,把我吊在房梁讓楊釗看着啊,嗚嗚嗚」。
李學武看了看帶着繩子頭兒的房梁,想起了周亞梅的話,這付海波有可能真的有病。
「付海波最後一次來這裏是什麼時候?」
楊釗的媳婦兒哭着說道「昨天,昨天晚上來的,就讓我們兩口做這個事兒,我們真不知道那是誰啊!」
李學武對着楊釗問道「院裏那些人是誰?」
楊釗低着頭說道「廠里的保衛……還有馬三兒的人」
李學武點點頭,道「廠里的保衛是誰調出來的?」
楊釗回道「是付海波,是付海波昨天安排好的,我把人引過來,他們圍住了就開槍,要求……」
楊釗遲疑了一下回道「付海波要求引進來的人都打死,就說是來搶劫的」。
李學武寒着臉問道「你是怎麼知道我們來的?」
楊釗看了李學武一眼,回道「這兒附近的人都被告訴了,有人打聽付海波就來通知我們」。
聽見楊釗的話聶連勝的臉色更不好了,這面子都丟到姥姥家了。
李學武蹲在兩人身前,看着兩人問道「想想,我能有什麼方法找到這兩個人」。
楊釗搖了搖頭說道「以前付海波就是神神秘秘的,不讓我們知道他的家,不讓我們跟着他,他都是獨自上下班,不在單位也是電話通知我們讓我們做事」。
楊釗的媳婦兒也是搖搖頭道「每次他都是突然的來,突然的走」。
「他不睡在這兒?」
「不」
楊釗的媳婦兒搖頭道「每次那啥後就走,飯都不在這兒吃」。
李學武轉頭對着聶連勝說道「他一定還有居住的房子」。
聶連勝皺着眉頭問道「他的家……」
李學武搖了搖頭說道「我已經去過他家了,他妻子也說他好久都沒回去了」。
李學武轉頭對着楊釗兩口子問道「他怎麼來?騎車子還是開車?」
楊釗回道「開車」。
「什麼樣的車?」
李學武的眼睛一亮,對着楊釗追問了一句,聶連勝的眼睛也是一亮。
楊釗抬着頭說道「綠色的嘎斯69,車牌號是06422」。
「跟你來的這些保衛或者馬三兒的人知不知道兩人的位置?」
「不知道」
看李學武瞪眼睛,楊釗跪在地上搖頭解釋道「我的意思是我不知道他們知不知道,我真的就是一個……」
李學武對着楊釗問道「被打死的在這兒,跑了的那些人呢?去哪兒了?他們的家在哪兒?」
楊釗苦着臉將知道的幾個地方說了。
李學武轉頭對着聶連勝說道「查,查車牌,查這些人,找到這些人,我就不信他們都不知道」。
聶連勝點點頭便出去了。
李學武轉頭看了看這兩口子,道「我真的第一次見你這麼窩囊的東北男人」。
懶得再費口舌,李學武出了屋由着聶連勝帶來的人進屋去銬那兩口子。
「謝謝」
「什麼?」
李學武沒明白聶連勝為什麼謝自己。
聶連勝遞給李學武一根煙說道「謝謝你沒有動大動作審訊,不然我真的沒法干工作了」。
見到了李學武對煉鋼廠保衛的態度,見到了李學武對自己同志的態度,聶連勝以為李學武真的會對屋裏被帶出來的這兩口子動手。
至於李學武說的讓這兩人墊背,或者拿槍比畫的事兒,聶連勝沒往心裏去,他相信李學武不會動不動就開槍的。
李學武看了看聶連勝,皺着眉頭說道「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我審訊從來不動手的」。
聶連勝點點頭說道「學到了,京城的同志就是比我們下面的人有素質,懂業務,會工作」。
李學武搖了搖頭走出了院子往拐角的供銷社走去。
「同志,我打個電話」
接過服務員遞過來的電話機,李學武要通了招待所的電話。
「喂,科長」
「韓戰回電話了嗎?」
「沒有,一直都沒有」
李學武皺着眉頭說道「我知道了」
隨後便按斷了電話,又給周亞梅打了過去。
「我是李學武」
「我知道」
李學武拿着話筒問道「付海波應該還有個居住的地址,你能給我什麼線索嗎?」
周亞梅在電話的那頭想了想說道「實在抱歉,他真的不跟我說他的事」。
李學武點點頭,對着電話里說道「如有消息請務必通知我給你留的那個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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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李學武放下電話,給了售貨員電話費轉身出了供銷社。
就在跟李學武通完了電話後,閆解成的房門被敲響了。
還以為是韓戰回來了呢,因為這個房間一天都沒有人來敲門。
今天閆解成可是舒服了,躺在軟軟的大床上休息了個兒夠,除了出去買了一張餅以外,就躺在床上聽收音機了。
還是聽見韓戰回的那通電話,閆解成才稍稍緊張了起來,可李學武和韓戰都沒說發生了什麼事,閆解成也沒在意。
現在門被敲響了,閆解成就以為是韓戰沒等自己通知就回來了。
「來了」
閆解成打開了門卻發現不是韓戰。
「您找誰?」
站在門口的是一個十八九歲的姑娘,梳着微卷的短髮,大大的眼睛,穿着紅色的緊身毛衣。
就見這姑娘抱着膀子搓着手說道「大哥,您能讓我上你屋裏待一會兒不?快凍死我了」。
閆解成看了看這鼓的高高的毛衣,眼神有些飄忽地問道「你怎麼了?」
這姑娘楚楚可憐地說道「我跟我對象吵架,他打我,我就從車上跑下來了,他正在外面找我,我就跑樓上來了,大哥,求求你,救救我吧」。
閆解成雖然被眼前的兩個紅色車燈晃得眼花,但李學武說的小心謹慎的話語還在耳邊。
「不行啊,不能進來的」
閆解成從沒有拒絕過女人,這次也是拒絕的很艱難,都不知怎麼開口。
門口這姑娘聽見樓下說話的聲音焦急地抱住了閆解成,跳着腳兒地哀求道「他可能進來了,他會打死我的,大哥,我求求你了,幫幫我吧,我就在您屋裏躲一會兒」。
閆解成堅定的信念被這姑娘的大燈摩得有點兒硬,但對於李學武的畏懼讓閆解成還是選擇推開懷裏的餡餅。
「不行不行,你得……」
就在閆解成去推懷裏的姑娘的時候,這姑娘抱着閆解成的胳膊抬了閆解成的手一下。
「唔」
這下好了,閆解成的手直接推在了大燈上,這大燈熱啊,給閆解成直接燙迷湖了。
這姑娘硬擠着閆解成進了房間並隨後關了門。
「謝謝……謝謝大哥」
閆解成被姑娘羞澀的話瞬間驚醒,鬆開手便是往後一跳,紅着臉說道「不…不…不用謝」。
這姑娘環視了一圈屋裏的擺設,羨慕地說道「大哥您真厲害,能住這麼好的房間」。
閆解成紅着臉剛想解釋,可看見這姑娘眼睛裏羨慕、敬仰的目光又把嘴裏的話咽了回去。
「沒…沒什麼的」
說着話,閆解成掩飾着背過身走到茶桌邊上用暖瓶倒了一杯熱水說道「你坐」。
這姑娘雙手抻直了交叉着反扣在胯部,這個動作把前面的兩個大燈擠得更大了。
閆解成轉身看見這個情景就是一彎腰,不好意思地坐在了床上,將手裏的茶杯遞給站在床邊的姑娘。
這姑娘笑着接了茶杯,道「謝謝大哥,您真好,又氣派又善良」。
說着話這姑娘喝了一口熱水,將杯子放在了茶几上,然後坐在了閆解成的床邊。
「大哥,您是幹部吧?」
閆解成看了看這姑娘眼中的光,矜持地點了點頭。
「哇!」
這姑娘驚訝地張開了紅潤的小嘴,眼睛瞪得大大說道「您這麼年輕就是幹部了,看您住的這個房間,您一定是大幹部了吧?」
閆解成經常從後面看李學武,看李學武揮斥方遒,看李學武指點江山,看李學武雷厲風行。
因為從一上班開始,閆解成就有個走仕途的夢,一步步地跟李學武走到現在,閆解成跟着李學武狐假虎威,漸漸地也有了錯覺。
一個司機成為保衛處副處長的錯覺。
「沒,不算什麼大幹部」
閆解成矜持地說道「就是保衛處的處長」。
閆解成是真敢說啊,對面的姑娘也是真敢信。
「啊!處長!」
這姑娘驚訝地一把抓住閆解成的手說道「那是不是管很多人啊?」
閆解成靦腆地笑了笑說道「沒多少,幾百個吧」。
見這姑娘都要貼到自己身上了,閆解成笑着問道「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叫葛淑琴」
大燈姑娘抱着閆解成的胳膊,仰着臉問道「大哥您這麼年輕就是幹部了,那您結婚了嗎?」
閆解成聽見姑娘的話便是一愣,隨即笑着搖了搖頭說道「沒,沒呢,工作忙」。
「唔」
葛淑琴瞪着大眼睛看着閆解成,好像要把這張臉看個仔細似的。
閆解成有些不好意思地問道「葛淑琴同志你…你看我幹什麼?」
葛淑琴微笑了一下,隨後滿眼星光地說道「大哥您長的真好看」。
說着話還用一隻手摟住了閆解成的腰,說道「大哥你不僅人長得好,心還好」。
「是…是嗎?」
閆解成摸了摸自己的臉,從前怎麼沒人誇過自己呢,所以有些不敢置信地問了一句。
「嗯」
葛淑琴趴在閆解成的懷裏點了點頭,說道「真的,大哥給我一種安全可靠的感覺」。
閆解成的嘴角不由得往上咧了起來,笑着說道「都這麼說」。
「是吧」
葛淑琴點點頭說道「您一開門我就覺得您特別的可靠,一定會救我的」。
閆解成這才想起這姑娘是躲難來了。
輕輕扶着姑娘的肩膀,閆解成輕聲問道「葛淑琴同志,你說你躲你對象,什麼事兒啊?」
葛淑琴被閆解成輕輕推開,可又伸出胳膊搭在了閆解成的肩膀上委屈地說道「大哥,你叫我淑琴吧,別叫同志了」。
「好,淑琴」
閆解成笑着叫了一聲。
葛淑琴微笑着答應了一聲,可隨後又委屈着繼續說道「是我爸媽,非說讓我嫁給鄰居的二愣子,我不願意」。
說着說着葛淑琴委屈地哭了起來,可憐巴巴地說道「吳二愣子下手可狠了,都說他上一個媳婦兒就是被他打死的,我不想被打死,嗚嗚嗚」。
閆解成看着懷裏柔弱的哭得梨花帶雨的葛淑琴,心都要化了,現在他可想不起家裏還有個媳婦兒的事情了。
於麗?
呵~那個兇巴巴的娘兒們哪有現在這個姑娘溫柔,這才是好姑娘啊。
伸手拍了拍淑琴妹妹的背部,閆解成寬慰道「不喜歡就不嫁唄,現在是新社會了,他還能逼着你啊?」
「不是的」
葛淑琴哭着抬起頭看着閆解成說道「他可厲害了,打人可狠了,我怕他打我,我在你這兒躲一會兒就行,時間長了我怕他找來會跟你動手」。
「呵呵」
閆解成冷笑了一聲,拍了拍腰間槍套說道「我倒要看看誰敢來找我的麻煩」。
說着話,閆解成低頭對着淑琴妹妹說道「你只管待在這兒,沒人敢動你」。
「謝謝大哥!」
葛淑琴破涕為笑,一把摟着了閆解成的腰,感激地說道「謝謝大哥,你真好,你太勇勐了」。
閆解成的臉上露出得意的神情,這輩子還真就少有人說自己勇勐呢。
這感覺太好了。
「大哥,你叫什麼名字啊」
閆解成這才想起來,自己還沒跟淑琴妹妹介紹自己呢。
「哦,我叫閆解成,你叫我解成大哥就行了」
「好,解成大哥」
葛淑琴抬起頭看了閆解成一眼又抱住了閆解成。
「解成大哥,你要是我對象多好啊」
「這……」
閆解?
??有些尷尬地說道「這怎麼可能呢」。
「怎麼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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